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浣站在庙堂的台阶前,目光呆滞地凝视着大殿里的法官,脚步迟疑不前。
“愣着做什么?快进去,别让淮胥真人等太久!”瘦高的道士催促着,见陈今浣仍无动于衷,便用手肘轻推他的腰。
腰部的微痛并没有让陈今浣有所改变,他的双腿似乎已经跟大地合而为一。
“灵丹殿弟子入门的第一课便是拜见真人,你如此不懂礼数,让我们如何是好?”道士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助。
“为什么……”陈今浣喃喃自语,对道士的话可谓是充耳不闻。耳旁风一吹就过去了,他的眼睛睁得浑圆的,嘴唇微张,一副震惊不已的表情。
接引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癞蛤蟆都知道一戳一蹦哒,他却如同木偶般毫无反应。道士没有耐心再等,于是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迅速贴在陈今浣的背后。
“丑未之土,助我以固;游罗之足,助我以速。万生万法,天命不违。敕令、行!”道士手持木剑,捏指成诀,念动咒语。黄符上金光闪烁,仿佛有奇妙的力量依附其上。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黄符中涌出,符纸簌簌颤抖无风自动,那股奇妙的力量驱使着陈今浣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他丝毫没有抵抗之力,只能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上,跨过门槛,进入庙堂。
就在他跨过门槛的瞬间,一道耀眼的白光从四面八方爆发,陈今浣不得不闭上眼睛。古代怎会有如此明亮的光?他心中充满疑惑。
当强光渐渐消散,陈今浣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场景——这里不是庙殿,而是一个审判他的法庭。
他被两名押运员押上了被告席,刚才身后那股不可抗拒的推力正是来自于这两人。陈今浣环顾四周,视线扫过那些西装革履的书记员、情绪激动的旁听人员,以及那盏照亮他脸庞的大灯——那才是白光的来源。
法官严肃地敲响木槌,清脆的响声在陈今浣脑海中回响,那一刻,他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难道不是法官出现在了古代的庙堂,而是他这个古代人穿越到了现代的法庭?
他是唐朝人,在现代被判了死刑。
精神错乱?不,陈今浣很清醒。作为一个生意人,他必须保持清醒。常年行于光与影的罅隙,心绪失常在所难免,他知道该如何解决。
那么,现实情况是,陈今浣庭审时压力过大,于是在脑海中拟造出死刑后穿越时空的经历,从而引发了自我怀疑——他怀疑自己真的做错了,真的应该去死,所以才会产生死亡的幻觉。
面对自我怀疑的最好办法就是自我催眠,只要他能骗过自己。
这一次,用什么来欺骗呢?
“呵呵……”有了。
赚钱并没有错,他的道德至高无上,他的行为无可非议——就用这个执念来骗过自己,打消心中的顾虑吧。现在,他必须牢牢记住这个执念,一旦没了它,陈今浣便什么都不是了。
陈今浣将头轻轻一歪,面带微笑地看向痛不欲生的原告,轻描淡写地问:“我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审判我?”
这个举动无疑点燃了旁听人员的怒火,他们手里的钢笔化作了标枪,揉皱的纸团变成了巨石,裹挟着恶意向被告人投掷而去,他们的无能狂怒伤不了陈今浣分毫。
“你说的是人话么?我女儿就是听了你的鬼扯才自杀的,你竟然还在这装无辜?!”
“你害死了我叔叔全家,你以为你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死刑,不…凌迟,必须凌迟!”
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也想动摇他的心神?
他没有错,他是正确的。
陈今浣嘲笑似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和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对视,他抬了抬下巴,挑衅地说:“哈、你们有证据么?疑罪从无懂不懂?”
“肃静!”
法官敲响法槌,陈今浣周围的景色迅速淡化消失,明亮的法庭变回了昏暗的大殿,淮胥真人身上的法官服也换作一件玄色宽袖道袍。他盘坐在一尊雕像前的蒲团上,眯起眼睛看向陈今浣,抚摸着胡须,连连点头称赞:“不错不错,为师欣赏你的定力,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弟子。孩子,过来,告诉我你的名字。”
又回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今浣浓眉紧蹙,他警惕地盯着那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没有回答,也没有上前半步。
“嚯呵呵呵~看样子,你是去见‘未来’了啊,怎么,见识到了啥有趣的玩意?”见他无动于衷,淮胥真人从趺坐的姿势恢复站立,他笑盈盈地缓步走向陈今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说起‘未来’啊,有人看到了飞天的铁鸟,有人看到了流窜的长虫。还有人说,他看到了群星运行的轨迹……孩子,你看到了什么?”
此言一出,陈今浣的眉头又压低了几分,巨大的压迫感从老道身上逼了过来,它简直快要凝聚成实体,宛如蟒蛇一般缠绕住他的全身。
这个淮胥真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听他的描述,说的是飞机和高铁吧?他,或者他的弟子,是如何知晓现代科技的?
没来得及细想,突然间,一阵难以抵挡的剧烈头痛袭来。陈今浣感觉到,有一股力量从脊柱传达到脑干,牵扯他的两颗眼珠上翻,迫使其目光汇聚在老人背后的雕像上。
那尊诡异的雕像让陈今浣想起了什么,他敛起双眸犹豫片刻,选择了回答淮胥真人的问题。
“我看到了你。”
“很好,那么,你看到‘我’是什么模样?”
“你头生五足,面流脓汁,眼遍全身……你手脚不分,脏器外翻,畸瘤疯长……你恶臭如腐,身形臃肿,晃晃荡荡……”
“对喽、对喽!这就是仙人,这就是我!”
“不对,你就是个糟老头子!”
听到这话,淮胥真人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他一把将陈今浣推倒在地,冷声呵斥道:“愚钝,该罚!”
老头的脸上没有了做作的微笑,真情流露的他看上去顺眼了很多。他一脚踩在了药骸上,那张原先还算红润的脸,此刻已经被气得煞白。他那稀得可笑的头发一根根竖起,露出头顶上的黑褐色赖子。
见他怒火中烧,陈今浣选择火上浇油。
“年纪大了脾气好些,不然容易暴毙的哦?”
“你!”
“你什么你?我只是给出我的忠告罢了。”
淮胥真人气不打一处来,瞄准陈今浣的下身就是一踩。他用力地从腰包里拽出一个葫芦,拔开盖子,抓着它使劲摇晃,忙不迭地把里面的东西往下倒。
这老狐狸邪笑道:“逆徒,就让旮大猛来好好教导教导你,让你明白什么是尊师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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