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助鸟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

“自由,平等,公正……”

“叮叮叮叮……”

“好,下课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

我喜欢上课,因为可以让我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也是在这个时候知道了,大山之外还有一个那么丰富多彩的世界。

从这个时候,深山的深山不是我的向往,我的目光放到了大山之外。

我的心好似也飞到城里面去了,仿佛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是和大山里的自由不一样的味道。

我和冯鹭说,我们一定要一起考出去,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她紧紧攥着我的手点点头,相顾无言。

她和我相伴走过大山里的日日夜夜,大山里有我的足迹的地方,一定有她的。我们躺过一片草地,看过一片星空。

我心想我们一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直到那天,我们捡了一只鸟,我们之间好像多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天我和她像往常一样一起放羊,忽的一下,一团黑影落在了远方。

孩童的好奇心总是浓重的,我和她一起跑到那里去瞧那团黑影。

“呀,这好像是只鸟唉。”我说着,捧起的那只鸟。

“还是只白鹭嘞。”

这只白鹭翅膀上插着一只箭,伤口有撕裂状的伤痕,看来是拖着猎人射的箭飞了很久,最终体力不支倒下了。

我摸了摸这只白鹭的头,它温顺的在我的掌下磨蹭着,看不出它还有驮着箭矢伤怒飞出猎人的包围的野性。

我十分惊奇,可能是它也感受到我对它的善意了吧。

“这是只不满一岁的小白鹭呢。”冯鹭说着,摸了摸它的羽毛。

我和她对视一眼,我们的默契不必说,我们收养了就是白鹭。

我们给她取名雪绒花,因为这只小白鹭身上还有它幼年时未褪尽的绒毛,白白得像冬时第一场雪。

其实我有私心,因为我和冯鹭就是在冬时第一场雪相识的,那时我的母亲刚去世,我刚被父亲打了一顿逃了出来。就遇到了她,那时我觉得她像天上派来拯救我的天神一样,闪闪发光。

她也确实温暖了我余下的岁月。

而雪绒花呢,也是学校音乐老师教的第一首歌,也是我唱给她的第一首歌。

我们将它安放在我们每天放羊都要去的山上,就在我每天坐着瞭望远方的石头后面。那里有一块岩缝,我们用细软的草和结实的木棍为它搭了新家。

山里的孩子想改善伙食,抓个野兔,摸个鱼什么的简直是太容易了。

山里面吃肉也只有过年杀猪的时候,所以平常孩子们经常去打打野味儿。

平时我和冯鹭常常去打野味儿,现在要照顾受伤的白鹭所以每天都要去捉鱼了,捉鱼相对来说要轻松一点,运气好的话能打到野兔。

山中的物资还是十分丰富的,我和冯鹭少吃一点肉回去多吃一点饭,这样雪绒花就能多吃一点了。

山中的时光荏苒,在我和冯鹭的喂养和照料下,雪绒花的伤已经好了。

我们选择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放飞了雪绒花,看着它在蓝天中展翅翱翔,我想它应该也去寻找它的自由了吧。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雪绒花,哪知下一次见面竟是那样的光景。

那年我已经初三上半学期,距离我放飞雪绒花已经过了两年。

临近年关,大雪封山。父亲最近更好赌了,可能是过了年,外出的男人也回来了;也或许是天气太冷,喝了烧酒能暖暖身;也可能是到了年关,大家手上都有了余钱。

总而言之,过年是我最不愿意待的时光。

那天我放完羊回来,竟然发现父亲已经自己做好饭了。

这十分反常。

“闺女儿,今天可是个好日子,逮着一只白鸟。这白鸟可能卖不少钱呢,嘿嘿嘿嘿。”白老七喝的有点大舌头。

我很疑惑,白鸟什么白鸟?

环顾四周才发现旁边有一个笼子,里面确实有一团白影。我定睛一看,这里面的白鸟不是雪绒花吗?

我心里涌上了巨大的恐慌,不能让他卖了雪绒花,绝对不行。

我,我一定要救它。

白老七很快喝趴下了,呼噜声滚滚。

我似乎从雪绒花恐惧的眼睛中望到了儿时的自己,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拼死拯救只有两个月友谊的一只鸟儿。

我知道我若是放了雪绒花,会迎接来父亲的狂风暴雨。

但我却像是鬼迷心窍一般,摸了父亲腰间的钥匙,一步步走向那个笼子。

“雪绒花啊,雪绒花,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中了猎人的圈套呢?你不该相信人类的,人类都是贪婪的魔鬼……”我尽量用着童话般的语言,安抚着雪绒花也是安抚……

“砰。”

这声响吓了我一跳,伸向锁链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

我回头,却见是父亲的酒瓶滚到了地上,我屏住呼吸,观察父亲。

还好他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我松了一口气,手抖的厉害,钥匙哆哆嗦嗦地捅进锁孔。

听着金属摩擦的开锁声,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雪绒花啊,雪绒花,你可不要说话。你若是惊扰了猎人,你和我将永远留在雪地之下。”不知是鼓励雪绒花还是鼓励我,我又像念童谣一般,讲出了一段话。

雪绒花并没有出声,我打开了笼子,它跳到了我的手臂之上。

我带着雪绒花离开了家,在山巅,我曾经放飞他的地方,再一次使它展翅翱翔。

雪绒花并没有立刻离开,它在我头上环绕了三圈,长鸣一声,静静消失在雪夜的黑暗。

有你的感谢也足够了,雪绒花,不要被猎人再逮到了。

我静静的凝视着雪夜中的一点,那是雪绒花消失的最后地方。

我察觉到有人站在我的身后,我没有回头,因为我知道她是谁。

“鹭,我放走了雪绒花,猎人不会原谅我的。”我依旧凝视着黑暗。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从后面抱着我。

“鹭,我们已经初三了,以后的路应该怎么办?我爹是不会让我去上高中的。”我苦笑:“他只会让我去嫁人,女孩子有点文化好卖钱,但文化不能太多了,因为那样丈夫就管不住了。”

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我感觉我要融化在她的身体里,成为她身上的一部分。

良久之后,她才开口。

“梅,我带你离开离开这个小山村的吧。”

“啊,离开?”我惊叹于离开,因为这个词语已经在我心中被嚼烂了,揉碎了,吞咽了。

“你还记得10岁那年,你说想和我一起逃进深山,那现在,你愿意和我逃出深山吗?”

毫无疑问,“离开”,“出逃”。这两个词语都是梦幻而充满向往的,都是我不能拒绝的。

“还有半年呢,还有半年才上高中,那这半年我们该怎么办呢?而且学费生活费我们也承担不起。”

我说出了现实的残酷,也打碎了我的梦。

“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我会想办法的。”冯鹭喃喃自语。

我们依偎在一起大半夜,这一晚,两个孤寂的灵魂挨得很近,很近。

近到不分彼此,我想那一晚我们的灵魂肯定是交融过的。

******

不出所料,第二天早上我还是挨打了。

身强力壮的老猎人,即使抽烟喝酒,也不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能抗衡的。

沙包大的拳头密密麻麻打在我身上,我隐约觉得外面的雪可能转成了雪夹冰雹,凄厉地咆哮。

打完人发泄完,说了一堆垃圾话。白老七把门一摔,又出门赌了。

黎明的朝阳透过反弹形成的门缝,打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可我却看不到一点希望。

我感觉更冷了,生命的体征好像在消失,阳光似乎没有了温度,可能老天也不想给我什么希望吧,可笑的希望。

我感觉视线在模糊,刺眼的光线,翻飞的灰尘,可笑的希望……

我彻底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竟然在村里面的救济站。当村里人生了很重的病,就会来救济站,这里有值班的医生。

我醒的时候,医生正在给我换吊瓶,看到我醒了,他长舒一口气。

问了我的情况,他说这瓶水打完就可以回去了。

我看看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纱布包扎好了,却犯了难,这救济站应该是要收钱的吧?这下白老七肯定不会放过我。

“梅,你还好吗?”冯鹭冲进来。

我勉强冲她笑笑,我其实并不知道我的笑容有多么难看。

她陪我坐了一下午,一句话也没说。

我们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飞雪,这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对未来感到迷茫。

我突然对冯鹭说,我想死了,但不是死在现在,我想死在6月。

那个阳光明媚的六月天,我喜欢暖暖的阳光,不喜欢冰冷的飞雪。

即使阳光不能带来温暖,我依旧憧憬那可笑的希望。

我若是在6月死去,我会不会像窦娥一样六月飞雪。

我虽然没有窦娥那样的冤情,却也如窦娥一样被这趋炎附势的社会所啃食。

穷山恶水出刁民,白老七不是唯一的野兽,那里每一个男人都是恶魔。

我想我若是死去,我那个父亲会有一丝心疼吗?我知道母亲肯定是会心疼的,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我想父亲是不会心疼的,他只会心疼他的钱白花了,女儿还没卖出去换钱呢,怎么就死了?

我浑浑噩噩地想着又睡了过去。

我梦到了好多东西,梦到了去世的母亲,梦到了冯鹭,梦到了雪绒花……

最后白老七狰狞的笑脸在我眼中放大,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自己家里。

白老七在旁边喝酒,我警惕的看着他。

白老七却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喝着。

“爹。”我唤他。

“败家玩意儿,又花老子钱。”他竟然没有打我,只是抱怨了两句。

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或许是赢钱了吧。

我以为他会打死我的,我的命幸亏是保了下来。

我以为他是良心发现了,其实他是怕把我打死了。

人还活着就有无尽的希望,这是冯鹭下午看雪时说的,是我临近睡着迷迷糊糊时听到的话。

我铭记着。

年代救赎文大家来看,包甜的呀。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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