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避子

瑾月二人自小跟在卿娆身边,她面有异色自然瞒不过这二人。

见芷月就要出声,瑾月连忙攥住芷月手心,凑至卿娆跟前压低声音道:“殿下,可有什么不妥。”

卿娆强行压下心中惊惶,抬眸正视瑾月道:“长乐宫中,可有避子汤?”

瑾月瞳孔一缩,当即反应过来卿娆先前的惊惶是为何。

只是...

“长乐宫中...从未备下过此物...”

卿娆蹙着眉颔首,长乐宫有什么东西,她心中自然清楚,方才一问,不过是存了些侥幸。

一旁的芷月有些按捺不住道:“可要奴婢去太医院要些?”

话刚出口,芷月便抿了抿唇。

卿娆却也没怪她,芷月素来单纯,她也存了些惯着的心思,才叫她如今这般天真。

目光在所及之处逡巡片刻,卿娆抬手将那盛着补汤的宽口浅底汤碗取了过来,捏着勺子搅了搅碗中汤水。

她并不去饮碗中的汤水,反倒是将汤碗随意放在自己手侧,并将汤勺斜搭在碗沿,那汤勺做的极为精巧,勺柄长且繁复,这般一放,那勺柄后端便伸出桌沿外。

芷月不解,却见卿娆又将面前的芙蓉纹案布边缘掀起一角,用茶碟虚虚压住。

将将做完,就见稚雀笑吟吟地捏着双玉箸回来:“耽搁了些时候,还望殿下莫怪。”

“有劳稚雀姑娘。”话落,她捏着筷子夹了百花鸡入口,随后眉头微微一拧,便将筷子放下,笑道:“我用好了,姑娘撤了吧。”

稚雀一怔,目光在那些几未动过的珍馐上扫了一遍,欲言又止道:“殿下身子单薄,还是多用些,至少那补汤,殿下多少进两口才好。”

她话音未落,不等卿娆开口,却听一旁瑾月忍不住道:“稚雀姑娘,方才这一来二去的,菜都有些凉了,殿下...”

话未说完,却足以叫稚雀明白。

她伸手敲了敲自己脑袋,这才反应过来。

被娇养在深宫的公主殿下,自然不是她们这些粗人能比的,这凉了的汤菜,是半点不能入口的。

反应过来后,稚雀歉意一笑,连忙伸了手去端那汤碗,脆生生道:“既是如此,我去御膳房重新换一碗来便是。”

鹅黄的衣裙拂过勺柄,汤勺压住碗沿将其整个向外一压,整只汤碗并着汤勺朝空中一扬。

卿娆眸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碗勺。

眼看汤水便要洒在稚雀身上,却见她身法极快地扭身,旋即脚尖朝上轻轻一踢,原本将要落地的汤碗朝上一接,半点汤水都未洒落地便要落在稚雀手中。

卿娆心下一紧,指尖不着痕迹地捏着案布一拽,站起身惊呼道:“稚雀姑娘!”

稚雀还未站稳,便被温凉的茶水淋了一身,脚边是溅开的碎片。

她明明...接住了呀?

不等稚雀细想,卿娆面含歉意,捏着帕子在稚雀身上擦了擦,扭头吩咐道:“瑾月,快带稚雀姑娘去内室换一身衣裳。”

卿娆面不改色地对上稚雀狐疑地目光,柔声道:“冬日天冷,不赶紧换了衣裳许是会着凉,好在我那儿有几身还未穿过的衣裳,姑娘若是不嫌弃,尽管随意挑一件换上。”

说罢,又冲稚雀抱歉道:“区区一件衣裳,若是姑娘再推辞,那我心中真是过意不去了。”

美人本就生的得天独厚,此时面带愧意,碎发散在玉面旁,更是叫人心怜不已。

稚雀瞧着卿娆的面色出神一瞬,很快恢复过来,索性跟着瑾月去了内室更衣。

未过多久,稚雀便换了身新的靛青窄袖宫装出来。

卿娆见她出来,含笑迎了上去,目光在稚雀周身打量了一转儿,才从自己发间取下一只玉簪,笑吟吟替稚雀簪好:“这衣裳颜色素净,加上这玉簪才够称你。”

稚雀也不忸怩,含笑谢过卿娆,便要拎着食盒出去。

正要出门,却被卿娆唤住:“那汤不若换成我惯喝的荜茇鸽子汤,再要一碟子红枣雪花糕。”

稚雀自然无有不应。

待拎着食盒步至殿外,稚雀脚步一顿,目光垂落至腰间的玉佩上。

她伸手将玉佩、穗子等物拽下,又抬手将卿娆方才簪上的玉簪取下,才提步往御膳房去。

殿内,卿娆撑着桌案缓缓坐下,面上笑意消失不见。

芷月有些担忧道:“殿下,真的有人会帮咱们吗?”

卿娆摇头:“总归是个法子,怎么也要试一试。”

她原来在御膳房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手,只是秦箴进宫后大肆清洗了一波人手,不知是否还会有遗漏,如今也只能盼着尚有漏网之鱼了。

事情成不成,端看稚雀带回来的东西了。

好在稚雀并未叫主仆三人忐忑许久,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拎着食盒推门而入。

芷月有些紧张地盯着稚雀动作,见她从食盒中取出一盏荜拨鸽子汤并一碟红枣雪花糕,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稚雀笑吟吟将东西推至卿娆面前,嗓音清甜:“殿下瞧瞧,可是这两样东西?”

卿娆眸光自做成梅花样式的红枣雪花糕上划过,心下一舒,用银著捡了一块放入口中,红枣的鲜甜并着牛奶的醇香瞬间在口中溢开。

卿娆眯了眯眸子,亲手取了一块递给稚雀:“我小时每每不愿吃饭,阿父便会命厨房做这道点心,姑娘尝尝,可还入得了口?”

稚雀笑着吃了,同样颔首道:“果真好吃。”

待卿娆用完膳后,稚雀才将空了的汤碗和点心碟子收了,退出殿外。

至门口时,稚雀侧首问一旁的守门侍卫:“东西可都送去了?”

“回姑娘的话,已是送去了,不敢有误。”

**

乾盛殿

秦箴并未换上早早备好的冕服冕冠,而是一身红衣将袍,散漫坐于龙椅之上。

在他面前的御案之上,规规矩矩呈着一份满朝文武及世家大族的名单。

下方,前朝的大臣乌泱泱跪了一地。

秦箴指尖点了点扶手,托着下颌望向殿中的大臣,慢悠悠道:“都考虑的如何?”

此话一出,原本缩身跪着的前朝怡王忙不迭往外一跪,哆嗦着身子喊道:“圣...将军!将军乃真龙天子降世,我大楚有如此雄主,实乃我大楚之福!”

怡王小心翼翼往御座的方向瞥了一眼,见秦箴面无不悦,心下仿佛受到了鼓舞,愈发激动道:“先皇在世时,卿绝本就是一庸庸碌碌的王爷,使了鬼魅伎俩才登上了皇位,惹来天怒人怨,好在老天有眼,特叫将军前来拨乱反正,才未铸成大错。”

“卿氏本就气数将尽,将军登基实乃众望所归,我卿翌愿跟随将军左右,唯将军马首是瞻。”

“嘿——呸!”被押着的前御史大夫再也气不过,冲着卿翌便狠狠啐出一口:“卿翌!圣上在时待你不薄,如今你为讨新皇欢心,竟能说出这般狼心狗肺的话,实在是...实在是...”

“行了。”秦箴敲了敲扶手,转眸落在卿翌讨好的面上,轻笑一声。

同为卿家人,为何有人愿以身殉国,而有人...却这般令人作呕。

秦箴眸中冷光乍现,随意挥了挥手:“将他拖下去,着昭狱处置。”

话落,殿外应声进来几名挎着刀的侍卫,起手间便将卿翌架了出去。

殿内气氛瞬间变得格外的压抑安静。

连卿翌这样没了脸面讨好的皇亲贵族都丝毫不给情面,那他们这些...

察觉到这一点,殿内不少人将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有心思活泛的,当即转着弯儿以表忠心。

秦箴对此不置可否,好在也并未像对卿翌那般发配昭狱,不少朝臣得了信号,当即跟上。

也不乏还有负隅抵抗者,秦箴毫不留情,皆当着众人面就地处决,权作杀鸡儆猴。

诸多手段一同使下去,众人都老实了不少。

秦箴这才满意地将目光落在面前的名册上,笑吟吟道:“听闻丞相、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诸位大人皆有恙在身,本将军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人,既然如此,便准你们告老还乡。”

话落,不等殿下人求情,秦箴以指做笔,点出几人重新安排了官职:“谢扶光、陆蓝缨、赵明夷...沈攸之,朝中之事,暂由你几人处置。”

“另外,登基大典一切从简。”

一通吩咐下去,秦箴总算吩咐散了朝,未被点到的朝臣皆长长舒了一口气,仿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若说原来还有人存了心思,妄想以罢朝威胁新皇的,眼下都已老实极了。

连丞相等人都被罢了官,说不准新皇便是备好了陷阱等着他们跳,一时间,众臣风声鹤唳。

都是拼了命才做上的官,谁也不想真的丢了乌纱帽。

那头秦箴回到内殿,谢扶光和陆蓝缨躬身立于殿下。

“如何?”秦箴侧了侧首,瞅着桌案上的一枚牡丹镇纸。

那东西,一瞧便是女子惯用的物件儿,想来当是她用过的。

他伸手,将那枚牡丹镇纸捏在掌心轻轻摩挲。

“回将军,除了顾家同李家外,皆已禀明忠心。”谢扶光抬首,眸中是涌动的熠熠星光。

他是男子,生来便有大抱负,如今总算可以一展拳脚。

而这一切,皆是御座之上的男人给他的。

秦箴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倒是比我想的要好,既然如此,你瞧着办便是。”

说罢,又一一颁下几条政令,才挥手说了散。

陆蓝缨闻言却是不走,正与秦箴的目光对上时,却被谢扶光一把拉走。

谁都知道上面那位爷对长乐宫那位主子是个什么意思,偏就陆蓝缨要去触他的霉头。

见陆蓝缨被拉走,秦箴轻哼一声抿了口茶水。

麒一瞅着空档奉上一盏汤水并一盏糕点。

秦箴挑眉。

麒一禀道:“将军,这是十六命人送来的,说是明华公主向御膳房要的,想着味道不错,特意送来请您尝尝。”

秦箴垂眸,十六从不做无用之事。

他伸手取过红枣雪花糕,放入口中嚼了嚼,又伸手拿过鸽汤灌了一口,才掀了掀眼皮:“是御膳房哪个厨子做的?”

麒一心下一惊:“属下这就去查。”

“不必了。”秦箴抬手:“去太医院,把岐黄叫来。”

如今的太医院院正岐黄,正是秦箴的人。

许是特意吩咐过,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岐黄便匆匆赶来。

不待行礼,便见上座的帝王示意他检查案上的东西。

岐黄仔细查验后,上前冲秦箴行礼,颤声道:“启禀将军,此物...其中含有红花、麝香...、零陵香,是...避子的功效。”

话出口的瞬间,秦箴眸光似含霜带冰,喉头一哽,目光滑过面前的两盏吃食:“是哪个当中的?”

岐黄冷汗直流:“两个...都有。”

秦箴抿唇,盯着面前的两物良久,才“呵”地笑出声来。

“避子...卿娆...好一个避子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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