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莉到达文昌的时候是北京时间下午1点,她穿着卫衣,套着棒球服但并不觉得热,海南的温度竟然没比福建高,“天空”上虽然没有太阳,可是温度和亮度跟往常一样比早晨高点。光线分布均匀,影子缩短了很多,仿佛以前单一的太阳光变成了均匀发射的球形灯。
“天会一直亮着吗?从此全球都将是漫长的极昼吗?”华莉在电梯里想着,突然摇头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自己。“不对,恐怕还没等到天黑地球就毁灭了。”其实华莉现在还没感受到真正的灾难,马路上堆积着出了事故的汽车,但是车内空无一人,街道上也一样,仿佛变成了一座日不落空城。但除此之外并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不像灾难电影一样发生巨大的海啸或地震吞噬城镇和人类,人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离。
“程助理,现在最新的结果是什么,我们能联系到华雯吗?”蒙叔进了电梯就抓紧问道,两人进门时所有的设备就已经被安检收走,他很心急。“通信还没有恢复,太阳望远镜目前观测下来的结论,这可能是一个戴森球,地球被包裹了,可是地球不是恒星,被包裹的目的不明。”比起华莉她们两来说,程助理显得淡定多了,仿佛只是在解释一个科学问题。
“这是我们做的?”华莉觉得自己一定是看新闻看多了,才会问出这样一个很脑残的问题,但是她宁愿得到肯定的回答。程助理笑出了声,他回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怜悯:“我也希望。”程助理接着说道:“我们猜测这是一个II型恒星文明?,它像是…想把地球带离太阳系。
电梯到了,华莉像个机器人一样跟着他们走出来,一起来到了局长办公室。陈易坐在办公桌后,她的办公室不大,不如她的职位那么霸气,办公室里只能放下一个办公桌和几张椅子,墙边太阳系模型占据了办公室的主要位置。奇怪的是不像普通模型一样是按照等比例大小排列位置,地球的体积最大,在华莉看来这更像一个地心说模型。华莉在发射仪式上见过陈易几次,她对陈易印象很深,这人个子矮小但行事却很洒脱,没有东方人的含蓄克制,在发射仪式上,当华雯的声音传来087号载人飞船成功在月球完成发射进入水星系,她像个获胜的将军将手上的材料挥向空中,欢呼大喊。其他人都被她感染,会场像高三生高考结束后的扔书仪式。但现在的陈易不像当时那么鲜活高涨,她疲惫得坐在椅子上看向来人。
“陈局,华雯的家属到了。”程助理说完,就转身离开房间并关上了门。陈易起身,与蒙叔握了握手招待我们坐下后说:“调查人员已经前往你们家中,组织需要排除华雯叛国在太空站发起战争的可能性,这是例行公事,希望你们理解。同时我们需要华氏支持加快太空秋千耗材生产,我希望你们的动作可以先行,所需流程我后面会补给你们。”
“叛国?你在说些什么?”华莉愤怒得站起,从小到大姐姐华雯是公认的优等生,在父亲的指导下,她在21岁就成为正式宇航员,在23岁第一次完成出航任务。华雯是一个使命感纪律感十足的人,华莉经常开玩笑说华雯仿佛是为了上太空而出生的。而且华莉觉得陈易的话很可笑,明明怀疑我家,却还要我们配合她的诉求。蒙叔抓住了华莉的手,扯着她重新坐下,安抚得拍了拍她的膝盖。
“出发前傅公已经安排好生产任务,我们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诉求,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华莉得去空间站找她。”蒙叔和煦得说,仿佛对她的怀疑毫不介怀。陈易向后躺在了办公椅上,根本没看华莉一眼,而是看着蒙叔的眼睛默默对峙。安静了一会,她说:“现在前往太空的方式只有两种,火箭上必须搭载专业的宇航员,我可以在太空秋千给你们留张票,记住,只有一张。”蒙叔点头同意后说:“可以,但必须是最后几趟车。”华莉还没从愤怒中脱离,没有意识到他们在自己面前完成了一个交易,这个交易只为了给她一个求生的机会。
2044年1月4日,下午1点半,西藏珠穆朗玛峰。
寒风凛冽,实验员正在运送航空箱里的实验犬,比格犬很粘人,它们被抱起时会把实验员的脸舔满口水,被放进球仓固定在座椅后会看向人们离开的方向摇尾巴。比格犬们穿着犬用加压服,看着像是冬天非要出来玩穿着羽绒服的宠物狗,很小巧可爱。32个球仓,64只小狗全部装载完成,进入最后的调适阶段。
“你听过丢莱卡的歌吗?”实验员眼睛直直盯着球仓里的小狗,轻声问旁边的同事。“没有,这是谁?”同事忙碌得进行最后的清单检查,敷衍得回复他。实验员收回眼光,拎起空荡的航空箱准备离开:“没事,很早以前一个乐队,我走了辛苦了。”太空秋千的设计初衷就是物资发射站,这是第一次在太空秋千搭载活物,抗压服的极限数值需要验证,空载球仓发射时的最大加速度为700G,远远超出了动物可以承受的抗G力,只能通过仓内的平衡机和抗压服将内部控制在18G以下,尽量趋近动物可以承受限值。这次发射是一次实验,32个球仓里分为了16个实验组,不同的实验组设置了不同的极限修正因素,可能是因为在末日氛围的渲染下,实验员第一次对着实验犬产生了悲悯的情绪,他只希望这一次至少能有一批实验组活下来,这样下次再装载小狗的时候,他能不太像是一个刽子手。
下午2点,太空秋千应急发射第一次。仓内影像传来,所有实验组在加速度过程中均已晕厥死亡,发射中断,实验员刚回到基地后就收到指令前往回收实验犬尸体。同时,携带64只新实验犬。
肖尧接到召回电话时,她们刚走进海底世界,这里已经没有人验票值守,整个馆里只有她们一家人,还有遗留在海底世界的鱼群们。挂断电话后,肖尧看向站在玻璃前的她的女儿,鱼群在她双手的指挥下四处游动,肖尧母亲站在她身后,拿着手机拍着小女孩欢快的动作跟家人们视频,视频里有些人在车上,有些人在自己家里,大家仿佛忘记了目前的境地,都看着手机里的小女孩一起欢笑。张文君站在了肖尧的身边,拿走了她手上的保温水杯,揽住了她的肩膀说:“走吧,我先送你去汇合点。”张文君笑着看向点点,张文君的长相有种兼具冷感与温润的矛盾魅力,五官立体又规避了攻击性。点点很好得遗传了这一点,同时也遗传了母亲开朗外向的性格。
“不。”肖尧拒绝:“你要陪在她们身边。”肖尧转身抱住了张文君,调皮得亲了亲他的脖颈,语气里带着撒娇接着说:“亲爱的王子,给我一个吻送我出征吧。”张文君把肖尧送到了大楼门口,等待航行器来接她,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两人亲吻得难舍难分,肖尧睁开眼睛仔细看着自己的爱人,仿佛要铭记他的样子。突然,肖尧把张文君推开,一脸惊讶得看向了他身后,张文君顺着肖尧的眼神转身望去,天空如东方水墨般渐渐暗淡。
“天黑了。”张文君的声音中有些不可思议,他抬起手臂看了眼时间,下午4点,黑暗逐渐笼罩。这比往常提早了一个多小时,黑夜比白天成倍放大了人的恐惧,穹顶会暗,那接下来地球会怎么样,在毁灭前一直在黑暗里,发光的能源成为紧俏品,世界的资源会用尽,在这之前为了争夺资源,战争会遍布世界各地。杨文君抓紧了肖尧的手,他突然萌发了一个想法,不管世界如何地球如何,他应该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度过这一生。
“文君,我该走了。”航行器正在下落,肖尧收起了惊讶表情带着坦然,她看向张文君的眼神像是已经明白他的想法,双手安抚得握住了张文君的手,踮起脚亲了亲张文君的鼻子,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小默契。随后肖尧挣脱开张文君的手,坐上了航行器。如她所说,此刻的肖尧仿佛出征的领袖一般帅气,她转头看向张文君抛了个媚眼,随后用他听不见的声音对主驾说:“向上级申请,我需要试乘球仓。”
全球集体进入白昼导致东十区至东一区的生态系统开始崩溃,部分植物因不适应昼夜周期无法进行正常的光反应与暗反应,短期间出现大量死亡。生物节律消失,导致代谢和繁殖功能紊乱。由于西半球的温度骤然升高,出现大气逃逸了和风压异常,云层增厚,天暗下后各地开始出现不同强度的暴雨冲击。比起其他地区,目前的中国确实是最稳定正常的境况,穹顶的天黑时间与东五区基本一致,这为中国在国际局势上占据了一定的优势,但在舆论上却被打至最低位。网络上对于中方的谩骂达到了最顶峰,一方面是对中国持有完全超乎现有技术水平武器的恐惧,另一方面是不愿意承认地外文明存在的懦弱。
2044年1月4日,上午11点,月球中国基地。
华雯在执行观测水星撕裂的情况,上个月开始发现在太阳系运动中,水星被引力撕裂成两半,导致在水星搭建的基地全部毁灭,华雯的任务是分析出引力的来源以及是不是会对地球产生影响。
“哔哩哔哩”
警报声突然响起,机器人发出播报:“地球通信中断,地球通信中断,已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开始召回所有出舱人员。”华雯第一反应是,有人在攻击通信设备!但没有任何的损坏告警,华雯不解得看向窗外的太空,她瞪大了眼睛。
地球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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