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的学生和教师没吸到苹果雾，但好在他们现在还处于待机状态。伊卡洛斯在疼痛中忍耐，你们的计划失败了。你不晓得他这个样子还能如何自救，但留给你犹豫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伊卡，我先出去等你。」

留下这句话后，你猛地朝门口跑去。你使出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撞开拦截你的人，他们喉咙中发出低吼。谢天谢地，这些东西的反应足够慢，更重要的是，你父亲没有想把你逮回来的念头。

「你把我儿子带坏了。」他冲伊卡洛斯开口。

「为什么不跟他说？」

「他太笨了，就跟这学校里的大部分人一样笨。我原先以为教育能让他们变得清醒，结果他们却越来越虚荣。直到我发现了智慧神教，我主撒旦和女神莉莉丝，他们是最初开始怀疑上帝的人，这是真正的智慧，所以我坚信他们会是我们唯一的救赎。」

伊卡洛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你不也把莉莉丝当做女神吗？」

「是啊，我尊敬她，反叛的女神，亚当本应该的妻子……只是……」

教主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是觉得心头有一股无名火。他走上前掰过伊卡洛斯的脸。「只是什么？」

「只是我连上帝都不信，又怎么会相信恶魔呢！」伊卡洛斯笑得疯狂，鲜血从嘴里涌出来，他摁下一个开关，下一秒，法阵中心的机械椅连同那巨大的计算机炸得四分五裂。教主还没从巨大的爆炸声中回过神，火星就已经舔舐上窗帘和木制桌椅。整个报告厅在眨之眼变成了一片火海。

「你这个小疯子！！下地狱去！！」教主怒气冲天，他的心血，他这么久的计划，他明明就要成功了！

「让我去见你的主吗？你对我还真不错。」伊卡洛斯看上去心情不错。「爆破真是百玩不厌，毕竟宇宙就是诞生在一场大爆炸里，你说是不是？」

「你对我的祭坛做了什么？！」

「这是你现在该关心的问题吗？不过还是告诉你吧，一个小小的病毒插件，就凭你们那半吊子技术是扫描不出来的。」

教主想要活剥了这家伙的心都有，但现在首先要做的应该是逃命。他刚迈出一步就动不了了，伊卡洛斯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左脚。他用右脚去踩它他的头，用地下的刀片去划他的手，可完全不起作用。他只好扔下刀子。「求求你，放开我，我还有没完成的事业！我还有更伟大的事业呀！」

可伊卡洛斯完全不为所动，教主踹一脚，他就说一句。教主求饶，他就大笑。

「你说别人都是未开化的蠹虫，但你这狂热迷信那狗屁神教的样子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你说你的儿子很傻？你错了，他只是太善良了，善良到轻信我们这样的人渣！」

「你说我永远反抗不了你？可你倒是看看现在跟狗一样求饶的是谁呢？」

「我不屑天堂，我也不怕地狱，我只相信自己的灵魂！我会用所有的一切去斗争！」

教主哭着想要逃离的火焰，在伊卡洛斯眼里却是绝美的凤凰鸟。

哦，伊卡洛斯，伊卡洛斯，真令人心伤。

你边跑边躲，突然听见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原来是报告厅塌了。

伊卡洛斯还在里面！什么相信他？他最后还是在骗人！

如果你更在乎大局，那么此时你可以跑出去找帮手，没人会指责你，甚至还会夸你「理性」；如果你更在乎自己，那么你可以马上跑回家找妈妈，现在没人能顾得上你；如果你更有责任心一点，你甚至可以继承伊卡洛斯的衣钵，别人会夸奖你的勇气。

但你哪样都没选，什么大局小局理性感性，都没伊卡洛斯重要！你只在乎伊卡洛斯，几乎是边流泪边往回跑。他很强大，你坚信他不会死在里面。

你冲进燃烧的报告厅，四下寻找伊卡洛斯的身影。你闻到肉被烤焦的糊味，侧身看到了报废机械旁数具烧焦的尸体。你很不安，你怕伊卡洛斯也成为他们的一员。

屋顶的横木被烧断了，你在它下面找到了伊卡洛斯。他在昏迷，胸口还在起伏。你使出全身力气搬开滚烫的木头。伊卡洛斯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你的手心也传来钻心的疼痛。

「伊卡！伊卡！快醒醒！」你焦急地唤他的名字。

「我是在做梦吗？你真的来了……」伊卡洛斯睁开眼睛，他看上去不太清醒，更像是在梦呓。「我刚刚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可现在我却记不起来了，怎么办？我忘了你叫什么了……」

「那不重要，伊卡，重要的是我现在来了，我就在你面前，这是真的！」

「那当然重要了，不然我该怎么呼唤你呢？」伊卡洛斯脸上有平静的微笑。「既然你现在来了，是不是说明我已经得到救赎了？」

「没错！你就要得救了！坚持住，我会带你走出去！」

你只觉得手臂已经麻木了，滚烫的蒸汽让你无法呼吸。你终于搬开了压着伊卡洛斯的木头，就在他咬咬牙想要爬出来时，一个你无比熟悉的声音出现了。

是你的父亲，他也被压在了这块横木之下。你刚刚没看见他，你以为后面只有掉落的水泥。只见他右边的腿已经被水泥板压烂了，痛的哼哧哼哧地喘。「你还算有点用，给我坚持住！让你的爸爸先出来！」

他疼得很，却还是挤出力气把刚刚探出一点的伊卡洛斯拽回去。

火势越来越大了，烟尘一个劲儿的往你的鼻子里钻。但凡再掉下来一块水泥或者横木，你们三个将齐齐交代在这儿。「快点！没时间了！伊卡？你怎么不动？」

「放下吧。」他说。

「他是个疯子！」男人大叫「乖儿子，别听他的！让爸爸出来！」

「如果有来生，我想去你在的世界，那里一定很美很美。」伊卡洛斯微笑着说道。他是那么平和，那么幸福，和整个火场格格不入。

「伊卡……」

不需要再多言语，你能读懂他的表情。现在，他要你给他最后的救赎，只有你才能做到。

在你放下横木的那一刻，遮盖住你父亲脸的那层雾气消失了。你原先还以为那会是多么权威锋利的一张脸，结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称不上好看难看的中年人而已。

在今天，你杀死了挚友和父亲。

后来，一切就归于了平淡。

这或许可以称为创伤，结果就是你一直在失眠，你不喜欢这样，这让你没办法梦见伊卡洛斯。

「出门去转转吧。」你的母亲这么跟你说，她到现在都还以为自己的丈夫是为了保护学生而死的。

出门转转？你觉得还能去哪？之前你不是没有偷偷溜进被封禁的学校，你去了开始时的那件地下室。你把水泥凿开，你看见门后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印，你看见有过撕咬痕迹的断肢。你把这里的一切告诉了警察，但他们只是深深地、同情地看了你一眼。

伊卡洛斯没有墓碑，他把墓志铭写在了你的心上。昨天坐在沙发上，你忽然很想念伊卡洛斯。今天吃饭的时候，你又想起了伊卡洛斯。也许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还会想起伊卡洛斯。你忘不了他的什么呢？是他阳光般的金发，还是他海洋般的虹膜？都不是。你只是无法忍受没有他的孤独。

「你那么善良，你在的世界也肯定很美好吧。」伊卡洛斯跟你说过很多次相似的话。他始终认为人是会被环境改变的，他为此难安和恐惧。

你说不是这样，有些人会一直坚守自己的内心，你自己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伊卡洛斯沉默地低着头，半晌才苦涩地笑了笑。「连你也被我骗了啊。」他这么说。

你早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伊卡洛斯很讨厌自己。你当时还不明白，长大了再想来，才意识到他当时也不过是个迷茫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来到「你的世界」，如果来了，他或许会有些失望吧。但你不用跟他解释，也不用感到自责，你只需要走过去抱抱他，然后说一句「至少我还在」。

第二本完结的短篇，果然还是写短篇爽啊（哭泣）长篇真的很费我的脑细胞而且还总是写崩。锁文真的很对不起，但我真的自己都看不下去。还有为什么喜欢用「」这个符号，啊，那是因为我某软件用多了，你们就把我当它的受害者吧——好了拉回来。

伊卡洛斯是希腊神话里的一个悲剧人物。一个想飞向太阳却被烧死的男孩。他的人物形象其实是经历过一个很大转变的。开始时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很莽撞很憨还不听劝的孩子，明明你爹都告诉你别飞太高你还是非要飞那么高，被烧死那不是活该么。但后来随着启蒙运动人文精神一类的发展，大家又觉得伊卡洛斯成反抗命运的英雄了。本文里那个「伊卡洛斯，伊卡洛斯，真令人心伤」就出自歌德的《浮士德》。

虽然本文跟希腊神话八竿子打不着，此伊卡洛斯也非彼伊卡洛斯，但我喜欢这种与命运同归于尽的精神。也想表现这种反抗和斗争的精神内核。虽然很拙劣就是了。您看不出来的话不要怀疑自己，完完全全是作者自己的问题。

看不清人脸这个设定灵感来源于张emo导演的《大红灯笼高高挂》。里面「老爷」这个人物的镜头给的的很好，作为权威和规训的代表，你至始至终都看不见他一个正脸。看不见但存在，而且给人压迫。嗯，不愧是名导。

关于为什么是第二人称，我也不知道因为我的手它自己动了！（哭）阅读过程中出现类似「这作者好sb」「写的什么勾八玩意」「看不下去了」等情感是很正常的，因为作者她确实很sb，但她真的有在努力，please相信我。

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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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