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末班车，车上人依旧很多，在经停客运站时，完全有上无下。中原中也被人流推得只能往里面走动，在车门关上之后，瞬间就被挤得几乎没有空位站稳。

“别挤了。”

“已经没有地方了。”

“别乱挤。”

“……”

公交车内吵吵嚷嚷，各处怨言。

话这样说着，但该挤的还在挤。

中原中也有些烦躁，又在想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在元旦出去玩，去广场那会儿看人山人海，现在坐车了不仅还在看人山人海，甚至已经混入其中。

果然——假期适合老老实实在宿舍待着，听一天广播剧都可以。

中原中也生无可恋，他现在觉得后悔，非常后悔。

红灯跳了绿灯，车子陡然发动引擎，车内站着的人一时没站稳，纷纷向后倾倒，中原中也及时攥住吊环才免了倒地的可能。与此同时，一只手正好从他背后穿过，攥在挂着吊环的杆子上面，另一只手则落到他身旁的倚栏杆上。

手指修长，节骨分明，在憧憧灯色下显得白净无暇，漂亮得倒像是工艺品。

但是中原中也没有心情欣赏，现在的他只觉得别扭。

他站的位置是背对车门的最后一排座位，那人个子很高，就站着自己身后，一手攥着吊环上面，一手则撑在倚靠的栏杆上面。中原中也抬起眼睛，看见车窗中的自己被对方呈保护姿态圈在怀中，更加莫名其妙，他居然觉得有一种微妙的暧昧感。

看得出来是个男人，就是个子太高了，高到中原中也想借着车窗的倒映看清这人的长相都没办法，除非后退，或者抬头，否则能看到的还是脖子下面的。

车子在道路疾行，车窗外，景色逐渐后退。

明明还是深冬，但在这种还开着暖气的公交车里，加之人多，中原中也此刻觉得燥热，想敞开棉服，想摘下口罩，还想摘下帽子。

想法才冒出不久，车子却骤然停下，中原中也被吓了一跳，右手下意识抓紧了吊环。但是背后忽然压下的一道重量，又将他推得不得不往前踉跄了几步。

“抱歉…”明明闹哄哄的车里，但是就在刚刚，中原中也分明听到他急喘的呼吸声，随后响起的，才是懒而轻的嗓音，如同一片轻羽，翩然落了下来。

中原中也心悸一瞬，觉得这声音真他妈好听。

即使只是简短两个字，也比广播剧的一些声优更要俘获人的耳朵。

来不及回味更多，车子短暂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开了——

中原中也稍微站稳，却站不回原来的地方，他觉得身后那人依然紧贴着自己的后背。很近，很近，近到在倒映的车窗中，光是这么看着都觉得俩人关系暧昧，暧昧得……就像一对情侣。

情侣！？

中原中也微微张大眼睛，瞬间回过神来。

摒除一切乱糟糟的想法，他定了定睛，觉得还是老老实实盯着窗外风景比较好。

路过站点很多，车子摇摇晃晃，一时停下一时又继续前行，不变的是，里面依旧很拥挤。

不知道是不是中原中也的错觉，他总觉得身后的男人在看着他，类似一种打量的目光，好像还带了些欣赏，只是灼人，以及坦诚得明显。

但是他又不敢确定，除了看着眼前的镜面，还有余光带来的感觉，他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证明男人在看着自己。

转身？

在这狭窄的空间根本很难。

抬头？

这样目的性太强，也太突然。

中原中也压了压嘴角，莫名感到一种焦躁，耐力也逐渐告罄。

“西洲路口即将到站，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内又响起机器女音，人群开始攒动，喊着一声声借过，从车中间艰难挤到车后门。中原中也被推得不得不往前又站了一些些，完全被堵在了空余的角落，然后寸步难行。

身后的人松开了握着倚杆的手，只是撑着墙面，朝他压迫式的逼近。鼻腔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尖，那人微微弯了腰，又挨得他愈发近了。

中原中也莫名感到局促，微微收背时，却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浓淡恰到好处。

不知道此时有多少人下了车，他没有回头看，只觉得车厢应该不会那么挤了。但是男人依旧挨着他，刚开始是上半身，在车开后不久，不知不觉却成了下半身。

就是不知道有意无意的……

中原中也不出声，也没选择艰难转身。

然而车子一动，那里就跟着被磨蹭，或者顶撞了一下，次数多了，中原中也都没忍住红了脸，本来就觉得闷热，这会儿被弄得更加难受不已了。

所以他到底知不知道？

中原中也顶着这个疑问，在车子猛然刹车后，猝不及防就被身后人重重撞了一下。

“操……”中原中也皱起眉头，一时没忍住低骂出声。

撞到后背还好说，但他妈的现在撞的是什么位置啊！

他搭了这么多年的车，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尴尬的事情！

“实在抱歉。”大概听到他的骂声，身后的男人便开口道歉道。

他的声线是偏漫不经心一点，说起来话简直像春风吻过耳畔，温柔足以动人。

作为一个声控，中原中也此时此刻心情很复杂，他居然觉得男人肯定不是故意的。

车子越开越快，兴许是驶入清冷的大学城了，加上夜晚这里没什么汽车来往。只是车开得越快，车厢就愈发摇晃，男人好几次没抓紧栏杆，慌乱之间就握到了他的手。

手心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冷得中原中也下意识就想收回手，但是男人比他更快。

“真的不好意思。”

这是今晚第三个道歉。

中原中也居然想再多听听，虽然他们的姿势暧昧了些，各种抱歉原因也太不合适了些。

正想着，机械女音忽然又播报下一站经停信息，中原中也顿了一下，距离他的学校只差一站了。

然而公交车在这时又突然刹车，中原中也虽然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又佩服自己被身后男人无意“骚扰”这么久都没反应。

过了红绿灯之前，公交车骤然起步，又是一阵颠簸，身后摩擦一瞬，耳尖若有似无碰到了什么，软软的，还有些温热。

“又撞到你了，真的很抱歉，”撩人心弦的嗓音完全是贴着耳朵发出，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刚刚碰到的什么，脸色倏地红了起来。

操……！

他现在完全不好意思转头了！

沉默无言间，中医院大学到站了，人群攒动得厉害，借过的声音也在增大。

中原中也见状，不禁揣测男人是哪所大学，这里光是附近就已经有五所。然而背上重量慢慢消失，他抬起眼睛，看到男人将手收回，目光转移间，又在倒映的车窗中看见行人背影。

人还在行走，他本能要转身看看，至少看看那张脸，但好不容易转过去了，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人。

中原中也莫名有些失望。

因为下去一大半的人，车厢空荡不少。中原中也见了空位也懒得坐下，等到下一站之后，才双手插兜下了车——结果这一插兜，却发现里面多了个东西。

“我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中原中也觉得奇怪，站在原地将那东西拿出来后，发现是一张揉皱的纸条。

如果是今早从宿舍出来时就摸出这东西，他不会怀疑自己什么时候放进去，但是今天除了坐车，他大多时候都是插着口袋，一直都没这东西，怎么下车之后就有了呢？

他蹙着眉头，然后把揉皱的纸张摊开，昏黄路灯下，字迹歪歪扭扭，但是不难辨认。

4 10 4 3

我对你感兴趣

中原中也：“？”

这是什么垃圾纸条？

这些数字又是什么意思？

数字相加等于21，但是21又是什么意思？

感兴趣又是什么意思？神经病吧！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想了想，突然想到这个纸条会不会是那个男人塞进自己的口袋！？

“啧……那这样的话也太变态了！”中原中也不欲再想，收回纸条就走过马路。

学校外面是一条美食街，一到晚上就各处摆摊。中原中也正走着，忽然看到了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刚想打声招呼，却看到芥川龙之介跟一位个子高挑的男生问好。

“太宰学长好。”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过去，见那学长穿着卫衣，兜帽带起，连口罩也带了，只能看见一对眼睛。肘间挂着外套，款式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学长怎么从那边过来？”芥川龙之介指了指中医院大学那边，开口询问道。

那人没说话，只是咳嗽了好几声，好像感冒了。

中医药大学旁边有一个附属医院，他虽然没搭话，但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会从这边过来。

中原中也等一等，见他们一时半会还会聊几句，就放弃打招呼的念头，继续想着纸条的事情而走进了学校大门。

刚回到宿舍，室友头也不抬地就让他补签一下假期出行安全书。

中原中也无奈，随手拿过笔就要开始书写自己的中文名字，然而在写完之后，他才后知后觉一件事情。

——4 10 4 3

不就是“中原中也”的名字笔画字数吗！

操！

中原中也拿出纸条又看了好几遍。

在凑近鼻间去闻的时候，发现上面还有熟悉的清香。

迟来的新年/元旦快乐！

窥已经完结了，这个说是前传其实是番外1

轻置v脖：@禾息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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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窥（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