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们分手吧。”

凌晨三点。

c市海宁国际机场。

一片空荡,人影寥寥。

沈时颂耐着性子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一些拖着行李箱的人行色匆匆往门口走,他往那些人里看了几眼,没见到想见的人。

直到机场再次陷入寂静,轻微的滚动声由远及近传到耳边。

“你怎么来了?”沉闷的男声响起,低沉悦耳,带着一丝哑。

熟悉的声音叩击着沈时颂的耳膜,阔别良久,他突然生出些近乡情怯的感慨。

“睡不着,索性来接你回家。”

沈时颂转头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三个月没见,他好像瘦了点,衬得人更加清俊挺拔。

“楚绥。”

“怎么了?”楚绥摘下头上的帽子,修长的手指向后拨了下头发。

沈时颂看着面前那张熟悉好看的脸,最后摇摇头,“没什么,走吧,先回家。”

楚绥听这话,没继续问,只似有若无地点点头。

.

两人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五点了。

冬天的天亮得晚,五点天边还是黑沉沉雾蒙蒙的一片。

楚绥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受不了身上的味道,到家就说要先洗个澡。

沈时颂困得整个人都发懵,恨不得倒头就睡,瘫在床上耍赖不肯动弹,“我来接你前才洗过了,我身上真的不脏。”

楚绥埋头在他脖颈间轻嗅了下,沐浴露的味道散了大半,鼻尖萦绕着清甜的橘子味混着沈时颂的味道,闻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楚绥一边拉他一边敷衍地点点头,“那陪我再洗一次。”

沈时颂一边捂住耳朵装聋一边往里慢慢挪动,还没挪到床中间,忽觉天旋地转,睁眼看到

楚绥把沈时颂扛起来就往浴室走。

沈时颂拒绝无果,踹了楚绥一脚,楚绥对他这点微弱的反抗没什么反应,两个人最后洗了一个长达两小时的澡。

天光乍破时,沈时颂终于一头栽倒在心心念念的大床上,沉沉睡去。

楚绥收拾完残局,拿着吹风机出来时就看见了沈时颂裹着被子趴在床上,头发半干,脑袋探出来,没放在床上,刚刚他给他擦成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楚绥走过去把吹风机插上电,手刚碰上头发,那颗悬在床边的脑袋像是接收到感应似的自动挪到他的腿上,从头到尾脑袋主人睡得安安稳稳,眼睛都没睁一下。

他之前赶着完结上一篇文,熬了两个大夜,结果怎么写都感觉不对,前两天又全部推翻了重写。

昨天补了两个小时的觉,半夜一点钟又爬起来去机场接楚绥,结果把人接回来后两人又胡闹一通,沈时颂几乎已经到极限了,睡了昼夜颠倒的一个觉。

人在无意识时时间总是飞速流逝,沈时颂感觉他眼睛只是一闭一睁,结果床边时钟的时针已经走过了一圈。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身旁空无一人,但微乱的床铺昭示着昨晚这张床的另一个主人回来了。

沈时颂先是卷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最后磨磨蹭蹭地洗漱下楼。

刚下楼就闻到了菜香味,这个公寓里的厨房时隔三个月终于再次重新启动,熟悉的味道勾得他的胃瞬间蠢蠢欲动。

与此同时,楚绥正好端着最后一个菜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见正站在楼梯口的沈时颂,“过来吃饭。”

沈时颂收起手机走过去。

两人安静地吃了顿饭,谁都没说话。

吃完饭,楚绥把碗放进洗碗机,沈时颂收拾桌子。

天又黑了。

沈时颂看着刚从厨房走出来的男人,“要出去走走吗?”

楚绥扬眉,“好。我换身衣服。”

沈时颂点点头,他下楼前已经换过衣服了,于是坐在沙发上边刷手机边等他。

等他换完衣服下来时,手上拿着一条围巾脚步直直地走向他,沈时颂眉心一跳,“我不要这个。”

楚绥耐心地哄他,“外面很冷。”

沈时颂嘟嘟囔囔地说:“总好过裹得跟个球一样。”

“好看的。”楚绥边说边把围巾往他脖子上套。

最后沈时颂还是没有拗过楚绥,被他裹得像个球一样出了门。

沈时颂看着鼓鼓囊囊的自己,和旁边只穿了一件大衣就出门的楚绥,心里十分不平衡。

路灯散发着暖黄的光芒,打在地面上,两人并肩走过,宽阔的地面突然闯入一片黑影,黑影随着地面上行动的人时刻变换移动。

沈时颂漫不经心地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小石头骨碌碌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楚绥看着他的动作,轻声问:“有心事?”

沈时颂愣了下,摇摇头说:“没。”

楚绥闻言抿抿唇,没再多问。

于是两个人之间又安静下来,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他们俩好像总是这样,大多数时候如果沈时颂不开口,连周围流动的空气都是寂静的。

现在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街边叫嚷声不绝于耳,烧烤四溢的香气混着夜啤酒的清香蔓延了整条街。

抛开别的不谈,楚绥是个很完美的情人,就像现在,沈时颂脚步一停,楚绥就知道他的心被烧烤勾住了。

他伸手提了一下沈时颂脖颈上的围巾,“想吃什么?”

沈时颂想了想,“能在这儿吃吗?”

楚绥没拒绝他,找了个树荫下的位置,“在这儿等着我。”

沈时颂看着走向烧烤摊的楚绥,楚绥明显不太喜欢这样烟雾缭绕的地方,但他偏偏很喜欢这种烟火气,楚绥也从来不向他提出异议,他想吃,他就陪他。

这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恋爱对象。

就是可惜不喜欢他。

沈时颂有时候脑子里会冒出一个很荒谬的想法,他想,要是他也不喜欢楚绥就好了,这样的话,他也不会因为楚绥不喜欢他而难过了。

大学时学校有个辩论赛,辩题是“如果你有超能力,能让你爱的人也爱你,你会用吗?”,楚绥是正方辩手,在开题前他查了很多资料,试图从多方面来论证他的观点,沈时颂当时问他,抛开正方辩手的身份,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超能力,你会用吗?

那时楚绥沉默了一下,说不会。

后来他也追问过几次楚绥为什么不会,但他一直都不肯再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沈时颂也就慢慢作罢了。

他后来也去看了那场辩论赛,输赢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楚绥说:“使用这个超能力并不代表抹杀对方的自由意志,他始终保留离开和留下的权力,爱最令人着迷的地方就是让四十岁的人也会像十八岁的人一样,冲动、热烈、固执,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在看见拿着菜单回来的楚绥时戛然而止,这样一个人,长得好,脾气也好,他看着你时,好像全世界他最爱你,这样一个人让人舍不下。

楚绥坐下时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沈时颂面前的桌子,然后把菜单摆在上面。

沈时颂抓起笔,随手勾了一长串,还没勾完,手被人摁了下。

“别点太多,吃不完。”

沈时颂遗憾作罢,最后勾了两样就把菜单恭恭敬敬地放在楚绥面前。

楚绥又拎着菜单去前台。

沈时颂趁着这空挡溜溜达达地去找老板拿了几瓶啤酒。

楚绥回来时,冰啤酒已经摆在桌上了。

沁凉的水雾透过玻璃瓶,冰得沈时颂轻嘶一声,抬头正好看见楚绥垂眸看他,他朝他露出一个卖乖的笑。

沈时颂的长相是偏干净那一类,一双眼睛又圆又大,尽管现在他已经二十六岁了,但走在街上别人总觉得他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沈时颂知道楚绥向来吃卖乖这套,恰好他又很擅长。八瓶冰啤酒,最终在沈时颂的据理力争下保全了一半。

这家店生意火爆,老板站在烧烤架前汗如雨下,手快速地翻动着烧烤架,后面堆着数不清的菜篮子。

估摸着至少小半个小时才能轮到他们。

沈时颂用桌角磕掉啤酒盖,拿起冰啤酒灌了一口,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楚绥觉得喝酒伤身,总是限制他喝酒的次数。

他以前很喜欢冰啤酒的口感,今天再喝,却没找到当时喝酒的感觉,舌根被涩得发麻,第一口,他只从中品出了苦。

两人无言对坐半晌,沈时颂都快把手上那瓶啤酒灌完了,他们点的烧烤终于慢慢上来了。

他们来之前就吃过了晚饭,沈时颂拿到菜单时看什么都想吃,也没考虑到要是吃不完怎么办,真等菜上上来后,又看着剩了大半的菜犯难。

幸好有楚绥负责收尾工作,剩的大半烧烤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c市天气向来多变,连天气预报有时都不准确,白天还晴空万里,一入夜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烧烤摊老板拿了个雨棚出来,趁着雨还小,众人合力把雨棚搭上了,接着又坐在位置上说说笑笑的继续吃烧烤。

坐在他们旁边的是一桌大学生,几个人围着桌子玩真心话大冒险,数着三二一喊一声石头剪刀布,然后同时伸出手来。

沈时颂放松靠在椅背上,看他们兴高采烈地玩。

这次输的人是个男孩子。

旁边的那些同学起哄似的问出问题,“在场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沈时颂看见那个男孩子脸瞬间红成一片,嚅嗫片刻,最后视死如归似的把面前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这个逃避的动作将气氛推向**,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他用余光偷偷看坐在身旁的女孩,两人眼神无意间撞上,脸在朋友的打趣声中红成一片,他们又同时腼腆一笑,一切在不言之中,其间夹杂了无数少年心事。

酒精确实是个好东西,少年少女们在朦胧的灯光下将缠绵的爱意融进双眼,眉目间春情了了。

沈时颂忽然又想起那个问题,“你还记得你大学时打的那个辩论赛吗?”

“哪个?”

“如果你有超能力,能让你爱的人也爱上你,我当时问你,你说你不会用,为什么?”

楚绥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下桌面,良久才说:“如果使用了超能力,往后每一天我都会活在他某一天会不会突然清醒过来的恐惧中。”

沈时颂一怔,“为什么......”

楚绥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下,“即使后来他真的爱上我,我也会怀疑他的爱到底是因为真的爱我还是因为超能力,或许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求也没用,求也求不来。”

沈时颂听到这话点点头,附和道:“你说得对。”

一段开始就不纯粹的关系,后面只会有更多的猜忌和怀疑。

酒精彻底麻痹了大脑,沈时颂伸手抓住楚绥的手腕,空旷的天地间,身边的喧嚣声渐渐飘远了,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对楚绥说:“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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