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控制

宫中又是几场雪落,从窗内往外看,依稀可见银白的光从廊下漫进来,有些刺眼。

自秦箴大刀阔斧清洗英国公一脉,又大肆将诸秀女遣送回家后,朝堂上的臣子们就变得格外乖巧起来,未有一人敢同秦箴说句反话。

长久的压抑之下,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对即将到来的万寿节多出几分隐隐的期待。

从一月初,京中便有使臣贡品连绵不绝,誓要在新皇登基的第一个大日子里,整出一派繁华浩大的声势来。

在这般祥和喜庆的氛围里,连带着秦箴踏入后宫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短短半月,便有七次歇在了长乐宫。

也正因着如此,这日听见宫人们的通传时,卿娆捏着玉箸的手都不曾抖一下。

秦箴今日一袭黑金宽袍,衣襟袖口都铺满了金线绣成的龙纹,墨发高束,流云乌金冠的两侧垂下两条细链,在日光下微微流转。

他一进殿,大手熟稔地解开大氅递给稚雀,望着卿娆的眼中带着难掩的笑意:“瞧你,用膳也不知等等我。”

卿娆这才掀了掀眼皮,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我不等,你不也照来。”

这些日子他来的太多,卿娆又处处对他容忍,便是泥人也多出三分火气,说话间多了些随意。

偏秦箴就爱她这个模样,兴冲冲地上前摁住她的手:“先别吃了,瞧瞧我带什么来了。”

话落,他微微侧首,麒一当即命人将东西抬了上来。

卿娆抬首望去。

乌泱泱的宫人们手捧红漆托盘,自殿外鱼贯而入,每人手中皆捧着不同的物什,却无一不是赤红鎏金。

殿中炉火正暖,香气氤氲。

可卿娆瞧见那些鲜红的颜色时,指尖却莫名渗出一丝凉意。

“这是?”

“金丝十二两,凤凰织金锦五匹,就连其上缀着的珠子,都是贡品东珠。”秦箴捏着她的手将人带到近前,笑的宠溺:“瞧瞧,可喜欢?”

殿中静的出奇。

卿娆呼吸微微一滞,仰头望他:“不是前些日子才试过样式,怎会这般快?”

不等秦箴说话,一旁的稚雀便讨巧笑道:“多亏了圣上从江南各地招了数百名绣娘进宫,日夜赶工才总算制了出来,娘子若是觉得有何处不妥,才好命绣娘们改制。”

稚雀话音未落,宫人们便识趣将衣裳展开。

内衬的里衣用赤色云缎制成,几乎瞧不出一丝起针落线之处,柔软地仿若天边的云朵。

至于外袍,则是以金丝细细搓成线,织成道道龙凤缠飞之图,凤羽飞扬,龙鳞细密。

卿娆望着这套用心至极的婚服,心头微微一颤:“便是凤袍,也没有用龙纹的道理。”

大楚百年至今,龙纹只得皇帝一人可用,便是太子,也只得蟒服。

秦箴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的心意这般明了,叫她心中生出些复杂情绪。

“呆了?”秦箴大掌抚上她发顶。

卿娆唇瓣动了动,终是开口道:“圣上,亡国公主为后,未有先例。”

更何况,她还是他人妇。

秦箴轻笑一声,目光灼灼:“阿娆,乱臣贼子登基,也未有先例。”

他亲手取过那顶龙凤腾飞的凤冠递至她面前,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蛊惑:“便让史书工笔去骂,后世诸人去说,我也要他们千年百年后记住,你卿娆,是我秦箴的妻子。”

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亮的吓人,烫进卿娆心里。

她终是败下阵来,听话地将衣裳换了,那婚服倒是格外贴合她的身子,丝毫不需任何修改。

对面,秦箴眼中翻涌着浓重的占有欲,他冲她招招手:“过来。”

卿娆不喜这般**的眼神,下意识想要避开,却被他强硬的牵住手带至面前。

“我的阿娆,真美。”秦箴满足地望着眼前的娇人喟叹道。

卿娆垂下眸子,纤手托了托发间的凤冠:“太重了。”

秦箴闻言,低低笑开,伸手替她将凤冠取下放回托盘,目光漫不经心回到她面上:“无妨,往后习惯了便好。”

说罢,他退后两步,目光从上到下,将卿娆里里外外仔细打量了个遍,才允许她换回常服出来用膳。

外头的膳桌早早便重新备了一桌,上头加了不少秦箴爱吃的菜色。

秦箴似乎心情极佳,挥退了布菜的宫人,二人似寻常夫妻在用一顿家常便饭。

他将一碟各色的梅花小点朝卿娆面前推了推:“我记得阿娆最喜欢红豆馅的,尝尝?”

卿娆自打知晓秦箴预备在万寿节上册后便有些神不思蜀,闻言顺从地捡了枚梅花小点送入口中。

秦箴眼中浮上一丝遗憾,呀,是牛乳馅的。

不等卿娆将口中的小点咽下,他便亲自捡了一块红豆馅的,喂至卿娆唇边:“再吃一块儿。”

梅花小点本就甜腻,卿娆刚才用了一块,口中黏腻的很,下意识便要拒绝,话未出口,便听秦箴温和的嗓音传来:“说起来,朕听闻岳父大人近来身体有恙,就连早朝都告假多日。”

他转头,目光温柔地瞧着卿娆:“万寿节将至,诸事繁忙,也不知岳父大人身子能否支撑,赶不赶得上这大日子。”

“这般重要的场合,若是岳父大人不在,想来阿娆是要失望的,对吗?”

卿娆正要出口的话瞬间咽了回去,她扭过头,细密的睫毛垂下:“阿父身子不大爽利,若是万寿节无法出席,圣上可千万莫要怪他。”

她抬起眼,目光盈盈望向秦箴,正要再说,却被他指尖递来的梅花小点堵住嘴。

“先吃点心。”他嗓音喑哑。

卿娆抿了抿唇,乖顺地倾过身,就着他的手含住那块点心。

红豆的甜腻与梅花的冷香瞬间在口中化开,黏在喉头,怎么也咽不下去。

秦箴贴心地递来茶水,伺候着她喝了。

就这般将一整块梅花小点用完,秦箴才满意地替她将嘴角擦净,慢条斯理道:“阿娆说的我明白,岳父大人的身子自然是最要紧的,若真不来了也无妨,朕带你去安乐侯府看望他便是。”

闻言,卿娆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秦箴将她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对她这般听话的样子极为满意。

他抬手,又亲自替她夹了一筷子冬笋:“说起来,若是依着大楚民间的习俗,这新嫁娘,都是要亲手替夫郎制一件衣裳的。”

卿娆蹙眉。

秦箴目光落在她白嫩的娇颜上,贴心笑道:“朕自然舍不得阿娆这般劳累,可这新婚的好意头,却是不能不要,阿娆便随意替我做个荷包之类的物件儿,可好?”

他都这般说了,卿娆自然不能拒绝,只能耐着性子应下。

秦箴自然格外满意,高兴之下,索性亲自夹了菜一口口喂她。

一餐饭用的卿娆如坐针毡,多亏了乾盛殿的管事太监吴艮有事来报,才将人请走。

秦箴走后,卿娆望着桌上的菜肴,胸口忍不住涌起一股恶心,她当即挥了挥手,命人将东西都撤了下去。

瑾月瞧出她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凑近卿娆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卿娆疲倦地揉了揉额角,先是将稚雀打发出去,才领着瑾月、芷月二人回了内室。

她也想知道秦箴这是怎么了。

若说先前的秦箴是条疯狗,见着她就咬,现在的秦箴无疑更加危险。

她看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偏偏她一有动作不合他的心意,他就能提起父亲来威胁自己。

万寿节一事,她不信秦箴是无心的。

可若是秦箴真的知晓她的计划,还能这般冷静么?

卿娆越想越心慌,思忖再三,终是冲着瑾月耳语几句,待瞧着瑾月转身出了内室,才缓缓靠在床梁旁。

**

夜色深沉,乾盛殿内烛火通明,一片暖香洋溢。

秦箴懒懒倚在龙椅之中,墨发未束,正低头批着折子。

月光照在他冷白的面上,映出几分妖异之色。

殿外,麒二匆匆踏了进来,恭敬立于殿下。

秦箴将手头的折子批完以后,才分出一个眼神给他。

麒二当即一凛,思及自己要禀的事,身后一股寒意袭上。

他咽了咽口水,才小心翼翼道:“圣上,玄甲卫有异动。”

秦箴眉梢微挑,扬了扬下颌示意他继续。

“今日傍晚换值时,有二人趁着戍卫不备,试图潜进昭狱,眼下正被咱们的人盯着...该如何处置,还请圣上示下。”

殿内静了一瞬,依稀可闻烛芯燃烧的声音。

秦箴闻言,眸底倏地暗涌翻腾,一种近乎狩猎般的兴奋极快地掠过他的眸子。

他本就俊美殊艳的脸上勾起一股笑意,低眸意味深长地问麒二:“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麒二没想到秦箴会问他,心里暗暗叫苦。

谁不知道,只要一牵扯到长乐宫那位,圣上就没一次是好伺候的。

麒二低了低头,试图蒙混过关:“依着属下看,便是同前些时候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曾知晓?”

“呵。”秦箴懒懒撇了他一眼,毫不留情道:“蠢东西,你以为朕的阿娆跟你一样蠢?”

麒二冷汗直流。

“去,将那两人拿了,依着规矩处置。”他淡声吩咐。

“是。”麒二连忙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依着规矩办,便是将人拿了,按照昭狱的流程,一点一点的拷问,圣上这是想要那两人的命。

上方,秦箴靠回龙椅深处,伸手拈过那枚牡丹镇纸,瞧着那栩栩如生的花瓣,唇边勾起一抹极玩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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