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

急促的铃声在耳边响起，是脖间的长命在响，奉桉猛然回神，再看向自己手中连接向下的红线，这才发现蹊跷。

不、不对，这红绳不是小神仙给她的那条！

神志慢慢清醒，奉桉这才发觉，那条无限延伸的红绳分明是系在她手中绣球上！

因为是系红线的手在拿绣球，这才导致奉桉看混。

而红绳连接的终点，是小神仙的头顶！

小神仙？

奉桉探究的目光重新投向下方，只见刚刚还活灵活现的小神仙和黑马，不过是几具骷髅！

森白的骨架一晃一晃，骑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骨头，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的模样，而是一群白骨拼接而成，额外明显的就是头骨不是圆的，是长长的一个，像是动物的头骨。

刚刚人满为患的状元游街画面也一扫而空，此时街道、楼上站着的，那里还是人，分明是一具具躯体。

有森白的白骨，还有一些血肉并未完全消融，附着在白骨上的、还有一些则是浑身青黑的……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奉桉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她方才被蛊惑了！

大丫的回答迷惑了她，警惕心放下，奉桉甚至不知自己是何时被蛊惑的。

“大姐姐，你怎么又不理我呀？”

大丫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她依旧趴在奉桉肩膀之上，黑幽幽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情绪，整个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但就是这幅人畜无害的模样，不知何时又会不动声色蛊惑人的心智，然后……吃了你。

奉桉没有轻举妄动，接着大丫的话，解释自己的出神：“我在看绣球要扔给谁。”

“大丫不是给我拿了绣球，总要看看哪位才子入眼。”

听完奉桉的话，大丫从奉桉肩膀蹦下，一副激动欢快地跳起：“原来如此！那我也要给大姐姐相看相看！”

说完，整个人又蹦蹦跳跳跑向护栏，趴在栏杆往下看，似乎真在仔细挑选楼下这一群诡异的白骨骷髅。

活泼好动，穿戴整齐皮肤正常，若不是奉桉知道这是幻境，此时看这大丫，她和普通凡人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噼里啪啦——

楼下的鞭炮依旧在放着，奉桉一时间没了主意，眼前这个名叫大丫的女童会是……制造幻境的妖物吗？

若是将她斩杀，出去的概率会有多大？

奉桉原本还想看看眼前大丫究竟会做些什么，现如今，这幻境竟拿小神仙的幻想诱惑她，奉桉的耐心瞬间跌倒谷底。

还是直接斩杀妖物来的迅速。

这般想，奉桉一只手也已摸上长命，她还没用过长命下方点缀的三个哑铃，不知变化为武器是什么样子。

正好借着眼前斩杀幻境妖物的机会，让她见识见识，长命的威力！

啪嗒——

大丫的手搭上奉桉，摩挲长命的手被攥住，手劲巨大奉桉一时间竟挣扎不开，就这样被拖近栏杆处。

紧接着就是大丫极度兴奋地呼喊：“大姐姐，你看你看，那个状元郎如何？”

若是没看穿幻境，不知晓下面骑马的状元郎不是小神仙，而是一群骷髅，奉桉觉得自己应该会开心？

“不……”

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奉桉只觉胳膊一麻，手下意识松开绣球！

绣球掉落，在奉桉震惊的目光下，沿着方才延伸的红线，漂浮半天，精准无误的砸向街道中间所谓的“状元郎”！

头……被砸掉了？！

那具骷髅的头被绣球狠狠砸中，一歪，脱离拼凑的姑且称为脖颈的东西，掉落在地！

咚——

鞭炮声戛然而止、街道旁站立的骷髅也是瞬间静止，连带大丫的吵闹声也瞬间消失！

整片空间瞬间寂静，奉桉觉得她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甚至是体内心脉跳动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

“小姐，小姐，醒醒去床上歇息吧？小心着凉！”

有人？

奉桉只觉眼皮昏昏沉沉，有人在推搡自己，迷糊睁开眼，正对一面模糊铜镜！

铜镜内，少女一脸迷茫睁开双眼，从妆台子上撑起，而桌面上是一本书——《人间四大喜事》

窗外天色阴沉漆黑，没有一丝月光渗透窗纸进入房间，只有铜镜旁一只火苗摇摇欲坠的白烛照明，映衬铜镜万分模糊，根本照不清任何东西。

这是哪里？

奉桉迷茫与镜中少女对视，都是她，却又有些奇怪，镜中少女身旁有人！

侧头，入目便是那人，只是待奉桉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倒流，汗毛耸立！

那是一张穿着丫鬟服的人皮！

无血无肉，就一张单薄的皮，面部也早已没了眼睛和牙齿，只剩下几个黑乎乎的空洞，一眼望到底的薄皮，而丫鬟服就这么斜斜挎在人皮上，皮上还连带青丝，上面点缀一些红发紫的配饰。

灯下看美人，在昏暗摇曳烛光的衬托下，“美人”的面庞若隐若现，随着烛光跳跃，仿佛身上披了一层朦胧薄纱，烛光透过“美人”的肌肤，在身后布帘上映照出一副盈盈一握“美人”影。

若是忽略此等“美人”是一张无血无肉的人皮。

“小姐，你醒了？”人皮晃动，急切来到奉桉身边，“小姐可是看书看累了，奴婢服侍小姐上床歇息吧？”

人皮语气询问，但手却已经伸向奉桉，不，那里是手，分明是一张单薄的透光的手皮！

滑腻的触感袭来，手皮松哒哒搭在奉桉手上，干枯黑瘦如同枝干的手，上方搭着一张白皙无指甲的皮，刺眼的对比，晃得奉桉又是一阵眩晕。

这时奉桉哪里还顾及什么，另一只手搭上脖间，熟悉的触感，长命还在！

轻轻一拽，长命下方点缀的哑铃便脱落一只，随后在奉桉翻手间幻化一把耀眼金色利剑！

那美人皮还未反应过来，一道金光闪下，头身分离，整张皮失去支撑，伴随刺耳的痛呼尖叫，轰然倒地，衣服皮囊团在一起，彼此分不清。

好大的威力！

奉桉暗叹，只一剑便将那不知名人皮给解决了！

真是个好孩子，长命！

仙器通人性，感受到奉桉的夸奖，脖间金锁轻轻晃动，余下两个铃铛相互碰撞，像是在害羞。

“啊——”

奉桉提起的心还未放下片刻，一道刺耳的尖叫就从窗边响起，接着，瓷器茶杯掉落的声音也从屋外响起，混乱一片。

只有几道格外尖锐的女声穿过吵闹传来，十分清晰。

“疯了！疯了！三小姐杀人了！”

“快来人呐！三小姐疯了，房里出人命了！来人呐！”

疯了？三小姐？杀人？

几个词连在一起，奉桉看看自己，再看向地上被自己砍死的人皮，一个不妙的想法油然而生。

自己是所谓的三小姐，人皮是被杀的人？

奉桉：？

什么年头，人皮也能算得上是人了？

提起长命幻化的金剑，奉桉起身跨过人皮，踹门出去，一时间，奉桉倒真像一个提剑乱砍人的疯子。

屋外，同样是漆黑一片的黑夜，不同的是屋外的灯笼很多，白色的灯笼交相辉印，照亮整座院子，在暗沉月色的搭配下，整个院子泛着青色的白。

屋子被建在一座湖面之上，推开门，映入眼帘便是一座木桥，木桥尽头是大院的院门，院门处有两颗枝干扭曲，需五人方能合抱的大树，枝叶清脆。

真的……只是树吗？奉桉凝视，心中暗暗猜想。

往前走踏上桥面，奉桉从桥面往下看，湖水一片波光粼粼，清澈见底，没有一条游鱼，只有一些摞起来的石块，有大有小，或沉在湖水之中，或被垒起冒出水面，仿佛是被放置在此处装饰用的假山。

奉桉不敢往深处想，既看到的是风景，便是风景吧。

环顾院内四周，寂静一片，桥面院内只有奉桉一人。

没人？

奉桉皱眉，方才听到的一阵喧闹声不似作假，怎么会没人呢？

不对，应该说是……没皮！

奉桉已经可以想象到，方才屋外喧哗的东西了，肯定是和那个被砍的人皮一样，一张张无血无肉的人皮！

像是回答奉桉疑惑似的，木桥尽头，院墙外突然传来人声。

“二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孙三小姐又发疯了，开始砍人了。”

“呜呜呜，二小姐，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对呀，我们可不是签了死契的，不能平白无故因这疯子搭上性命啊！”

争吵声，告状声接二连三从院外传来。

吱呀——

陈旧破败的大门从外推开，果不其然入目，正是一堆飘忽不定套着丫鬟服的人皮！

她们中间围这人，离得有些远，加上天色黑暗巨树遮挡，奉桉有些看不清。

而在那群人皮眼中，少女身穿月白衣袍，手提一把金光闪烁的利剑，斜斜站在木桥之上依靠桥面栏杆，在森白月光的沐浴下，恍若和院中一圈白灯笼融合为一体，不分彼此。

一瞬间，这些哭闹的人皮都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鬼，谁才是人。

人皮簇拥着所谓二小姐走进院子，一群人咋咋呼呼上桥，奉桉终于看清中间被簇拥的人！

不是人皮，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不仅如此还十分面熟，来人，不正是之前一直缠着自己的大丫吗！

只不过眼前的二小姐看起来大许多，像是大丫长大后的样子。

“大丫？”

待这群人走近，在奉桉面前站定，奉桉这才不确定的开口喊道。

听见奉桉不确定的开口，被簇拥的二小姐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三妹妹果真是疯了？怎么看见我，却叫大姐的闺名？”

“再说，大姐已逝去好些时日了，莫要在提及，平白伤心动神！”

大丫？大姐？三妹妹？

奉桉静静听二小姐瞎扯，内心却隐隐有猜测，看来这制造幻境的东西还是一对姐妹？

见奉桉一时没顾及自己，二小姐带着众人皮，准备再次靠近奉桉。

“停下！”

利剑逼喉，奉桉回神，察觉二小姐要靠近自己，立马提剑直指她的脖颈。

“啊——”

一群丫鬟人皮又被吓到，发出尖锐的鸣叫，刺激这奉桉的耳朵和神经。

“我是你二姐，孙习芳啊！孙三，你疯病犯的都不认识二姐了吗？”孙习芳略带迷惑的声音柔柔传来，仿佛奉桉真的是她的三妹妹。

“孙三，不过是要你去献祭，你何至于疯成这个样子？”

又一道轻柔蛊惑的声音传来，奉桉瞬间抓住其中的字眼——献祭？

什么献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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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四叠阳关.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