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花奠【下】

鲜花是你给的无声告白,我会将它别在胸口,如同展览一场永垂不朽的爱情。

仿佛有人在他背上浇落滚烫的岩浆,一层一层,不停歇地炙烤着脆弱的皮囊,继而渗入燃烧,好像要将血液烫干,要将骨头烫烂。后半夜的时候,中原中也因为疼痛难忍而惊醒,满头大汗,面色更是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可言。

他抱紧自己,他蜷缩起来,衣服领口已经因为难忍而解开了好几颗。但还是很疼,还是很热,仿佛整个人死死地钉在火山口,无法逃离,必须忍受着它时不时喷出的一股股岩浆。

平时跟太宰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受过伤,骨折、穿刺、割裂……这些都太常见,甚至对于他而言已经算是粗茶淡饭。但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这次仅仅只是后背的刺青,却让他这么痛不欲生,就好像整具身子都被切割捣碎,从内到外,清醒承受。

中原中也抓紧自己的手臂,指甲深入肉里,不停哆嗦。

他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能失去理智!

下床之后,他跌跌撞撞地闯进浴室,脑袋一阵阵晕眩,令他差点眼冒金星而摔倒在地。扶着洗手台,中原中也勉强站稳,等眼前视线恢复清明,他便扯掉身上的衣服,背过身对着镜子查看。

这一看,简直吓得他瞳孔瞪大,心跳也差点骤停。

背后的彼岸花完全染色了。花蕊火红,娇嫩妖娆,花瓣绽放妖冶,色红宛若被鲜血浇灌而长,其间昳丽如有实质般,让人感到栩栩如生。花枝无叶,枝干纤细稍弯,赤色近暗,随着后背的微微挪动而泛着浅浅光泽。

花朵很真实,也很自然,仿佛长在背上,然后以人的□□骨血为养分,茁壮成长。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但他确实感到自己鲜血的流失,所以才会一阵阵地犯晕。

这是个不妙的信息。

但他茫然无措。

在冷水池泡了一晚上,后背的灼烧感已经淡了不少,就连疼痛之意也在晨曦到来的时候而大为减轻。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摸到后背,心中沉重。

已经八点了,身体的本能让他以最快速度收拾自己,然后拎起车钥匙准备出门上班。结果摸到大门的把手,中原中也便猛然回神,他为什么要去上班?

昨晚太宰治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他为什么还要上班?去看那个混蛋欠揍的脸?还是听一大堆不快的语言?

中原中也嗤地一声笑,有些自嘲意思。

站在原地走神了一会儿,他又想到自己要是不去上班,还能做些什么呢?

认命一般,中原中也拖着步伐,有些沮丧地走了出去。开着车来到港口Mafia大楼时,没想到会看到一个眼熟的人,而这个人显然等他已久。

松下森宁穿着淡黄色的长裙,坐姿优雅,正品着杯中咖啡。棕色头发编成一条松松的鱼骨辫,柔软地垂在左胸前,使她看上去十分甜美温柔。看到中原中也来了之后,眼中明显闪过一阵惊喜,于是她站起来,朝他的方向而去。

“早上好,我找您有些事情。”松下森宁礼貌道,面上笑容可掬。

中原中也见状,微微诧异,倒没想到昨晚见过的女孩会过来找她。清了清音,他同样礼貌地回道,“请问是什么事情?”

松下森宁‘唔’了一声,然后犹豫地看了一圈周围,便道,“我们去隔壁的咖啡馆说吧,这里恐怕不方便。”

中原中也微微蹙起眉头,显然有些为难。松下森宁见状,便轻笑了一声,“是聊正经事啦,不会耽误你上班的。”

闻言,中原中也心中虽然有疑问,但终归没有那么局促。毕竟要是谈恋爱,他肯定立刻离开,也不是说眼前的小姑娘不好吧,就是他实在没那意思,总觉得两人独处又会尴尬。

进到咖啡馆,两人刚坐下来谈论没多久,中原中也忽然感到有灼热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而且时间越久,这存在感就越来越强烈。也就是这时,他猛然感到自己后背刺痛起来,撕裂一般的疼痛,让他差点坐不稳,只得狠狠地攥住桌角才保持身子平衡。

松下森宁本来还在说着话,但女孩子总是细腻,她并没有错过中原中也的变化,也不知道是不是的错觉,她觉得他的嘴唇比刚刚还苍白。

“你还好吗?没事吧?”她有些紧张,连忙站起来关心道,手下意识地搭过去。

结果还没碰到人,松下森宁动作一滞,只见一个腕间缠了绷带的手攥住了自己,力道之大,带着隐忍的暴戾。她被吓了一跳,抬眸去看时,便对上了一双鸢色的眼眸,对方是在笑着,可是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上班时间,私自约会,中也最近大胆了不少嘛。”太宰治将手松开,微微施了力道把人甩了回去,这可是他第一次这么不温柔地对待一名女士。

中原中也忍着后背带来的疼痛,久未说话。一时间,周围的气氛仿佛坠入冰点,冻得人都不寒而栗。

沉默,一大段的沉默。

太宰治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升腾出一股滔天般的怒火,就快无法压抑。

这算什么?默认?

怒火仿佛占据理智,于是他狠狠地将中原中也拽了起来。后者显然没想到会这样,人微愣住,又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就应着惯力而直直撞入他冰冷的怀中。

看着怀中的中原中也,太宰治心神微顿,怒火瞬间被莫名地攀升起奇异的情感取代。这种情感说来奇怪,却也不陌生,可没等他琢磨出什么,这份情感便如云烟般消散,难以捕捉。

松下森宁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怯怯地称呼了一声太宰先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清脆的女声唤回二人心神,太宰治五指微拢,没有看松下森宁,而是抿了抿唇,之后就毫不犹豫地拽着中原中也离开咖啡馆。

见状,松下森宁不禁迷茫,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她心中情感复杂。回想方才太宰治的眼神,实在心有余悸,也不知中原先生跟他回去后,会发生什么。

与此同时,被他牵着回到办公室之后,中原中也一言不发,乖顺无比地低着头。

太宰治显然也察觉到中也的不对劲之处,但他思来想去,也只能把这份冷淡归根到昨晚不小心摔了手表的事情上。但是,他也不是存心的,分明是木映晴子的故意为之。

“如果你是因为手表的事情跟我闹脾气,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缓了缓,太宰治站在他面前,语气冷静道。

中原中也闻言,只是收紧拳头,过了会儿,才虚虚、且敷衍地回了个“哦”,之后便无下文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到跟太宰有关的事情,或者碰到太宰这个人,他的后背就烫得厉害,其间疼痛更是难忍,不比凌迟要磨人意志。他现在最强烈的念头,无非就是想把后背割掉,然后掏空。试图通过这样血腥的方式而减少痛苦,或者结束痛苦。

太宰治闻言,以为他是不买账,或者甩脾气,便忍不住抬指揉了揉太阳穴,耐心道,“一块手表而已,你不会这么在意吧?当年我炸了你的车都没有什么。”

听到这句话,中原中也在疼痛之余,又觉得好笑得很,可是笑着笑着,却又为此感到恼怒。原来他找人精心设计好的手表,落到对方眼中只是一件不足为重的东西,甚至连在意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又听到太宰提起往事,中原中也不语,只觉得讥诮的意味更深了。

他的沉默,让太宰治感到极其不适应,甚至让他平稳的情绪有些暴躁起来,“为什么不说话?你以前不是喜欢跟我吵架吗?”

“哦。”中原中也声音有气无力,敷衍得漫不经心。

太宰治被他的态度激怒,却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两天前,从你看到我跟晴子小姐约会之后,你的态度就很奇怪,以前虽然也这么说话伤人,但不至于会闹成现在这个局面。昨天你看的确实是误会,晴子小姐偷拿手表,在我抢回来之后就故意撞击我的手肘,这才导致它摔裂在地。”

听着他的一番解释,中原中也依旧不语。

“我不知道你这几天为什么这么奇怪,甚至每当我提到晴子小姐,你的表情都有微妙变化,似乎不喜欢我提到这个人。”太宰治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声,俯身凑近他,“中也,你该不会是……”

仿佛知道他下一秒要说什么,中原中也心‘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反驳,“不是!”

“不是?”太宰治尾音稍扬,带着疑问,“既然你不喜欢晴子小姐,那你这几天怎么这么针对我?”

以为他是猜到了什么,结果并不是。听到这个答案,中原中也心里明显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知为何,又忍不住失落起来。明明很怕他知道,但当他真的不知道的时候,却又不禁感到难过。

后背的疼痛感已经减弱了不少,中原中也微微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与此同时,太宰治刚好直起腰身,在中原中也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忽地挑唇一笑,眸中闪过几分戏谑,“难不成……中也是喜欢我?”

刚刚放松下来的心神,因为这一句话而瞬间提起,中原中也的耳根迅速红了起来。他抬起头,神情惊愕,反驳起来也是磕磕绊绊的,“怎、怎么可能!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喜欢男人!还是你这个混蛋!”

太宰治看他反应激烈,略微弯唇笑了笑,这样才是他嘛。

“是啊,你当然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我喜欢的是美女~”太宰治悠悠道。

如同海浪拍打岸边,瞬间涨潮,瞬间又退了回去。中原中也听到他的那句话,脸色微变,内心的激动之情很快平缓下来。

太宰治见状,觉得颇有意思,便忍不住起了故意逗弄之心,于是他说,“不会吧,中也真的喜欢我?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被中也喜欢,毕竟被蛞蝓喜欢的事情真的很恶心,恶心得简直想吐。”

‘恶心’这个词语,就好比‘讨厌’,是他从小到大都用来调侃中也的词语。

以为下一秒就能看到假凶的中原中也,然后两个人愉快地拌嘴,恢复原有的和谐关系。结果太宰治看到中也瞪着自己,钴蓝色眼瞳蕴含滔天怒火,甚至夹带着一些自嘲。他的眼神很复杂,似乎要表达什么,太宰治有些心悸,却也是头一次看不懂。

“恶心?你以为自己很高贵吗?”中原中也看着他,明明这么生气了,却还是挑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

“混蛋太宰!不要以为人人都喜欢你!你可以说我不是人类,甚至摔坏我给你的手表,但你凭什么说我喜欢你就会让你感到恶心!?你以为我真的会喜欢你吗?我告诉你,我喜欢你才是真正地恶心我自己!”

太宰治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只是听到他还在纠缠手表的事情,甚至于最后那一句话,他也仿佛被点燃怒火一样,有些不耐烦起来,“我都说了手表不是我故意摔坏的,之前炸车你都不计较什么,就一块手表你确定要跟我闹?”

“还有,那句话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至于这么生气吗?从小到大我说恶心你这句话还少吗?”

中原中也捏紧拳头,胸口因为气愤而上下起伏。看着太宰治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的模样,他不禁冷笑道,“对啊,它就是一块手表,我也不过是荒霸吐载体。所以不管是它,还是我,在你眼里就跟工具没什么两样对吧?”

太宰治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中也为什么这么生气,此时闻言,眉头越皱越紧,这句话听得他都不舒服起来,心脏诡异地跟着难受。他很想让眼前这个人闭嘴,很想——

中原中也不知他心理活动,而是自说自话着,颤抖的尾音可知其气愤程度,“在你这里是玩笑话,可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太宰,我恶心,我是恶心,但你也很恶心!”

“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很讨厌你,我看不惯你那副……”

“别说了!”

太宰治低吼出声,鸢色眼眸沉郁,不避不闪地迎上他的目光,“既然都这么恶心,那还辛苦您这么委屈地待在我身边,真是我的不对。不如这样吧,中也早点去找刚刚那位穿着黄裙子的姐姐,早点成家,立自己的业比较好。”

中原中也身子一颤,脑子阵阵晕眩,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缓了缓,他又瞪起太宰治,双手捏得嘎吱作响,真是没想到这混蛋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哦不对……这人向来狗嘴吐不出象牙,所以会说这些话,不是很正常吗?

中原中也轻轻一笑,目光冷得宛若淬冰,“好,好,好啊……”

话音落下,却是话锋猛然一转,带着冷漠的决然,“你能说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不枉我们搭档一场。”

看着眼前冷漠又愤怒的中原中也,太宰治神思微荡,有一种很强烈的陌生感,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中也,却也好像不是。但更加奇怪的是,他心里头莫名空空的,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离开,要永远离开他。

说完这句话之后,中原中也转身欲走,太宰治见状,下意识要拉住他。后者早有预料,便闪身一避,不成想,这一避开,害得太宰治的手抓到了他的后背上。

“嘶……”

本来就隐隐泛疼的后背在受到这样的触碰之后,当下就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将腰弯下。太宰治皱眉,显然发现了什么,“你后背怎么了?”

“关你什么事!”中原中也没好气地怼回去。跟这种人做搭档,又白瞎了眼喜欢这种人,简直是倒大霉。

太宰治没搭理他,只是想到最近没有任务,为什么这人的后背会疼?于是他二话不说就摁着中也,想把他的衣服撩起来,非要看看后背是不是受伤了。

若是平时的中原中也肯定还能阻挡回去,甚至还能把人踢出港口Mafia大楼,但最近被后背疼痛折磨太久,力气早已消掉了一大半,加上还时不时还感到头晕。于是体术中下的太宰治就轻而易举将体术大师中原中也制伏在怀中,右手还将人家的衣服件件脱掉,面色一本正经,认真中透露中关切。

中原中也看到他那样子,也不知道怎地,就懒得挣扎了,可能因为这人眼中的关心触动到他吧。果然,太心软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的肤色很白,不是太宰那样的病态白,而是健康的,白里透红。太宰治的心情忽然有些微妙,以前虽然也见过,但最近几年已经很少了,原来这娇小的大小姐,脱掉衣服后是这样子……身材并不瘦弱,甚至还有匀称浅薄的肌肉,线条十分漂亮,甚至可以说是完美不可挑剔。

但很快地,太宰治的目光就被他后背的彼岸花刺青给吸引去了,很漂亮,很灵动。可看久了,却给人一种诡异的错觉,仿佛人体的后背是土壤,而里面的鲜血就是养分,它扎根于此,自然生长。

“你……你这……”太宰治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这朵花看起来很不详,甚至很危险。

中原中也不动声色地挣脱他的怀抱,又条理有斯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先前的心软下去之后,便又是一脸冷漠,“我什么,都与你无关。”

被他呛了一句,太宰治缓缓垂下手,不怒反笑,“是吗?”

正要说些什么,后方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你好?中原先生还在里面吗?你们没事吗?”

是松下森宁。

太宰治闻言,眼神也渐渐冷了下去,“确实与我无关啊,毕竟连你跟她什么时候认识的我都不知道呢。”

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中原中也不禁蹙眉。

“她的身高看起来比你高吧,以后走在路上,会不会有人来问‘你这是你姐姐吗’?等你们结婚了,她穿着高跟鞋,你还是比她矮,你会为此感到难堪吗?女方的家人会不会认为她的女儿嫁了一个未成年人?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连一米六都没有?毕竟他的爸爸就是一个一米六的矮……”

“啪——”

清脆声音在室内响起,中原中也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将他未说完的话打吞回了肚子里面。

“我对你太失望了!”丢下这句话,中原中也强撑着身体的不适愤然走了出去。

门开了,又关上来了。

太宰治怔在原地,沉默着,未发一言。

刚刚那句话明明不是他想说的,可为什么还是不管不控地说了出来?……心脏又为什么这么疼,仿佛有人用匕首生生隔开肌肤而活剜出来。

太宰治神思恍惚。

窗外乌云浮动,冷风飒飒,阳光不透一丝。

松下森宁看到中原中也这副样子,显然很担忧,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独自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

走出公司大门,中原中也忽然出声,打破了气氛的尴尬,“你说,你知道我背后这朵花的事情?”

松下森宁闻言,愣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嗯、嗯!知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的异能力可以看到呀,不过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是……”

中原中也显然不想听这个,于是他抬起手,示意停止。松下森宁见状,很快了然,于是清了清音,她接着之前被打断的话。

“花奠,一种特殊剧毒,十年前经人恶意传散,因其在人体潜伏期长,所以中此毒的人们并无察觉。当宿主意识到所爱者谁,才会引起毒发,表现为:后背会出现彼岸花刺青,伴随剧痛、灼烧、麻痹等不良反应,在此期间,宿主也会陷入抑郁、易怒等消极情绪。”

“该花以情深为养分,汲取宿主体内血液,三天之后,花盛全红,宿主因被吸血过多而亡。”

与此同时,港口Mafia部下刚好有人传报此事。太宰治面色沉重,立刻想到了中也背后的彼岸花,很显然,他背后的花已经完全红了,也就是花奠的最后一天。

“有什么方法可以救?”

“……”

太宰治不停地拨打中原中也的电话,他现在紧张,又不耐烦得急躁。回想之前自己说的那些傻逼话,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但现在最迫切的事情并不是这个,而是找到中也!他想看到中也,不求原谅,也可以不问中也到底喜欢谁。

可是他找了好久,甚至出动不少的手下去找,然而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徒劳,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寒风拂面,又从指尖悄悄溜走,太宰治神色微怔,坐在累高的台阶上,他低头看了着自己的手心,不禁走神。

天色渐渐昏暗,仿佛会下雨一般,变得黑压压,沉闷之意正如他的内心。

中也,中也到底会在哪里……

太宰治失魂落魄地翻出手机,一切能想到的地方都去过了。

就在他起身准备再走一趟,手机忽然嗡嗡作响,他心中惊喜,以为是中也打来,结果翻盖一看:木映晴子。

太宰治有些失望,于是不绅士地挂断了她的电话。结果刚走了没几步,手机又响了,他轻轻拧起眉头,以为还是木映晴子,没想到竟是一串陌生号码。

不知道是谁打过来的,但他心里期许的是中也,于是便接听了电话。

“你好,是太宰先生吗?”听筒传来的女声,他丝毫不陌生,是今天找中也的那个女人。

太宰治并不知道这位打过来做什么,但想到中也是跟着她离开,说不定能知道中也去哪。于是他轻声回应,又问道,“你知道中也在哪吗?他现在是不是还跟你一起?”

“没有。”松下森宁说,“我跟他早就分开了。”

太宰治目光微黯。

“不过我知道他在哪。”

日和山。

太宰治找过去的时候,中原中也坐在山坡上,衣袂被风吹得翻飞。他欣赏着山下的海景,姿势慵懒,漫不经心。

“中也……”

中原中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轻轻说着,话声很淡,“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啊。”

太宰治不作应答,只是沉默地走到他身边,然后盘腿坐下。青草扎到手心,又尖又刺,可他不以为然。

“还记得每年的冬日祭吗?每到这个时候,前任首领都特别允许部下出去过节,所以我出去后,就想着看烟花。”

“但是你说,在城市里看到的烟花不够壮观,于是要我开着机车,带你来到山上去看。”

“我当时想,看烟花这么浪漫的事情为什么要带上你这条青花鱼……”

寒风不止,将他的声音吹得轻淡,却又温柔。太宰治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天已经完全暗了,从山上俯瞰,城市星光点点,忽闪忽烁的光影,仿佛灯火就此连成一片。

中原中也轻轻叹息,双手抱在脑后仰躺在草地上,“但是后来想了想,如果一个人来看烟花,未免太孤单了些。”

太宰治微怔,侧头低下,却见他对自己微微而笑,蓝瞳潋滟,流光灼灼,比人间星光更叫人怦然心动。

“你应该都知道了。”沉默良久,中原中也语气平静道。

知道他说的什么,太宰治颔首,轻轻应声,只是眼神再次看着他时,明显犹豫了不少。

于是中原中也说,“那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比如:喜欢的人是谁?

太宰治明明很想问,但他张了张唇,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不能问。

他也不敢问。

风声急促,夹带森冷的寒意,经过草丛,又掠过树叶,引起飒飒的嘈杂声音,仿佛一群怪物被困许久的挣扎嚎叫。

太宰治无端感到心乱,又烦躁起来。

中原中也看到他犹豫神情,不禁微微勾起唇角,有些苦笑,“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中也……”太宰治显然很挣扎,不知道心里什么情绪作怪,明明很想知道,但又怕知道了之后,自己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情。

可是中原中也这次没管他,甚至在他还在纠结的时候,直接抬手抓住他的领子,然后用力一拉。距离瞬间缩小,两人的唇也紧贴在了一起,带着微凉,却意外柔软。

“砰——”

伴随一声巨响,漆黑的夜空便绽放出一朵朵绚丽的烟火,花色鲜艳,灿烂若星。一瞬间的惊艳动人,一瞬间的流光溢彩。

明明耳朵里都是烟火砰砰的声音,可太宰却觉得周围很静,静得只能看到眼前的青年,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是那么的急促,又强烈。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跳这么快,甚至还有莫名的情感在心中发酵,一点一点,不断扩大,以至于有什么东西好像就要破土而出。

双手撑在中原中也脑袋两侧,太宰治压着他,下意识加深这个吻。舌尖探入唇腔,一点也不温柔地勾着他而交缠起来,热烈而疯狂,带着攻掠城池般的凶狠强势,仿佛要将人给拆之入腹。

弥弥森林,飒飒风声。他们不停地亲吻,他们不停地索取,他们也在纠缠不休着。

时间流逝,一吻终了,两人才缓缓分开。太宰治看着他那双水光潋滟的蓝色眼瞳,仿佛心海都得到惊动,久久不能平静。

“中也,我……”太宰治眸色微闪,往下垂底,看到他水润的双唇,自己猛地便意识到方才为什么会心跳加速,也为什么想压着他疯狂索吻。

中原中也只是轻轻一笑,抬起手似乎想与他相牵,太宰治见状,便连忙将手伸了过去。可是眼睛微微一眨,待到再次睁开的时候,他握到的便是源源不断的冷风。

“中也!”

原本还躺在草地上跟他接吻的漂亮男人,身体慢慢化作荧荧光点,忽闪忽闪,随风渐渐飘散。

“中也!!!”

太宰治瞳孔微缩,心里不由得升腾出一抹害怕的情绪。他抬起手想要抱住他,可是双手一展,又在收拢之间,连半点零星都捕捉不到。

“中也——!”

烟火平息,荧光散去,万籁也俱寂。

“……”

太宰治目光茫然,看着草地余下的一朵彼岸花,他只觉得心脏仿佛被生生挖出,又狠狠地给剁碎了。脑海记忆纷杂,每一个片段都与中也相关,有争吵、打闹,甚至是心平气和地相处。可他抬起手,想到了方才的亲吻,那是多么的热烈,又多么的虔诚。

于是指尖微微颤抖,抚到了双唇之上,然而唇上微凉的温度仿佛在告诉他,那人已逝作长风而离去了。

拾起那朵鲜红的彼岸花,他恍然想到部下说的那句话,“中了「花奠」的人,三天必死,且无药可解。”

感谢阅读,发刀完毕,对不起我顶锅盖走了,后面放两篇短篇让你们调节一下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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