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诊断冰冷而残酷:右手桡骨远端粉碎性骨折,伴有严重的神经和肌腱损伤。即使进行最精密的手术,也无法保证功能完全恢复,对于需要极度精细操控的绘画而言,这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手术进行了很久。谢时雨站在手术室外,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西装上还沾着江浔的血迹。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吕薄缘那疯狂的一击,和江浔手腕折断的脆响,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他恨吕薄缘的恶毒,更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没能保护好他?为什么总是让他在自己身边受到伤害?
术后,江浔的右手被打上了厚重的石膏,固定在高高的吊带上。麻药退去后,是持续不断的、钻心的疼痛。但他只是咬着苍白的下唇,一声不吭,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默。
谢时雨将一切事务推开,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他小心翼翼地喂水喂饭,帮他擦拭身体,处理一切琐事。他试图说些什么,安慰,道歉,或者只是聊聊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江浔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将他隔绝在无形的屏障之外。
那双曾经灵动的、盛满星辰大海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枯井,映不出任何光亮。谢时雨甚至宁愿看到他哭,看到他闹,看到他有任何情绪的宣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片死寂。
出院回到公寓后,江浔的状况并没有好转。他长时间地坐在画室里,面对着空白的画布和那些蒙尘的画具。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自己打着厚重石膏的右手上,然后便会陷入更长久的、令人心慌的静止。
谢时雨请来了最好的康复师,制定详细的复健计划。但复健的过程痛苦而漫长,初期仅仅是轻微的活动都会带来剧烈的疼痛。江浔被动地配合着,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康复师摆弄他无力的手指和手腕。进步微乎其微,手指的灵活性大打折扣,连握住一支笔都显得笨拙而艰难。
一天深夜,谢时雨被画室里传来的轻微响动惊醒。他心中一紧,悄悄走过去,推开虚掩的门。
月光下,江浔背对着他,站在画架前。他没有开灯,左手正极其艰难地、颤抖地试图拿起一支炭笔。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厚重的石膏在清冷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尝试用左手在画纸上划下一道线条,但那线条歪歪扭扭,虚弱无力,与他曾经流畅精准的笔触天差地别。他反复尝试,线条却越来越乱,越来越急躁,最终,炭笔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江浔僵立在原地,低着头,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无声的、绝望的颤抖,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
谢时雨站在门口,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扼住了。他看着江浔瘦削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如此单薄无助,看着他为之付出一切、视为生命的事业被彻底摧毁,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慌如同冰水般将他淹没。
他走了进去,从身后,轻轻地、试探性地环住了江浔颤抖的身体。
江浔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只是颤抖得更加厉害。
“对不起……江浔……对不起……”谢时雨将脸埋在他瘦弱的颈窝,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一定会治好的……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他知道这些言语多么苍白无力。那只手,承载的不仅仅是功能,更是江浔的灵魂,他的梦想,他存在的意义。如今,弦已断,琴已哑。
江浔缓缓地抬起左手,不是回应他的拥抱,而是慢慢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了谢时雨环在他腰间的手。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冰冷的意味。
然后,他转过身,抬起眼看向谢时雨。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那双曾经爱慕他、依赖他、最后只剩下荒芜的眼睛里,此刻,竟然浮现出一种极致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没关系了。”他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像重锤砸在谢时雨心上,“反正……那些都是无用的。”
又是这句话。
谢时雨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看着江浔平静地绕过他,像一抹游魂般,无声地走回卧室。
画室里,只剩下断成两截的炭笔,空白的画布,和谢时雨一个人,站在冰冷的月光下,被巨大的、无法挽回的绝望彻底吞噬。
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永远地失去江浔了。不是失去他的人,而是彻底扼杀了他生命中最后一点微光。那座他亲手构筑、也曾试图为其遮风挡雨的堡垒,最终,成了埋葬爱人的坟墓。
没有模仿《魔道祖师》比较喜欢所以用来一句[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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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无声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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