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荣宠过甚

——————乾华宫——————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淌过乾华宫高大的朱漆门槛,偌大的庭院中空旷寂寥,先前喧腾的丝竹欢宴早已散尽,贵妇淑女们少了大半,只留下零散几道略显落寞的倩影。

君柠妖与君析妍双双踏入殿门,回到乾华宫时,步履带起的微风扰动了一室寂静,留守的宫娥上前低声回禀,道是凰后召去了大半,余下的贵客也皆已出宫回府。

“妖妖!妍妍!”一声带着急切的轻唤响起,苏沅嫕仍独坐在角落的里,见两个表妹进了门,如获至宝般站起身,裙裾匆匆拂过光洁的金砖,“怎去这般久?还一道回来了?”

君柠妖琉璃般的眼眸左右睃巡,没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柳眉微蹙,“良儿呢?”她心知肚明,扎峻良这个孩子一定不会去凰后宫中的,他连凤后那里都不会去,更何况是凰后了。

“他已出宫去了,”苏沅嫕眸光闪了闪,“还托我告罪一声。”

君析妍闻言,秀雅温婉的眉心悄然结起微澜,明日便是扎峻良启程回南疆之日,此刻出宫?分明只需与她们同归府邸即可……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一股不祥的预感像细微的蛛丝,悄然缠绕上心尖。

“无事,”君柠妖并未对扎峻良出宫的事放在心上,脸上迅速漾开明媚的笑意,“出去透口气,恰巧遇见姐姐,便同归了。这宫苑九曲十八弯,险些成了迷途的小鹿。”几步上前,亲昵地挽住了苏沅嫕的手臂,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落在了对方腰间一只样式陌生的荷包上。

指尖轻抚,那荷包上的绣线歪斜扭捏,针脚也颇为生疏,君柠妖唇角一翘,忍俊不禁,“表姐的绣工……”眼波流转间,促狭地补上了一句,“嗯……稚拙生趣,别有一番风味。”

苏沅嫕双颊顿时飞上霞红,羞恼地一把拍开君柠妖不安分的手,声音带着嗔意,“这是我熬了三夜才成的宝贝!你可倒好,张口就嫌弃!”荷包被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遮掩住那些不完美的针脚。

君柠妖早已笑得花枝乱颤,灵巧地闪身躲到君析妍背后,只探出小半个脑袋,继续火上浇油,“表姐这针法嘛,怕是连宫里初学的小宫娥见了都要掩口葫芦笑。这歪歪扭扭的,哪似荷包,活脱脱像被顽皮猫儿用利爪狠狠‘耕耘’过一番呢!”

“好了,妖妖。”君析妍从沉思中回神,眉宇间带着一丝无奈,玉手微抬,她深知苏沅嫕不善女红的软肋,精准地拽住君柠妖的衣袖往旁带离几分,生怕这没轻没重的丫头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表姐不擅长针线,能绣成这样很不错了,妖妖就莫要打趣她了。”

君柠妖被君析妍一扯,立即噤声了,只见素来开朗、极少落泪的苏沅嫕,此刻竟眼眶泛红,盈盈蓄起一汪水光,那浓重的愁绪几乎要从中满溢出来,全然不似往常被揶揄后反唇相讥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以往,一定会跳过来骂人的,怎么这次快哭了啊!

“表姐?”君析妍心头一紧,缓步上前,素手轻柔地抚过苏沅嫕鬓边因落泪而散落的几缕青丝,指尖的力道宛如怕惊飞了栖停在花蕊上的蝶翼,轻柔的紧,“究竟出了何事?”

苏沅嫕低头,一滴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砸落在紧攥着荷包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湿濡,一滴一滴,泪珠便断线珍珠般扑簌簌滚落,映着残阳最后的血色微光,她嗓音哽咽,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娘亲和姑姑……同纳安王妃商议我的婚事去了。”

这话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君家姐妹心头激起更深的涟漪,苏沅嫕此刻的哀绝,显然并非因那小小的荷包玩笑。

君柠妖与君析妍默契地对视一眼,皆是心中一揪,“表姐,其实,方才……我们面见了凤主陛下。赐婚的圣旨,约莫晚些时候就该到府上了。”

谁知此言一出,苏沅嫕眼里的哀戚更浓,泪水决堤般汹涌,甚至连那绝望的愁绪都深了好几分,她凄然一笑,带着浓重的自嘲,“板上钉钉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罢罢罢,咱们也归家去吧……”未尽之语,是命运悬顶的无力认命。

君柠妖嘴唇微动,瞥了君析妍一眼,最终还是将圣旨内容有变的话咽了回去。一来正式旨意未到,贸然出口恐生变数;二来……若能成为惊喜,想必更能慰藉表姐此刻破碎的心房。

也罢,且待那明黄的卷轴亲口宣布吧。姐妹三人无言结伴出宫,各怀心事,沉重的暮色仿佛也坠在了她们的肩头。

酉时一正,铜钟响,沉沉回荡在初上的灯火中,两道明黄卷轴,如同破开沉闷雨幕的惊雷,分别降临赫原府与苏府。

赫原府内,赫原尋跪接圣旨,沉稳如山。当御笔亲书的“赫原尋”与“苏沅嫕”并列名字清晰地传入耳中时,紧抿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指尖若有若无地摩挲过那道象征皇权的卷轴边缘冰冷滑腻的云纹,低沉的命令随即出口,“去备礼。”

而苏府正厅,却是另一番景象。

——————苏府——————

苏沅嫕回府后便将自己锁在房内,伏于锦被之上,仿佛要把所有的哀愁都压进那柔软的填充物里。被半拉半劝地拽到前厅接旨时,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明黄的锦轴在眼前展开,太监尖利的宣读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纱,模糊不清。

甚至当宣旨太监高声唱毕“礼成,钦此!”后许久,苏沅嫕依然愣怔地跪在原地,对周遭的异样毫无知觉。

“郡主!”觅云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用力摇了摇苏沅嫕的肩膀,“郡主!是赫原公子!是和赫原尋公子的婚事!”如同晴天霹雳直劈天灵!苏沅嫕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那双盛满失魂落魄的眸子瞬间亮得惊人。

宣旨太监早已离去,留下整个苏府上下如堕五里雾中。

人人皆知赐婚在即,也知就是这几日就会收到赐婚圣旨,但这赐婚的对象……怎会是赫原尋?那个几乎已注定无缘于郡主的赫原公子?

“嫕儿!”修妙可最是震惊,但,更加多的是开心,她是知道女儿和赫原尋之间情谊的,本来也只能无力惋惜,这下可真是心想事成了!“打春宴上,妖妖和妍妍可曾与你透露过什么?!”可,凤主,明明给的意思是和康亲王府宫炽夜,不可能平白无故换成赫原尋,转念一想,便明悟了,能让陛下临时改变主意,绝无他人,唯有那对深受陛下宠爱的君家外甥女了!

只是女儿这副天塌般的悲戚,难道那两个丫头什么都没说?真真是让人又气又怜!

苏沅嫕被问得更是呆住,下意识摇头,“妖妖……妖妖只说晚些会有赐婚圣旨到……原来……原来是……”她后知后觉地品味出那“赐婚圣旨”四个字的真实含义,羞赧之情瞬间如燎原烈火,轰地点燃了双颊和耳尖!

方才那几乎将心肺都浸泡其中的绝望哀伤,此刻竟显得如此荒谬可笑!

巨大的反转与随之而来的狂喜让苏沅嫕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矜持,一抹含泪的绝艳笑容在脸上绽开,她猛地提裙转身,如同春日里最轻盈的蝶,头也不回地奔向前厅之外,只留下一串急切而悦目的足音。

“郡主慢些!”觅云和觅星连声喊着,紧追在后,深怕雨后路滑,再摔着苏沅嫕了。

修妙可凝望着女儿消失在庭院月洞门后的娇俏背影,眼底积蓄多年的阴霾被这突如其来的狂喜冲刷得点滴不剩,只剩下能溺死人的宠溺温柔,下意识看向庭院一隅某处不存在的虚影,心底一声无声的轻叹,‘戎儿……你看,你妹妹她……终究是得偿所愿了。娘亲……近来也愈发……想你了。’

绵绵春雨如织,细密而温柔地洒落,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土地,也涤荡着过往经年的愁情,似是无声地为这份终成正果的情缘,落下一串串剔透的祝祷。

——————倾雪阁——————

更漏滴尽三更,梆声的余韵在湿漉漉的夜色中刚歇,阁中的雕花窗棂便突兀地传来两声极轻微的“笃、笃”敲击,短促而清晰,打破了深闺的静谧。

正倚窗看雨的君柠妖眉梢微挑,起身走近,纤指轻轻推开,窗外庭院清幽,月光如水,两道颀长的身影浸沐其中——一黑一红,气质迥异却又奇异地和谐。

“哟?”君柠妖语带戏谑,眼波流转间笑意盈盈,“深更半夜翻墙叩窗……我还道是哪里的梁上君子。却原来是我这未来姐夫,还有……”目光扫过那抹火红,“我这胆大包天的好二哥啊!”

“小姨子夜安。”黑色身影轻扬手中一只精致的雕花木食盒,清越的嗓音带着温和的笑意,“嫕儿特意吩咐,让我来送……”话未竟,一股锐风猝然破空!

“嗤啦!”

一枚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银针,精准无比地钉在赫原尋耳畔寸许的廊柱之上,尾羽犹自颤巍巍震动不休。

“这份贺礼,重了些吧。”黑衣身影笑容未减,反而更深了几分,仿佛早已料到,他从容收手,足尖一点便轻巧地借力翻过窗台,落入室内,动作流畅利落,红衣身影紧随其后。

君柠妖无奈后撤一步,带着二人行至阁中正厅的漆桌坐下,玉指微抬,不客气地点向君泽桓,“深更半夜,带人擅闯妹妹香闺……君泽桓,你疯了不成?”语气半是斥责半是娇嗔。

红衣身影讪讪一笑,径直走到君柠妖身侧坐下,“事出紧急,顾不得规矩门路了。妖妖莫恼,二哥保证,绝无下回。”顿了顿,眼风扫向刚站稳的黑衣身影,半真半假地调侃,“再者……我这妹夫,也算是‘内人’吧?”

君柠妖懒得接君泽桓这茬,目光重新投向桌前的黑衣身影,不是赫原尋,还能是哪个!月光透过窗纱落在赫原尋身上,衬得那如青竹般挺拔的身姿更显玉质清辉。墨色薄纱外袍罩着深紫色交领绢衫,行走间,袍摆上用银线织绣的暗云纹若隐若现,腰间束着一条月白色织锦腰带,垂落两条细长丝绦,锦袍下摆还沾着糖霜,此刻看上去,活脱脱像个刚偷溜出来的糕点师傅。

“你又亲手做糕点了?”君柠妖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赫原尋坦然点头,将食盒置于桌面,“是啊!一份送去了苏府,另一份,是嫕儿特意交代送来给两个妹妹尝尝鲜。”修长如玉的手指熟练地在食盒底部某处轻轻一按,一道极其隐蔽的暗格应声弹开,从中取出的,赫然是一本触目惊心、封面沾满深褐干涸血迹的线装册子,书页边缘卷曲破损,散发出铁锈混合着尘土的味道。

“六皇子,在秘密调查金斗池。”赫原尋径直翻到最后一页,一幅描绘着金斗池周边地形的路线图上,赫然被朱笔圈出了三处刺目的红圈——清晰的埋伏点标识。

“我早知道金斗池是凤主的了,只是没想到泽桓会插手金斗池,我来回想了想,应是凤主将金斗池交给了君家。”赫原尋指尖轻点了点桌面,“你放心,嫕儿在乎的人我绝对是要倾力相护的。”或许是怕君柠妖生气轰他出去,赶紧又补了一句,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君柠妖美目微瞪,横了赫原尋一眼,随即转向身边的君泽桓,带着探究,“你们俩……是何时勾搭到一处的?” 她用了“勾搭”二字,语调拖长,促狭之意明显。

“很早。”君泽桓笑得一派云淡风轻,只是这三个字后便戛然而止,显然不欲多谈。君柠妖见状,也不再追问,目光落回那精致的食盒,“表姐嗜甜如命,这点心我且收下,一会儿着人送去姐姐院里。你们深夜前来,除了提醒六皇子的事,是否还有他议?”

“的确另有一事,”赫原尋放下册子,神色忽然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从未有过的肃然,在君柠妖愕然的目光下,对着她,毫不犹豫地深深一揖到地,行了叩拜的大礼!

君柠妖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地从椅子上弹起,急急后退一步躲到君泽桓身后,花容失色,“你这是做什么?!想折我的寿数不成?!”

赫原尋抬起头,眼神清明坦荡,毫无戏谑,只有一片赤诚的感激,“你当得此谢!若无你于凤主面前斡旋,我与嫕儿这场情缘,不知要经历多少磋磨坎坷,或许终成……各自天涯。因你一言,尘埃落定,简单至此。”话语清晰真挚,起身时,轻拍了拍锦袍膝盖处沾上的薄尘,月光与烛光交织落在他清雅如画的眉目上,舒展的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那是即将与心爱之人缔结良缘的纯粹欢喜,是夙愿得偿的释然与温暖。

这一刻,曾在南龙阁内对成全他们婚事生出的那丝犹豫与衡量,彻底从君柠妖心头消散无踪,眼前的赫原尋,心思缜密,有担当,远非寻常贵胄子弟可比,有赫原尋护佑表姐,再加上今生她与姐姐在旁照拂,苏沅嫕此生的平安喜乐,她相信终有所依。

“谢,就不必了,我本就不是为你。”君柠妖从君泽桓身后走出半步,声音清晰而淡然,后半句话尚未出口,一直凝神戒备的君泽桓骤然暴起,长臂一展,毫不犹豫地将君柠妖严严实实护在身后,反手打灭了屋中的烛火,“房上有人。”

阁中正厅立时陷入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几乎在烛火熄灭的同时,君泽桓的身影已化作一道凌厉的红影,毫无征兆地破窗而出,身法快如鬼魅直扑屋顶!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咔嚓!”——瓦片碎裂的脆响! “噗!”——沉闷的撞击声!

“咚!”——重物落地的闷响!

疾风再起,红影已稳稳落回室内,带进一身清冷夜气,“一会儿扛走。”声音冷硬如霜。

“好。”赫原尋应声干脆,从容地重新点燃手边的烛火,显然早有默契。

君泽桓面上沉得能滴下水来,声音如同寒冰坠地,“你明日尚需过府行聘,此刻,该走了。”逐客之意,毫不掩饰,每一个字都带着尚未散尽的凛冽杀气。

赫原尋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心知肚明他这位好兄弟是真动了肝火——和他那未过门的妻子如出一辙,都是护短不要命的疯子!这暗桩都杵到人家眼皮底下了,简直是活生生在他这好友脸上甩了一记耳光!他不敢有半分犹豫,身形一晃便已掠至窗棂旁。

君柠妖无奈地揉着额角,娇俏的小脸皱成了小小的包子,“劳烦姐夫下次……”

“走正门?”赫原尋翻身上了窗台,身影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只留下一声轻笑,尾音带着惯有的戏谑,“那多没意思。”话音未落,他已如鬼魅般俯身捞起檐下的人影,瞬间消失在庭院围墙之外,只余清辉寂寥。

赫原尋离开后,阁内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沉默,烛火不安地跳跃,君柠妖和君泽桓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谁也不理谁,空气仿佛凝固的寒冰,最终还是君柠妖先软了下来,看着二哥周身散发的、几乎将空气都冻结的冷意,她试探着轻唤,“二哥……生我的气了?”

“你对暗桩并不惊讶害怕,说明你早就知道了?”君泽桓低着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那“暗桩”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灼在他的心上。

“嗯。”君柠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有些时日了。”

“为何不告诉我们?!”君泽桓猛地抬头,素来温润的眼眸此刻盛满压抑的风暴,“那暗哨蛰伏在你身边多时,你竟忍得一声不吭?若他……”他猛地顿住,似乎无法忍受去想象那个“若”字后面的可能,声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若他包藏祸心,你当如何?!”

“他不会。”君柠妖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笃定,“他只是来探听消息的。打草惊蛇,反而会乱了背后布局人的手脚。”说着,迎上了君泽桓的目光,清澈的眼底没有丝毫闪躲。

君泽桓胸口剧烈起伏着,目光锁在君柠妖脸上,带着痛惜和一种无力的愤怒,他这个妹妹啊!看似乖巧依人,实则骨子里倔强又大胆,天大的事也敢独自扛在肩头。闭上眼,再睁开时,风暴虽未平息,却强行压成了深沉的忧思与无奈。

“妖妖,”君泽桓叹息着,声音里是道不尽的心疼,“二哥就在这里。天塌下来,也该让我先替你顶着。”这话语,比任何愤怒的责备都更重地砸在君柠妖心上。

君柠妖微微一怔,心头仿佛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泛起细微的酸涩,轻轻喟叹:“傻二哥,你妹妹我多机灵啊!更何况我身边有寒木寒尘呢!”唇边牵起一丝调皮的笑,试图驱散沉重的气氛,“适才若不是你在场,寒木寒尘早就把赫原尋丢出去了。”

“以后,”君泽桓伸出手,指尖带着暖意,轻轻落在君柠妖柔软的发顶,力道是能化开冰雪的温柔,“不许再这样悄悄瞒着我。护着你,于二哥而言,从来不是担子,是本能,是心甘情愿。”声音坚定而专注,如磐石般牢靠。

二哥的这句话像是一颗糖,猝不及防地化在君柠妖的心尖上,滚烫的甜蜜混杂着滚烫的酸胀,直冲眼眶,眼前氤氲起一片水光。

从小便是如此,她闯了祸,第一个赶来替她收拾残局的总是二哥,哪怕她任性胡闹,他也只会这样揉揉她的头发,说一句再寻常不过、却又牢不可破的承诺,莫怕,有二哥在呢。

回忆翻涌,君柠妖忽地站起,像一只归巢的雏鸟,猛地扑进了兄长温暖的怀抱,小小的脸颊深深埋在君泽桓坚实的胸前,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君泽桓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力撞得微微一晃,随即失笑,手臂稳稳地环住了君柠妖,如同接住了一只终于愿意收起爪牙、安心撒娇的幼猫。

“二哥……”君柠妖声音闷闷的,带着不易察觉的鼻音,像幼时被噩梦惊醒后的呢喃,“以后……我不瞒你了。”

“好。”一声简单到极致,却重逾千钧的应诺,君泽桓下颌轻轻抵着君柠妖柔软的发顶,眼中再无半分戾气,只余化不开的心疼与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对了,金斗池……以后有劳二哥费心了,掌权印也一并托付给你。”

“也好。”君泽桓语气平淡,仿佛接过一件再轻松不过的小事。

君柠妖有些诧异,抬眸望进他沉静的眼底,“二哥……就不问问?金斗池水深诡谲,凶险异常,你就不疑我为何忍心交予你?不想问问缘由么?”话刚出口,触碰到君泽桓那双盛满了然与包容、毫无质询的眼眸,她忽然觉得那些疑问都变得多余了。

屋内燃着的烛芯突然连着爆了几声,细碎的火星跳跃,混着君泽桓的声音一同入了君柠妖的耳畔,“不必问。”

君泽桓抬手,微凉的指尖轻柔地替君柠妖拢起额边一缕散落的青丝,不经意间触碰到发间珠钗时,指尖微微一滞,“这钗,是去年你生辰那日……我送的吧,和妍妍的那支是一对的。”君柠妖下意识去摸发间的珍珠发钗,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浑身湿透、连油纸伞都遮不住磅礴雨势,却还小心翼翼护着怀中锦盒的身影。

那天雨那么大,可锦盒打开,珠钗却在烛火下流光溢彩。

“金斗池再凶险,万般险恶,自有二哥去趟平。”窗外夜风骤起,送进来一阵细碎连绵的“沙沙”低语,轻柔地环绕在君泽桓坚定的承诺周围,“你与妍妍,只需平安喜乐,做你们无忧无虑的君家小姐便是。赏花,制香,听曲,看戏……”

月光,烛火,清风,兄妹相依的剪影在窗纱上摇动,那未说出口的后半句,仿佛已揉碎在了这温柔的风声里。

表姐婚礼要来啦!(祝大家开心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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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赐婚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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