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你们。伊卡洛斯几乎是立刻把你塞进了床底。你听见他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下一秒，大门就「砰」地一声被踹开了。

是学校的学生！

你看见他们的头上也顶着荧光的数字，分数在40-60之间——毫无疑问的尖子生。里面有不少你眼熟的人，曾经是你的朋友，可他们现在却瞳孔发散，嘴角流涎，排成一排跟在持枪人的后面。

「你们用了「亚当」？」这是伊卡洛斯的声音。「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用那东西！」

接着是粗野的嘲笑。「够了，伊卡洛斯！你背叛了教团！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教主大人会看不出来吗？要么现在乖乖跟我回去，要么我现在在这儿毙了你。」

可是伊卡洛斯完全不为所动。「你才不敢毙了我，罗格，因为那老头儿还离不开我。」

名叫罗格的那人都要被气疯了。「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个□□！，怎么敢这么猖狂？！」

「这点我们彼此彼此。不过我倒是没想你会长成现在这五大三粗的样子。大人物看你倒胃口了，你就到处抓人往他们床上送。哈！罗格，我看你这□□真是当得尽职尽责——」

一声枪响打断了伊卡洛斯。子弹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打穿了后面的吉他。鲜血从他的脸上流下。

「你瞧不起我，你觉得我做的都是错的，我在你面前就是个小丑，伊卡洛斯，我知道你一直这么想。但你看好了，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现在已经进入警队啦，那个你从小就看不起的人，现在已经成市区的警长了！再看看你呢？你都快二十了吧，是不是还在爬着床，舔着大人物的脚底呢？」

他每说一句就走进一步，直到说完最后一句，他走到了伊卡洛斯的面前，把手里的左轮抵到他的头上。

你能看见伊卡洛斯的隐忍，你从未见过他如此气愤。他抬头看着那个笑得疯癫的男人，眼中的海水都沸腾了。他嘲笑道「你在骄傲些什么？把自己卖了才得来的东西，你觉得我会稀罕吗？我先前的好心提醒全都成了不可一世的嘲笑。呵，罗格，我不该说你蠢，真正蠢的是我，我居然还真天真地以为你能反思一下——」

罗格又一次打断了他，这次用的是拳头。沙包大小的拳头就这么结结实实打在伊卡洛斯的肚子上。他痛苦地蹲了下来，捂着腹部咳嗽。却又被罗格掐倒在地上。

「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很想死啊。」罗格想维持自己的体面，但额角的青筋暴露了他。天知道他有多想直接掐死身下这个混蛋，但他还不能，他要让这个人心服口服。

罗格松了手，他把手里的左轮扔到伊卡洛斯的身上。「既然我们都觉得自己才是对的，那就让撒旦去判断吧。俄罗斯转盘——你应该听说过吧，里面只有一发子弹。怎么样，你敢不敢？」

「为什么不敢？」伊卡洛斯瞪大眼睛，「我是对的，在哪里都是对的，在人间是对的，在天堂是对的，就算在地狱，在魔鬼那儿，也永远是对的！」

「没人可以否定我。」他一字一句说道，然后把枪口对准太阳穴。

有人倒下了，不过是罗格。他后脑勺挨了一枪，血液和脑浆喷洒在地板上。

罗格肥大的身躯倒下，后面就是你拿着枪气喘吁吁的样子。你甚至还没回过神，就被伊卡洛斯扑倒在地板上。

「危险！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刚刚还呆若木鸡的学生此刻就像被转动了发条，张着血盆大口向你们扑来。若是没有伊卡洛斯刚才那一扑，你估计也要后脑勺开花了。

你被伊卡洛斯推出了门，他举起左轮按下扳机。子弹飞出去打中了一个人的脑袋。

你被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当时没有从床底出来，如果没有捡起地板上的手/枪，如果没有打中罗格……那么这枚子弹就会嵌进伊卡洛斯的脑袋里。

前面那人倒下了，又有另一个人扑上来。你第一次直观见识到什么叫前仆后继。伊卡洛斯说「他们在吃进「亚当」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亚当，好熟悉的名字。

「你应该听过「亚当」，现在还记得吗？」伊卡洛斯战斗中还不忘分出些精力给你。

「是蚂蚁。是那个变异了的蚂蚁。」你终于记了起来，就在最后一个平静的早上，你吃早饭时打开了电视。

「有人把那个东西做成了药物，吃下去就会变成那样。」伊卡洛斯打倒了最后一个人，然后大字型直接躺在地上。你们早就已经跑出了宿舍，现在这里是一片绿化带。

你觉得不可思议。只是一只蚂蚁，你此前从没听说过蚂蚁还能用来洗脑。

伊卡洛斯只能耐心给你解释。「你以为蚂蚁是符合自然选择和遵循生物能量消耗率的生物体吗？不，蚁群才是。你甚至都不能把每一只蚂蚁称作集体主义者，事实上它们更像是蚁群的细胞。蚁群先天的基因算法注定了每一个蚂蚁的分工，让它们能够井然有序各司其职，是不是很像细胞的分化？」

你不想听他上课。「伊卡，说重点。」

伊卡洛斯叹了口气。「那只叫亚当的蚂蚁突变出了自由意识。我——啊不，有人由此逆推，得到了把个体变成细胞的方法。」

「用那个叫作「亚当」的药物？」

「电子的脉冲压迫某些脑神经的传导，或者抑制一些基因的表达，又或者直接连接计算机进行电信号的编辑……这些假说和猜想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出现 ，但只有通过「亚当」才能变成现实。」

「蚂蚁出现自由意志，听上去还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所以那只可怜的蚂蚁在蚁群时可是相当狂躁，不仅攻击同类，还有自残倾向。不过也正是如此，它才被研究人员发现。」

你突然想要问他一个问题。「伊卡，你很讨厌周围的人吗？」

他愣了愣，随后说道「不包括你。」

「我不明白。」当初在报告厅，也是伊卡洛斯自行坐在你身边，自说自话了告诉你不要认真做。至于下场，你看见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请你不要把我看做精神病。」伊卡洛斯看上去很为难，把脸埋进双手里。「你有那种感觉吗？永远没办法看清一个人的脸，就像有一团雾气笼罩在他的面前……」

「我懂我懂！」你心跳的极快，你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你终于找到了和你一样的人。「我对我父亲就是这样！伊卡，我发誓！我从没看清过他的脸！他就像在梦里一样。」

伊卡洛斯也相当震撼，他原先已经做好了被当做怪人的准备，却没想到这儿竟有与他同病相怜之人。

「你的父亲？」他有些惊讶。

「对，我的父亲。他是这所学校的校长，但我从来都看不清他的脸。」

「我从来没听说过校长还有孩子。」

「他在避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还是说回你吧，伊卡，你看不清谁的脸？」

「我看不清除你和我以外所有人的脸。」他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