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体育课总带着几分慵懒和惬意。天空是高远的湛蓝色,阳光不再毒辣,变得温暖而明亮。跑完圈,做完热身运动,体育老师便宣布自由活动。
男生们大多涌向了篮球场和足球场,女生们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散步,或坐在看台上聊天。
尤未和裴烬默契地避开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尤未发现最近粟想和陈以声的互动频率高得有些不正常,而且氛围古怪。
此刻,粟想正坐在篮球场边的看台上,双手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场上奔跑的身影。
准确地说,是盯着那个运球突破,动作花哨惹得周围女生小声惊呼的陈以声。
那眼神,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那一个人。
尤未看着她闺蜜这个傻样子,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傻孩子……”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过来人的了然。
裴烬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似乎对那两人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他目光扫过操场,最后落在了篮球场不远处那条僻静的小道上。
小道两侧种满了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叶已大半金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小道中段设着一张木质长椅,此刻空无一人。
“去那边坐。”裴烬低头,对尤未说了一句,不是询问,是陈述。
尤未收回看向篮球场的视线,点了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向那条林荫小道。秋风吹过,带起几片金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在地。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球场隐约传来的喧闹。
他们在长椅坐下。尤未习惯性地双手向后撑在椅面上,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姿势让她显得放松又带着点少女的娇憨。
她依旧偏着头,目光越过层层树影,望向篮球场的方向,观察着粟想和陈以声那明显不一般的互动,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裴烬的坐姿则与她截然不同。他背靠着椅背,姿态看似闲适,但脊梁依旧挺直,带着他固有的清冷气质。
他的目光没有看向篮球场,而是落在身旁的尤未身上。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侧脸跳跃,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她专注时偶尔轻轻颤动。她微微嘟起的唇,在光线下泛着自然的粉色光泽。
他看着看着,心底那头被驯服不久的野兽又开始蠢蠢欲动。
一种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在她身上打下自己烙印的冲动,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同样运动校服,看样子是高年级的学姐从小道的另一端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梳着利落的高马尾,发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她长相明艳,身材高挑,即使在统一的校服下也难掩出众的气质。
她的同伴正在跟她说着什么,但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走一步,目光就要往长椅这边瞥三次,目标明确,就是裴烬。
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好奇,以及一丝属于学姐的大胆和跃跃欲试。
裴烬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冷面”学神,成绩顶尖,长相更是无可挑剔,虽然生人勿近,但越是如此,越容易吸引一些自信女生的目光和征服欲。
高马尾学姐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她和同伴越走越近,目光几乎黏在了裴烬身上,似乎在寻找着搭讪的机会。
裴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不喜欢这种被打扰的感觉,更不喜欢别人用那种带着企图的目光看他,尤其是在尤未身边的时候。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种强烈的宣示主权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看着身旁对此毫无所觉,还在望着篮球场出神的尤未,身体微微向她那边倾斜。
他先是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尤未撑在椅面上的手臂。
尤未正沉浸在对粟想和陈以声关系的分析中,感受到触碰,茫然地回过头来看他,眼神带着询问:“干嘛?”
裴烬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然后,在尤未不解的目光中,他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动作。
他抬起手,不是去碰她的手,而是直接伸向她耳边。他的指尖微凉,轻轻地,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温柔,将她颊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了她的耳后。
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耳后敏感的肌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尤未完全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靠得很近,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和他眼中那片深邃的,翻涌着某种她看不懂情绪的墨色海洋。
他的气息将她笼罩,带着清冽的、独属于他的味道。
“头发乱了。”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时更沉,更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敲打在尤未的心尖上。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那个别头发的动作,以及此刻他专注的眼神,构成了一幅无比亲昵的画面,无声却有力地昭告着:这个女孩,是我的。
那两个正好经过的学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高马尾学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里的跃跃欲试变成了错愕和一丝难堪。她清楚地看到了裴烬眼中那份从未对外人展露过的,近乎温柔的专注,也看到了那个被他温柔对待的女孩脸上自然的…虽然是懵然的反应。
这根本不是能插足的氛围!!
她的同伴赶紧拉了拉她的胳膊,两人加快脚步,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这条小道,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潜在的打扰者被无形击退。
而尤未,直到那两个学姐走远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可能发生了什么。
她的脸颊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心跳也失去了平稳的节奏。
她看着裴烬,他已经重新靠回了椅背,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亲昵到极致的行为只是她的错觉。
但他指尖擦过她耳廓的触感,他靠近时带来的压迫感和清冽气息,还清晰地残留着。
“你……”尤未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是故意的吗?是为了做给谁看?还是……只是单纯地想碰碰她?
裴烬侧过头,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反问:“怎么了?”
怎么了?他还问怎么了!!
尤未气结,却又无法质问,只能瞪着他,最后悻悻地转回头,继续看向篮球场,但心思却再也无法集中在粟想和陈以声身上了。满脑子都是他刚才靠近的温度,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裴烬看着她气鼓鼓却又无可奈何的侧脸,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
他喜欢看她因为自己而方寸大乱的样子,喜欢她身上只为他一人展现的羞涩和无措。这种独占的感觉,让他心底那头名为**的野兽,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树影摇曳,光影斑驳。
长椅上的两人,一个看似平静,一个心绪不宁,之间流淌的暧昧与张力,却比秋日的阳光还要炽热分明。
他用自己的方式,再一次,在她周围划下了清晰的界限,也让某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彻底偃旗息鼓。
尤未觉得再和裴烬单独待下去,自己的心跳声恐怕要震破耳膜了。
他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像在她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巨石,涟漪至今未平。
她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也需要去“审问”一下粟想和陈以声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眼睛依旧不敢看裴烬,盯着自己的鞋尖,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我想去找粟想。”
声音很小,带着点底气不足的意味。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身旁的气压似乎低了一点。
裴烬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侧脸上。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骤然蒙上了一层薄雾的深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竟莫名透出几分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般的破碎感。
他最知道怎么拿捏尤未了。
知道她吃软不吃硬,知道她对他偶尔流露的脆弱毫无抵抗力。
果然,尤未虽然没看他,但余光能感受到他那道存在感极强的,带着“控诉”意味的视线。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又有点想笑,这人……怎么还演上了?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思考着是“义无反顾”地去找粟想,还是“屈服”于这无声的谴责时,裴烬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点刻意压制的、闷闷的调子,像是在陈述一个无比伤心的事实:
“哦。”他应了一声,然后顿了顿,才慢悠悠地,带着点自嘲般的口吻补充道,“原来……你不喜欢我们这二人世界。”
尤未:“!!!”
谁…谁谁谁不喜欢了?!不对!什么二人世界!这词是能随便用的吗?!
她的脸颊瞬间爆红,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猛地转过头,又羞又恼地瞪向他:“裴烬!你胡说什么!”
裴烬看着她彻底炸毛,连耳根都红透的模样,心底那点恶劣的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我很失落我很受伤”的表情,甚至还将脸微微偏开了一点,视线落在远处的虚空,唇线抿得紧紧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是“哄不好那种”。
尤未看着他这副样子,明明知道他有演的成分,可心脏还是不争气地软成了一滩水。
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打不得,骂不得,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声音都弱了下去,“我就是…想问问想想他们……”
裴烬依旧偏着头,不看她,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鼻音的:“哼。”
这一声“哼”,简直绝杀。尤未彻底投降。
她认命地重新坐好,不再提去找粟想的事,只是红着脸,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长椅边缘的木头纹理,心里把裴烬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这个混蛋!就知道装可怜!!
裴烬用眼角余光瞥见她这副敢怒不敢言,最终选择“屈服”的乖巧模样,心底那点因为可能被打扰二人世界…虽然是他单方面认定的,而产生的不爽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愉悦。
他微微动了动唇角,一丝得逞的笑意飞快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就在这气氛微妙,一个羞恼一个暗爽之际,“救星”终于来了。
“润润!裴烬!你俩躲这儿享受二人世界呢?”粟想清脆的声音带着调侃由远及近。
尤未如蒙大赦,猛地抬起头,就看到粟想拉着刚打完球,满头大汗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红晕的陈以声,朝着他们这边快步走来。
粟想一走近,目光就像探照灯一样在尤未和裴烬之间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定格在尤未那张依旧绯红,眼神闪烁明显一副“被欺负了”又“心甘情愿”的脸上。
她立刻痛心疾首地扑过去,伸出“魔爪”狠狠揉了揉尤未的脸蛋,语气夸张:“哎哟喂!我的润润啊!你这满脸春心荡漾红晕纷飞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模样是咋回事?你那个清冷钓系大美人的形象呢?被狗叼走了啊?!”她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边一脸事不关己仿佛刚才那个装可怜博同情的人不是他的裴烬。
尤未被她揉得吱哇乱叫,又羞又急:“想想!你放开我!胡说什么呢!”什么春心荡漾!什么被狗叼走了!这死丫头嘴里就没句好话!
陈以声则笑嘻嘻地凑到裴烬身边,毫不客气地用汗湿的胳膊勾住裴烬的脖子,也不管裴烬那瞬间蹙起的眉头和嫌弃的眼神,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兮兮,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烬哥烬哥!别腻歪了!听我说个刚知道的绝世惊天大八卦!保准劲爆哦~”他激动得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裴烬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耐着性子,微微偏头,示意他说。
毕竟,陈以声的八卦,有时候确实能提供一些……有趣的信息。
尤未和粟想也停止了打闹,好奇地看了过来。
尤未更是悄悄竖起了耳朵,试图借此转移刚才被裴烬和粟想联手“调戏”的尴尬。
陈以声见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更加得意,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仿佛要宣布什么国家机密:“我跟你们说!就咱们年级那个,之前追润润姐追得挺紧的范廷昱!你们猜怎么着~”
听到范廷昱的名字,裴烬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冷了一瞬。
尤未则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粟想催促道:“快说!别卖关子!”
陈以声嘿嘿一笑,继续说道:“他!转移目标了!!就今天体育课,我亲眼看见的,他跑去给(七)班那个班花,就是跳舞特好的那个林韵送水去了,还跟人有说有笑的…啧啧啧,看来是彻底放弃咱们未未,寻找新春天去了!不得不说这目标转移的是真快…”
这个消息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尤未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这样也好,省得裴烬老是乱吃飞醋,虽然……他吃醋的样子,好像也挺可爱的?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尤未自己先吓了一跳,眨眨眼甩出这个念头。
粟想则是撇撇嘴:“嘁,我还以为什么大八卦呢。他早点放弃才对嘛,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跟我们裴大学神抢人?”她说着,又暧昧地撞了一下尤未的肩膀。
而裴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眼底那最后一丝因为范廷昱可能带来的潜在威胁而产生的冷意,彻底消散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了解他的人,比如陈以声,却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明显比刚才更放松了一些。
陈以声挤眉弄眼地看着裴烬,用口型无声地说:“烬哥,放心了吧?”
裴烬面无表情地拍开他勾着自己脖子的手,语气嫌弃:“一身汗,离我远点。”
陈以声也不在意,哈哈大笑着跳开。
尤未看着他们打闹,又看看身边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眉眼间明显柔和了许多的裴烬,再想想刚才那个关于范廷昱的八卦,心里忽然觉得,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透过金黄的梧桐叶洒下,照亮了林荫小道,也照亮了长椅上,树影下,这四个年轻人鲜活而生动的脸庞。
青春的烦恼与甜蜜,友情的吵闹与陪伴,都在这个下午,交织成了一幅最动人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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