穿着白衬衫、棕裙子的,顶着和李初八一模一样的脸的、自称是叫李十七的女生摇了摇头。
“我知道区分我们三个这件事很难,但还是希望你们头脑能尽量转的快一点。”
她左右瞧了瞧杏和逆先,“真麻烦啊...你们一定都在梦里见到屠杀的画面了,所以到底为什么还要过来?”
杏感觉自己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堵得她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不不u,等一下a,现在有三个小初姐姐e?一个是那样的性格e,另一个却想杀奏汰哥哥e...”逆先夏目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
李十七把一缕头发捋到耳后,“我们进屋说吧,省得一会儿那个疯家伙发现你们,那我可就头疼了。”
她露出一个莫名的微笑,“不想进来也不行哦——既然来了,就由不得你们走了。”
-
深海公馆内部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李十七毫不在意,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你们也坐啊,别拘束,反正一会儿都要躺地上睡觉的。”
逆先夏目率先发问:“你们三个都是李安澜的一部分n——或者说o,你们三个结合到一起i,才是真正的李安澜n,对不对i?”
李十七想了一下,“对,但也不对。对了一半吧,剩下的那半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没问题了吧?没问题了咱们就赶紧进——”
逆先夏目趁机插话,“等等g,我还有问题没问完n,是你做局把我们引来的e?你的目的是什么e?”
“别冤枉好人,那是邪恶版李安澜的计划,不是我做的。”李十七摊手,意有所指道,“真正的李安澜本意是求生。还有别的问题也别问了,带着问题做梦,一会儿醒了再问也来得及。”
李十七伸手点了一下杏和逆先的眉心,“至于能不能完成真正的李安澜的愿望....哎,这种事还是随便吧。”
*
梦境的内容开始于一辆没有移动的车上。
李安澜被后脑剧烈的疼痛所唤醒。她困难地睁开双眼,使劲眨掉了粘在眼皮上的已经干涸的血液,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醒了?”
木部淳掐灭嘴里的烟头,冷淡的扫了一眼李安澜。
车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李安澜动了动手指。
“算你运气好,赶上活神殿下的诞辰日。”木部淳忽然嘿嘿笑了两声,而后又突然暴躁起来:“活神、活神、活神——真是疯了,居然捧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当活神...”
李安澜听不懂他口中的活神是什么意思,她慢慢调整着呼吸,试图挣脱手上绑的并不紧的绳子。
——就在她一点点磨动、终于要挣开的时候,有人从外面拉开了车门。
上车的是酒店里的另一个男人。
安原升幸拉开车门上来,“走吧,里面结束了。——嗯?居然醒了?”
木部淳哼笑,“死前最后享受一下自由的空气也挺好。”
安原升幸耸肩,“得了,快点把她带进去吧。”
言罢,二人就下车打开了后座,将李安澜拖了下来。
李安澜的心跳骤然加速。
“哦?木部,你绑东西的技术真烂啊。”安原升幸慢条斯理地扯下李安澜手上的绳子,然后重新给她捆起来:“看看,这才叫专业。”
“行了行了,知道你专业了。赶紧的吧,一会儿让人再看见了。”
这个梦似乎是李安澜从星海之家被人带走的后续。
杏眼睁睁看着李安澜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变得苍白,看着绑匪将李安澜一路带到深海公馆。那时的深海公馆可不是如今荒芜衰败的模样,那时的公馆内部富丽堂皇,漫天的灯烛不分昼夜地燃烧着,好似这里是天堂般的地方,永远也没有黑夜。
安原升幸和木部淳给李安澜敷衍地套了个头套,将她带进了公馆。
“——安原,木部。”
杏听到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她回头去看,眉头不由皱紧——说话的正是年幼的深海奏汰。
木部淳低头暗骂了一句什么,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活神殿下,这个时候,您怎么还没入睡?是伺候您的人用着不顺心吗?”
“不,他们做的不错。”小奏汰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架着的人,精致可爱的脸庞上是不谙世事的天真:“这是我的新【信徒】吗?她也想向我【许愿】吗?”
“不是的,活神殿下,这位是岩一大人的客人。”木部淳随口打发道,“殿下还是早些回房间睡觉吧,您今日忙了一天,一定累了。”
小奏汰不再说话了,他直愣愣地站在大厅中央——对于从出生开始便受到万人追捧的小奏汰来说,他的头脑中并没有“为别人让路”的概念——意识到这点后,本就烦躁的木部淳更恼火了。
“奏汰?丽子姐姐正四处找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
杏顺着声音看去,意外地发现说话的人是同样年幼的三毛缟斑。
.....三毛缟和深海,从小就认识?
杏总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但那个念头不等杏思考,又如昙花一现般转瞬消失。
“三毛缟少爷,还请您陪伴活神殿下前去安寝。”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话的安原升幸突然开口。
“...”小三毛缟似乎有些惧怕安原升幸。他噔噔噔从楼梯下跑下来,抓住小奏汰的胳膊,拉着他往楼上走:“我们回去吧,找不到你,丽子姐姐可着急了。”
小奏汰很顺从地跟着小三毛缟回去,“知道了。”
小三毛缟一眼都没有往安原升幸和木部淳带来的人身上看,这让紧盯着他们的安原升幸很满意。
目送着两个小孩消失在楼梯上,安原升幸看了一眼还在不爽的木部淳:“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要我向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低头?”木部淳啐了一口,“呸,他也配!岩一大人才是深海家的未来!”
安原升幸懒得管他,“这种表忠心的话你去当面和岩一大人说,说给我听有什么用。”
二人如此说着,拖着李安澜走向了公馆的最深处。
...
公馆的面积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大很多、很多。
杏紧紧跟在他们后面,神经紧绷。不知走了多久,安原升幸和木部淳停在一间沉重的黑色石门外。有人把守在门口,见到他们后恭敬地打开石门。
“东西到了。还有,这个是能压制她法力的法器。”安原升幸把白骨杖递给高个子男人。
“啊,她就是爸爸需要的东西?看起来很普通嘛。”年轻女孩把头套拿下来,对李安澜指指点点。
这间房间里,加上后到的安原升幸和木部淳,一共有五个人。杏暗暗记下他们的样貌特征。
“虽然看着普通,但却很符合岩一大人的要求。”另一个个子高些的男人和刚刚说话的年轻女孩一起把已经陷入昏迷的李安澜抬放到房间中央的石床上,石床周围摆满了燃烧的白烛和造型诡异的法器。
“爸爸,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吗?”年轻女孩向那个年纪大些的男人撒娇,“我还是第一次参与炼鬼呢,爸爸,这只可以给我吗?”
中年男人——也就是深海岩一,宠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富美子别急,如果这个炼成了,爸爸就给你炼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鬼兵。”
木部淳拿手肘捅了一下高个子男人,用气音问道:“诶,大小姐还没拿下你?”
高个男人表情不变,“富美子小姐值得比在下更好的人。”
木部淳撇了撇嘴,“虚伪。”
高个男人没再接茬。他看了一眼手表,又扒开李安澜的眼睛看了看。
“岩一大人,她已经有瞳孔涣散的倾向了,仪式可以开始了。”
“好。寿男,把神虫捧来。”深海岩一净了手,吩咐道。
下崎寿男从祭台上捧下一个圆盅样的物品——安原升幸冷眼看着他将圆盅里那只肥大的深红色圆虫放在李安澜嘴边,那圆虫嗅到活人气味,支棱起两只坚硬的触角,硬生生撑开了李安澜原本闭合的嘴,而后费力地钻了进去。
看着神虫顺利进入李安澜的身体,深海岩一松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喜悦,“这第一步是最重要的,第一步没出差错,鬼兵就炼成了一半。”
深海富美子嫌恶地捂着嘴,“可是好恶心啊....”
木部淳也觉得恶心,“岩一大人,这是什么神虫啊,怎么...”
深海岩一心情很好地解释道,“这是噬心虫,我为了找到它花了两年的功夫,将它喂成这样花了五年。噬心虫的作用是维持她的生命,然后一点点吃掉她的心脏。心脏吃完,她也就死了。噬心虫最可怕的一点在于,在它吃心脏的整个过程中,她会一直活着,感受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他抚了抚李安澜的脸,“富美子,你记住,要炼鬼兵,除了需要噬心虫,最需要的就是像她这样的纯阴之女。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纯阴之女,这是炼鬼兵的最佳载体。而她又身负法力,若是炼成,她一定会是这几百年间最强的鬼兵。
“这样厉害的鬼兵为我们所用,和派那些老不死的,拿什么和我们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吗?叫他一声活神,还真拿自己当神了?
“鬼兵既成后,和派那群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也是时候该我们杀派上台掌权了。”
深海岩一盯着在李安澜脖颈处慢慢滑动的那个鼓起的大包,“寿男,过来绑住她。你在这里守着。她还且能活一段时间,快断气的时候烛火会熄灭,到时候来告诉我。我要在她断气之时,用玉丸堵住她的七窍,留住她畏惧的灵魂和怨气,让她彻底变成只听命于我的鬼兵。”
“遵命,岩一大人。”
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杏的眼瞳。她揪心地看着李安澜因为噬心之痛而扭曲成一团的五官,她身上的汗一遍一遍地打湿衣衫。
捆住李安澜手脚的铁链日夜响着,下崎寿男坐在对面,平静的看着她挣扎了几天。
“有意思,我可没有封住你嘴,你倒是忍得住,居然一声都不喊。”
下崎寿男瞧着李安澜又熬过了一轮噬心之痛,上前拍了拍她汗湿的脸,“真是顽强的求生意志啊——还是说,你不会说日语?”
李安澜睁开眼睛,死命咬着牙发抖——噬心虫在继续啃食她的心脏了。
好疼,好疼....
李安澜拼命忍住想要大叫的**,她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崎寿男放心了,他甚至还笑了笑,“这才是正确的反应。别把自己嗓子喊破了,噬心虫这东西,吃掉一个完整的心脏少说也要两个月呢。省着点儿喊吧。”
“你滚开啊!!”杏崩溃了,她冲上去试图推开下崎寿男,却扑了个空。她什么都触摸不到,因为这是李安澜的回忆。
回忆,代表着这件事是既定事实,代表着这件事无法改变。
杏无助地跪在地上大哭,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听不懂什么叫纯阴之女,她只知道自己的朋友要死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
...
李安澜要死了。
现在的她身上瘦的可怕,眼眶深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是完好的,那层皮像是干枯的树皮一样死气沉沉的覆在骨头上,看着很是吓人。
至少深海富美子再次看到李安澜时被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爸爸她刚才瞪我!”
深海岩一对于李安澜能在噬心虫手里坚持半年之久这件事非常震惊,但在震惊之余也十分高兴。
“太完美了,她一定会是最强的鬼兵!”深海岩一深吸一口气,眼底尽是对权力的狂热,“我们的时代来了!”
石床边的白色烛火一一熄灭。
李安澜真的要死了。
深海岩一亲自拿了玉丸,预备将李安澜的七窍一个个用玉丸堵住。
深海岩一凑近她,准备要动手时——李安澜突然睁大眼睛,眼球向外凸起,死死瞪着他。倏地,她又软了表情,朝深海岩一微笑。
“这就对了嘛,跟着我们干,不会少了你的。”深海富美子也看到了李安澜的那个微笑,她刚刚被李安澜吓得狂跳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
深海岩一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没办法后退了。
小巧光滑的七枚玉丸堵住了李安澜的七窍。在堵住右眼这一窍后,李安澜彻底断了气。
安原升幸将她放到石床里面——杏这才发现,李安澜身下躺的不是石床,而是石头做的棺材。
下崎寿男用银链将李安澜的尸首捆住,深海岩一在旁边念咒。随着咒语的逐渐深入,李安澜身上也发生了变化。她被噬心虫折磨到干枯的身躯逐渐变得正常,肤色变成了不正常的惨白。
“将石棺吊在房间半空,把她放在石棺里六个月时间,充分浸润月光的湿寒阴冷之气。”
画面如墨滴入水,晕染模糊了杏的视线。在画面消失前,她听到深海岩一斩钉截铁地说:“半年后,她的灵魂会被妖锁缠绕,锁链另一端直接由我控制。如果她不听话,锁链便会立即灼烧她的灵魂。我们的时运,到了。”
杏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容易。
下崎寿男也是这么觉得的。他单独找到深海岩一,向他询问这个方法是否真的可行。毕竟,从噬心虫这一步开始,李安澜的反应就和老祖宗留下的书里说的不一样了。
“....不可行,也要这么做了。按照老祖宗的仪式,她应该在噬心虫被放进身体里后的两个月就必死的!两个月炼出血体,再用十个月时间把妖锁嵌进她魂魄之中——这才是老祖宗的一年之仪!”深海岩一长叹,“但,祖宗之仪不可破,她既然坚持了六个月,那么还剩六个月...”
剩下的话深海岩一没说,杏猜测他的意思可能是,就算只炼了六个月,那也能有部分力量可以牵制李安澜吧?
...
六个月后,开棺。
石棺里的李安澜,尸首非常完整,完整的都有些令人...恐惧。
深海岩一脸色变幻莫测。
“这就炼成了吗?”深海富美子手快也好奇,她戳了戳棺里李安澜的脸:“爸爸,她的脸居然还有弹性!”
这不对...这怎么会....
“爸爸,你怎么还不试试?”
深海岩一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念咒,李安澜从棺内坐起身,缓慢睁开眼。
她的眼睛如今是浅淡的薄红色,现下正直勾勾的看着深海岩一。
“...吾名深海岩一,是你唯一的、永远的主人。”
李安澜低下头,表现出了臣服的姿态,“是,主人。”
-
深海家最近总是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信徒在许完愿后离奇死亡。
“斑,你最近先暂时别去公馆了。”三毛缟父这样嘱咐道。
“为什么?”
“听你爸爸的,他还能害你不成。”三毛缟母轻轻敲了一下儿子的头,“正好在家和你妹妹玩。”
“....”小三毛缟气闷。
相比三毛缟家的愁云惨淡,深海岩一一脉最近可以说是意气风发。
“没想到这鬼兵这么厉害,爸爸,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炼一个呢?”深海富美子笑道,“今天上午,您可没见到深海奏汰那个眼神!‘信奉活神多年的老信徒在祷告时暴毙身亡’,我看着都想笑!一个小孩,还敢自称是神?”
深海岩一却没有那么乐观。他很清楚,今天那件事——乃至从唤醒鬼兵开始,之后的所有事情——一桩一件,全部都不是李安澜做的,那些都是下崎寿男的手笔,只不过安在了李安澜头上而已。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李安澜的法力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强,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微弱。
深海岩一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按理说,她被炼成鬼兵后的力量应该会增强,为什么力量反而越来越弱?
他很快便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黄昏。
黄昏时刻,逢魔之时。
李安澜就待在那个见证她生、见证她死的地下密室里。
她要活着,无论以什么姿态活着。
凭着这个执念,李安澜撑过了啃咬噬心之苦,撑过了阴寒入骨之痛。
那个仪式确实改造了李安澜的身体,一年前夺走她法力的白骨杖,如今再也不能压制她了。
虽然李安澜并没有为深海岩一所用,但那个仪式也确实限制住了李安澜。深海岩一想的没错,就算仪式不完整,他也有部分力量能够控制李安澜,她还是不能完全自由。
在发现这个本质问题后,李安澜开始计划将自己分开,也开始计划报复深海岩一。
李安澜是李夜兰都称赞过的天赋型人才,在和李芙蝶一起读书那几年,她们两人也曾偷偷钻进参合李氏的**区,读了些有关于灵魂、尸身的禁忌之法。
李芙蝶或许看了一遍就丢开了,但李安澜是有认真研读过这些禁忌法术的,只是谁也没提过,连父母都不知道她曾看过这些**。
巧的是,她还被关在这种诡异邪性的地方。
李安澜摸着自己再也不会跳动的心脏,慢慢翘起嘴角。
她现已成功将三尸(类似于三种精神,并不是真的尸体)和自己的这具肉身分离——只要再给她一些时间,将构成全部灵魂的三魂分别附于三尸之上,她就能不受任何禁锢的逃离这里。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没想到我深海岩一也有看走了眼的这一天,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骗了。”
下崎寿男手里抬着一个有三个头的古怪神像,这神像散发出来的威压让李安澜头痛欲裂——深海岩一冷笑道,“想跑?做梦!”
随即,杏眼前一黑,陷入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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