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但乔叶的心情不太明媚，小电驴电量告急，这会儿她正连哄带骗的求这位祖宗再坚持坚持。

“我的好车车，宝宝车，再坚持一下下好嘛，我知道你最厉害啦...”

一顿输出，终于是磨到家门口，车子停稳的那一刻，乔叶瞬间变脸，一巴掌将后视镜拍歪。

“破车，早晚有一天炒了你！”

麻溜的插上充电口，乔叶抬着有她半身高的快递回家，为了方便乔妮出来晒太阳，她租的是平房，不用上楼梯，但麻烦一点儿的是隔音不好，晚上总能听到隔壁大人吵孩子的声音。

梁阿姨刚给乔妮喂完水，见乔叶回来，问她：“推你妈出去晒太阳吗，不去的话我就走了。”

这会儿一点多，日头好，人也少。她看着乔叶那身板儿，不觉得她一个人能弄动乔妮。

乔叶把快递扔在角落，坐在小马扎上喘气摆手：“不用，你走吧，待会儿我自己弄。”

梁阿姨没说什么，跟乔妮说句再见后，背着自己的帆布包下班，顺手带走门口的垃圾。

乔叶歇过来劲儿，走到乔妮床边，把手伸到虚虚的被子下，摸了一把，触感干燥，她才撤出。

乔妮瞪她：“你不会张嘴问吗？你一点都不尊重我，你压根没把我当人看。”

乔叶懒得搭理她，走到刚才的角落，自顾自的收拾着快递。里头装的是她在网上买的护理垫和纸尿裤，万人拼团价，实惠不少，她就借这个机会囤了好多，乔妮这情况，这东西有的是年头用。

漠视和不理睬重重刺伤乔妮那颗原本就脆弱敏感的心脏，她用力捶打自己的残肢，发泄不满和痛苦。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救我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她的叫喊声得到的还是沉默，乔叶垂眸，用美工刀利落的收拾纸箱和垃圾，发髻挽着的头发从耳边垂下一缕，遮住她真实的情绪。

乔妮对她漠然的态度感到崩溃而绝望。

“乔叶，是我欠你的吗？我拼尽所有给你最好的一切，换来的就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你究竟有没有良心，你跟你爸一样混蛋。”

乔叶继续手上的动作，甚至抽空刺她一句：“你说的是我哪个爸？王叔叔李叔叔还是那个我压根没见过的亲爸？”

这样的话这几年她几乎天天都在听，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乔妮不嫌累吗？

收拾好纸壳，把它们捆好堆在电动车旁边，她打算明天去上班的时候顺便卖了，又按照惯例从屋里端出一杯水，沿着纸壳的缝隙倒进去，收废品的老汪是个奸商，添一杯水都算便宜他。

做完这一切，她去洗手，再拿出从店里搜刮的临期食品，这些就是她的午饭。

老板是不允许店里的员工这样做的，但乔叶是个例外。

拆开已经冷掉的饭团和化掉的冰面包，乔叶就着滞销的饮料，刷着满是刺耳笑声的小视频吃今天的第一顿饭，人才辈出的弹幕是她为数不多的乐子。

乔妮的生气止于精疲力尽，她靠在床头喘气，看着乔叶单薄的背影，语气不再尖锐，而是有点狼狈。

“乔叶，过来给我换东西。”

车祸后她有点儿失禁，偏偏还是个爱干净的性子，一旦有任何的不舒服就要马上换洗身下的东西。

乔叶吃东西的动作和刷视频的动作都没停，懒懒回句：“等会儿。”

乔妮很愤怒，但她只能无能狂怒，因为她动不了，车祸留给她的不只有失禁，还有空荡荡的小腿，她截肢了。

吃完东西，乔叶洗了个手，熟练的拿起架子上的尿不湿站到床边，弯腰，抬臀，抽拉，放下，再系好。她娴熟的做着这一切，如同过去几年的千万次。

乔妮皱眉要求：“下面的垫子也换掉。”

乔叶都没正眼看她：“垫子又没脏换什么换。”

说着她又去洗手，怒火再次涌上乔妮的心头，她指着乔叶破口大骂：“你嫌我脏是不是？你小时候难道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吗？连块破垫子都不舍得给我换，我养你这么多年干什么。”

乔叶洗完手出来，面容冷漠：“我是外婆养大的，我需要把屎把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混在哪个男人床上，你没资格骂我。”

“我下午接了个活儿，两个小时，你自己在家里小心，有事儿给梁阿姨打电话。”

她进了里屋，打开化妆盒，熟练上妆，半个小时的功夫，镜子里出现一张美艳的脸，尤其是眼睛，拉长的眼线上挑着，尽显妩媚，乔叶端详自己很久，忽然笑出声。

她和乔妮都恨不得对方去死，但却偏偏长着如此肖似的脸庞。

可笑又可悲。

把裙子高跟鞋装在包里，乔叶又带上几个补妆用的东西，这才放心的离开。

乔妮看着她妆后的脸和窈窕的身段，目光含恨。

商单给报销来回车费，但乔叶为了省钱还是选择公共交通，并且不忘在去的路上p一张扣费截图。

车展模特，这活儿乔叶不是第一次做，她还碰到两个认识的老熟人，琪琪和Kitty。

工作人员领着她们去换衣服，在开场前布置好一切。乔叶换上黑色的长裙，侧开叉，莹白的大腿若隐若现。

模特们都在同一个更衣室，一排个高腿长貌美的姑娘们站在一起的确很养眼，但经理的眼睛还是被乔叶勾走，她太出挑，脸蛋出挑，身材也是。

“来来来，这位美女，你就负责今天的主打款，小陈，领人过去。”

乔叶和琪琪无声交换眼神后，跟着小陈过去，Kitty红唇轻启，用夹杂着嫉妒的话骂她：“s货，一天到晚就知道勾引男人。”

琪琪转过身不咸不淡的嘲讽：“巴掌没吃够是吧。”

想到上次，Kitty心有余悸，转而阴阳怪气：“跟这样的人做朋友，活该你一辈子出不了头。”

琪琪没理她，她不知道怎样才算出头，但她知道跟乔叶没什么好争的，如果她愿意，怎么可能会只做一个兼职模特。

智创公司的新品主打AI辅驾，乔叶对车子的了解仅限于那几个耳熟能详的牌子，智控这种新兴产业，她没关注过。

小陈为她引路的同时，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款产品。他讲的引人入胜，乔叶听的兴致缺缺。

简单交代几句，摄影师入场，单独拍摄了一些活动照片。乔叶轻车熟路的摆pose，当摄影师第三次提出要她把藏在裙摆下的腿露出来时，乔叶按下心中的不耐，好声相劝。

“露太多是不是拉低档次了。我是陪衬，车子才是主角。”

摄影师有些挂不住面子，出言讥讽：“您第一次拍商片?不知道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吗。”

车子再好看哪有坦胸露腿的美女吸引人。

臭傻叉。

这种人乔叶不是没见过，但那只出现在她刚刚开始接单时一些很低级的车展中心。如果现在撂挑子走人，一千块就得打水漂，她连路费都挣不回来。

算了，忍忍吧，不就一破腿吗，谁爱看看吧，她忍的东西不差这一件。

手放在裙子的侧面，她将将要掀开，迎面却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年轻男人，穿西装，但上头的几颗扣子却随意的敞着，露出锁骨。高瘦，黑头发，理个板寸，还挺干练，脸长得不错，在人群中也算是瞩目的，嘴边有道疤，不长，淡到几乎看不出。很明显他是这群人的头头，身边簇拥着的人无一不在围着他说话。

一行人站到车子前面，刚才那个小陈对他点头哈腰：“张总，您看我们摆的这个位置，正对展厅大门，保证所有的顾客一眼就能看到咱们的主打款。”

被唤作张总的人点了点头，扫视眼前，问：“这是干吗，拍照片？”

小陈把摄影师拉过来，让他把照片调出来给领导过目。

乔叶坐在驾驶座上，也没动，腰有些僵，她懒了一下靠在椅背上，打算偷懒一会儿。

刚开始动，隔着车窗，她看到那位张总朝她看过来的眼神，沉沉的，好似带着乌云，总之不太友善。莫名的，乔叶有点发怵，她把靠后的腰又收回来，坐的板板正正。

那个张总站了没多会儿就带着大队伍走了，乔叶问摄影师：“怎么样？拍的还行吗？”

摄影师脸上的理直气壮不复存在，苦哈哈对她说：“那个老板说，你跟品牌风格不符，说不用拍了，让你找经理拿钱走人。”

乔叶愣了一下，随即从车上下来，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干活白拿钱，还有这种好事。

经理得了通知，赶过来跟乔叶结账，承诺她的一千块一分没少，事发突然，他忘了车费，乔叶想到连一个小时都不到的工作时长，也就没提这事儿。

回更衣室换好衣服，乔叶把散着的大波浪利落的扎起来，准备打道回府。

拎着包包出门的时候她盘算着一会儿去哪，反正是不想回家里看乔妮那张脸，想想就头疼。

想的入迷，她没发现更衣室门口站了个男人。

张知远见她出来，忙把烟头捏死，又用手散散烟味，才叫住她。

“诶，乔叶。”

乔叶闻声而望，看到刚才那个当场解聘她的老板，疑惑的嗯了一声。

是还有什么事儿吗，难道又反悔了？好歹是个什么总，犯得上计较这一千块吗。

“我是张知远，你不记得我了？”

乔叶愣了一下，然后挂上笑容：“啊，是你啊。”

张知远，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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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