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十七号这天来港大演讲的余教授到最后都没有出现,学生们都怀疑他是被日本人暗中抓起来了。
消息逐渐传到叶冲的耳里,他立即动身向审讯室走去,意料之中的,他见到了浑身血痕、苟延残喘的余仲平。
定睛细看,他们竟然还给对方上了电击,看来宫本……佐藤是真的急了。
17时20分,佐藤办公室。
“宫本君,还是没有找到高木先生吗?”
高木正雄,上海特高课高级间谍,也是佐藤大藏从上海请来帮助行动的中国通,原本是要代替余仲平给港大学生演讲,却在下船后无故失踪。
这么多天过去,仍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宫本低头,“抱歉,将军阁下。”
“这要我怎么向上海交代?!”佐藤一个头两个大,“快,宫本君,我不论你用什么办法,一点要在酒井将军抵达香岛之前把人给我找到!”
“是。”
20时13分,魏国祥步履匆匆地领着面色阴沉的黄子华来找池诚。
一见面,池诚立即想到了中午收到的匿名信件,他忍不住开口问向黄子华,“香江同志,你是不是找不到妻儿了?”
“是的,池诚同志,你是怎么知道的?”
池诚也不拖延,直接将信纸交给黄子华,说明情况,“这是我中午收到的,不知是谁塞进我家的信箱。里面说了你的妻儿都很安全,不用担心,等到事态稳定,ta会将她们送回来的。”
这时黄子华也一目三行看完了信,他微微心定。
“看样子不是日本人干的。”魏国祥拧眉,“难道是我们的人?”
“应该不是。”池诚摇头,“看完信后我就和鱼鹰同志联系过,不是他们。”
“肯定不是檀香。”黄子华抿唇,“会不会是东江纵队的人?”
“也不是,最近日本人疯了,老刘他们自顾都不暇。”
三人都没有头绪,但这件事急也没有用。
“香江同志,你不要着急,这几天先在池公馆住下。日本人那边已经知道了香江的存在,你就不要再出门了,通知同志撤离的事情也交给我。”池诚举着信,“对方只是通知我们,并无所求,可以相信香江同志的妻儿暂时还是安全的。等会我去找趟叶冲,看他那儿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20时48分,叶冲开门,将人迎进去,随后仔细观察起四周,直至确定附近没人,这才合上房门。
明黄的台灯下,叶冲来回检查信件,最后将目光在信纸正面落定。
他用食指圈出一块地方,指给池诚看,“这里是因为墨迹未干便接着写下一行而蹭出来的痕迹。”
池诚凑近,确实如此,这点是之前三人都忽略了的,“但这又能代表什么?”
“如果是普通的印痕,的确不能代表什么,但你看,这个印痕却是手套纹路压出来的。”
池诚左看右看,都没看出区别来。
见状,叶冲勾了勾嘴角,“我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不过还要等我去证实一下。”然后,他在池诚半信半疑的眼神下摇起了拨号盘。
嘟嘟嘟,严谨的三声响铃后,电话被接通了。
“叶冲君?”宫本坐在办公室里,有些奇怪叶冲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
“嗯……”
这回轮到叶冲疑惑,对方是怎么知道这通电话是自己打的?
思绪纷杂间,他轻咳一声,“宫本君,你等会有空吗?我有点事想当面和你说,我们在军政厅见一面吧。”
理所当然的得到肯定答复,叶冲挂断电话,一把捞起摊在沙发上的洋装外套,向还在目瞪口呆的池诚歪了歪头,“愣着干嘛?走了。”
嘶,你们年轻人的动作太过迅速,我有点跟不上。
池诚晃晃脑袋,完全忘记追问这有何意义,晕晕乎乎地跟在叶冲身后,走了出去。
路灯摇曳的道路上,叶冲开着他的黑色林肯在前,池诚开着自己的白棕莱纳脱跟在后面不远处。
双双急驰而过。
21时25分,军政厅对面,叶冲关上车门,对坐在驾驶座的池诚说道:“我现在去求证一件事,等我出来再和你解释。”
池诚,“我知道了。”
叶冲的背影逐渐看不清,池诚坐在黑暗的车里等待,他开始回想,刚才到底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漏掉的。
结果想着想着,他却只能想起叶冲脸上闪现又急逝的笑意。
池诚现在真的很好奇电话那头宫本苍野到底说了什么,才能让一直紧绷神经的叶冲松懈一瞬。
分针将要指向6的时候,门外随之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宫本合上面前的工作日志,“进。”
叶冲应声推门走进,他十分自如地走到待客的沙发前,落座。
见此,宫本笑笑,倒了两杯温水,将其中一杯推至叶冲的面前,“太晚了,喝茶影响睡眠。”
叶冲点了点头,象征性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借此观察起对方的左右手。
宫本右手小拇指下方确实有划蹭出的黑色墨迹。
叶冲再次将印象中信纸上的印痕和对方的手套纹路对比,几乎完全吻合。
写那份信的就是宫本苍野。
可这就代表了宫本已经知道香江的底细,甚至还带走了香江同志的妻儿。
信上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如果自己莽撞戳破这层窗户纸后,宫本会怎么做?现在坐在自己身边的宫本,又会是哪个宫本呢?
叶冲越发不稳的呼吸声引起了宫本的注意,“叶冲君?你没事吧?”
“……没事。”叶冲勉强稳住心神,“可能是刚刚吹了夜风,有点着凉吧。”
对于叶冲的说辞,宫本不置可否,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已经暴露。
“刚刚电话里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
“嗯……我有一件事始终想不明白,希望宫本君能帮我解惑。”
“叶冲君直说便是。”
叶冲缓缓摩挲着杯壁,斟酌着开口,“如果有个人他前后做得事让你有一种自己会错意,嗯,或者说是错乱的感觉,你还会继续和这个人交往吗?”
“……”宫本眯眼,他不打算将叶冲的这番话当作假设,“我会倾听自己的心声。这个人做的桩桩件件,你的心都会有所感触,在左右纠结踌躇间,何不相信一下它?”
我的心?
“再如果,如果我相信了我的心,但是那个选择是错误怎么办?”一错,便是满盘皆输,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个错误,若是你承受不了的话……那就远离那个人,不要让他再成为你的困扰。”你只要安心做自己就好了。
叶冲此时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话里的深意,“远离……?”可是这个选项他也不想选,“就没有两全的办法吗?”比如你其实是我们的人。
问出这句话之际,叶冲抬头去找宫本的双眼,似乎想要从他那里得到某种慰藉。
【叮,宿主身份已引起目标人物怀疑,请谨慎回答】
宫本回视,浅色的瞳孔冰凉一片,“没有。”最初钻系统空子接近叶冲,到现在可算是草木皆兵。
多么斩钉截铁。
像是能听到他内心似的,对方突然用了日语。
等在原处的池诚终于在临近十点的时候,看到从军政厅走出来的叶冲。他正要招呼他,却发现对方状态不对,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担心同志的急切让池诚推开车门,将走近的叶冲拉进车里,“叶冲?你怎么了?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被池诚摇晃着回过神来,叶冲捏了捏鼻梁,“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了。”
“那你还能自己开车回去吗?”
“嗯,可以的。”叶冲轻轻叹了口气,“香江同志妻儿的事情我们就相信信上说的吧。”如今,只有让时间证明。
看他不想多说,池诚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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