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佩德、佩德。”
佩德朦朦胧胧地张开了眼,听见了普勒的声音。
普勒作为绅士,穿着打扮依旧得体,唯独眼下的青黑,能窥探出他一丝的疲惫。
佩德醒来,吃痛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伤口,被普勒手疾眼快地拍开了手:“你晕了三天,别碰伤口。”
普勒扶起佩德,拿出了饭还有药让他吃,他伸出手想接过,手臂却一直忍不住地颤抖。
普勒蹙眉,让他倚在自己的胸膛上,亲手将饭和药喂进了他的嘴里。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的事情。”普勒缓缓道“但你的确是救了我,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为你提供帮助,这是你的报答。”
普勒三言两语已经将这件事情盖棺定论,佩德极力掩下眼底的失落,身体却不自觉地贪恋他的体温:“是的,大人。”
倏然,佩德听见头顶传来的嗤笑,胸膛的振动让他不自觉脸红,抬眸,两人对视,普勒俯下身,亲吻了他的唇。
是苦涩的,又是甜蜜的。
“我很开心,佩德。”普勒望着满眼都是自己的佩德,由衷地笑了笑。
佩德怔愣一瞬,舔了舔唇,迷茫地看着普勒。
下坠的心被普勒稳稳接住,他伸手摸了摸普勒的唇,比想象中的软,像又珍贵又可口的果冻。
普勒被他忽然的动作弄得茫然一瞬,但很快又露出了笑容,蹭了蹭他的手,嘴唇的触感透过指尖直达心脏酥酥麻麻。
普勒从小就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瑞奥是长子,自小就被父母严厉教导,而他与姐姐除了基本的贵族礼仪和教育,父母几乎是不闻不问。
所以普勒总是去争第一,他期待被父母看到。
但他们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只是恨铁不成钢地对瑞奥说:“你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作为格雷家族的长子,你太令人失望了。”
这场闹剧,普勒没有收获父母的关心,但获得了瑞奥的怨恨。
瑞奥记恨普勒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偏偏还那么优秀,让自己充满压迫的人生变得更加痛苦。
所以他开始有意地针对普勒,他会将普勒所有喜爱的东西当着普勒的面亲手毁掉,包括他最爱的那个乌龟玩偶。
渐渐地,普勒便再也不对任何东西产生兴趣,反正那些东西最后他都会失去。
在父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普勒不仅要忍受着学校对他外貌的欺凌,还要忍受瑞奥的怒火。
除了艾西亚偶尔的关心,他什么都没有了。
毕竟在他们父母的教育之下,三个人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去,与其说是家人,倒不如说是利益共同体。
他怨恨所有人,更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是反叛的艾西亚让他明白了未来的可能。
艾西亚作为25岁未婚的贵族之女,因为经常抛头露面参与沙龙,刊登书籍,还与商人之流凯娜创办工厂,经常被人骂不检点。
但艾西亚置之不理,顶着父母、外界的压力一意孤行,直到艾西亚与凯娜的工厂赚得盆满钵满,那些辱骂她的贵族又开始舔着脸地追求艾西亚。
毕竟她一年就能赚3000英镑,要知道很多贵族给女儿的嫁妆最多也才5000英镑。
这让普勒拥有了动力,开始变得努力强大,直到所有人见到他都要毕恭毕敬。
他也做到了,过去欺凌他的人要唯唯诺诺地讨好自己,傲慢的瑞奥也不再敢随意招惹自己,不闻不问的父母对自己刮目相看,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而佩德是他的意外,佩德如他的过去一样软弱无助,但又对自己绝对忠诚。
佩德永远追随他,永不背叛他。
他想佩德变得强大,他想对外界证明,他喜欢的东西再也不会被毁灭。
“呵。”
旁若无人的两人一怔,暧昧的氛围瞬间消散,随声音望去,是艾西亚倚在门口:“好一对腻歪的情人,难怪你失了智地捧着佩德。”
普勒冷冷地扫了艾西亚一眼,艾西亚大步向前,坐到沙发上:“爸妈,让我来看你。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出勤,要是出了岔子,那可是给格雷家族丢脸。”
佩德看着艾西亚探究的眼神,悄悄地松开手,普勒瞪他一眼,又紧紧地抓回,并回答道:“我现在很好。”
艾西亚之前介意,不过是担心普勒被人下了巫术,才不得以去找了瑞奥帮忙。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但最起码普勒是乐在其中、心甘情愿。
她没眼看这俩人腻腻歪歪的氛围起身想走,却被普勒叫住:“姐姐你呢?”
艾西亚意外地凝滞一秒,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无所谓。”
普勒开心地笑了笑。
她不喜欢父母,也不喜欢瑞奥,和普勒一样,她的童年不见得有多快乐,但她很早就对父母进行了反抗,还尝试撺掇瑞奥,可惜瑞奥是个胆小鬼。
普勒与艾西亚才是坚定的盟友。
“你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艾西亚留下这句话又匆匆地走了,反倒是佩德小心翼翼地看着普勒问道:“艾西亚小姐,会说出去吗?”
“她满脑子都是钱,怎么可能会在乎这些。”普勒捏了捏他的脸蛋“快躺下吧,明天我们就回庄园。你想要出去逛,等彻底好了,我再带你来。”
普勒瞟了一眼还是缠绕在佩德身上的纱布,看到还是白色,心有余悸地缓了一口气。
佩德乖乖躺下,眼神却飘忽不定,手偷偷摸摸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想我别走?”普勒嘴角的笑容似乎又上扬了一分。
佩德被抓个正着,咬着唇,不敢看他的眼睛,扣了扣手指,又想默默地缩回手,却被普勒抓住,两人的手相互缠绕,最后十指相扣。
“等你睡了我再走。”普勒哼着乐曲,眉眼温柔,手掌的热度顺着皮肤流入他的四肢百骸,就像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让他不忍闭上眼睡下。
仿佛一闭上眼,这场梦镜就会消失。
普勒抚摸着他的眼睛,尾音上挑:“睡觉,佩德。”
伴随着普勒唱的歌声,佩德渐渐陷入睡眠,与普勒的朝夕相处的画面在梦境中循环播放,最后定格在普勒的笑容上。
傍晚。
“佩德、佩德、佩德。”语调柔和,就像是母亲的温床。
他听见声音,睁开了眼,看见了普勒。
“外面突然下了大雨,恐怕明天回不去庄园了。”普勒扶起他,亲手给他喂饭,两人一同望向窗外。
黑云密布,热闹的街道都染上了一层黑,雨珠敲打着窗户,一道白光闪过,轰隆轰隆的雷声响响个不停,火炉烧得噼里啪啦,静谧的屋内干燥而温暖,两人相拥着,仿佛世界只有彼此。
佩德感到庆幸,此刻只有彼此。
没有贵族,没有仆人,如果他们能够平等,或许他能奢求更多。
当佩德粗糙的手蹭着普勒柔润的面庞时,他无奈地笑了笑,哪怕是此刻,两人的身份差距也无法消除。
更何况,两人同为男性,他甚至还没有爬床女仆名正言顺。
他失落地垂下手,普勒却抓着他的手,与他紧紧相扣:“怎么了?”
普勒轻柔的声音,就像是汪洋大海,外表包容无害,实则沉溺其中,只会让人死亡。
普勒拥有贵族的一切,而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
佩德回道:“没什么,只是很开心。”
普勒摸着他的红发:“佩德,我比你想象中要了解你。”
他闻言一愣,桀然一笑,除了普勒,恐怕他很难再喜欢别人了吧。
想要克制退缩的心,总是不自觉地为普勒的一颦一笑而跳动。
普罗米修斯盗火为人类带来了光明,普勒为他带来了独属于他的光明。
“我会履行我的承诺。”普勒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
“大人,我也会。”
哪怕没有未来,但他最起码拥有当下。
次日清晨,是难得的好天气,但干净的街道因昨夜大雨染上了淤泥,普勒还是决定明天再回去。
旅馆有了新客来访,是巴顿公爵的长子莱克,还有巴顿公爵的女儿贝利。
贝利长相清秀,浅蓝色的丝绸罗布,配米白色衬裙,头戴一顶羽饰帽,显得清新脱俗,又不失华贵。
普勒收到消息,早早地在大厅等候着他们的到来,贝利看到他的瞬间,眼眸亮了亮,欲盖弥彰地张开扇子掩住脸。
佩德的伤口好了许多,他像个窥探者趴在窗头偷窥着。
他们相谈融洽,不知说了什么,贝利羞赧地笑了笑,精致的羽饰帽晃了晃十分抓人眼球,无不是在显示巴顿公爵的家底丰厚。
佩德感到刺眼,垂下眸,床上盖着新换的蚕丝被,被单是偏米色的素色丝绸,如若不细看会以为是普通平民使用的薄棉被,这是普勒的周到,担心他被其他人针对,而此刻却成为了他的难堪。
佩德太清楚贝利的眼神了,因为他也是如此渴望地望着普勒。
普勒年轻有为,家世优渥,长相清隽,还没有混乱的私生活,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优秀婚配对象。
况且巴顿公爵家族显赫,两人如若结婚,普勒的事业将平步青云。
佩德攥紧拳头,死死咬着唇,却没有三人谈话的瞬间那般令人感到疼痛。
他叹息一声,关上了窗,仿佛这样就能剪断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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