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想法和秉持的理念不一样，关于怎么审讯温之予的话题很难继续进行，房间陷入沉静，空气像是凝固了，李斯聿站在窗户边，夹着根没有点燃的烟。
“哥。”李斯聿开口打破了寂静和凝固的空气，“那个beta他妈是冯征国的亲妹妹，这关系可不一般，冯雅当年怎么死的，说是血液病，你信？”
确实蛮巧的嘞，巧的没办法让人不怀疑。
李青池的目光落在自己打着点滴的左手手背上，他没有立刻反驳李斯聿，只是缓缓开口道：“目前看来，他只是一个……被卷入案件的病人。”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弟弟，“疑点需要证据去支撑，而不是用疑点本身去定罪。他现在最大的‘罪’是成了那个样本计划的第一个受害者。”
“受害者？”李斯聿转身，眼底是压不住的戾气，“哥，他在计划刚开始的时候出现在你的身边，他妈妈是冯征国的妹妹，现在连差点要了你命的子弹都和他的病扯上了关系，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告诉我全是巧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还是说……”
他眯了眯眼，像是看透了什么似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嘲讽道，“你被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迷惑了？”
像是被触动到了神经似的，李青池眼神突然冷了下来。也是，任何在战链署工作的人都不会乐意别人把自己和嫌疑人扯上关系，更别说被嫌疑人迷惑之类的话了，会显得这个人非常蠢。谁会愿意被人当成个蠢人呢？
“行了。”他毫不遮掩地表达对这种说法的厌恶，“李斯聿，我的判断，不需要你以这种方式质疑。混淆感情和工作的人很蠢。我比你更清楚温之予有多危险。”
心里像是烧起了一团火，越来越烈，他比任何人都要讨厌温之予，并且了解这个beta的手段，要不是为了任务调查，他恨不得现在就和那个讨厌的beta一刀两断，他甚至讨厌自己和温之予的名字一起被提及。
他哥从来没有这么锐利地表达过情绪，李斯聿被噎了一下，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尾，他彻底冷静下来：“行，你有分寸就好。”
躺在病床上的人剧烈咳嗽了几声，缓了口气：“他身上有疑点。我知道，但疑点不等于定论。报告也显示，至少在明面上，他和冯家以及那些研究没有关系……”
李斯聿并不是容易急躁或者失去理智的人，大多数时候表现出来的闲云野鹤，恶劣至极的模样和行为才是真正的他，但今天他确实被这个案子和那群人挑战到了。不过现在他冷静下来，转念一想，他哥说的确实有道理，于是他没有反驳。
“李斯聿，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罪犯，是藏在暗处的‘他们’。冲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正中他们下怀。”
这段话说的确实有道理，很全面的考虑了问题，他们兄弟俩性格互补，逻辑思维方式也是一样，他们会接受对方的看法或行动方式，所以只要他们在一起，任务会完成的非常顺利，“那你打算怎么做？继续当他的医生？用你的信息素安抚他，然后等着他哪天在背后捅你一刀，或者等你自己被‘他们’灭口？”
这倒不是他为了噎李青池故意想精做法说的话，而是他真真切切的担心。
“目前我还没有想好，但与其用吐真剂这种粗暴的审讯方式，不如直接去问温之予本人，最终目的都是得到他母亲死亡的真相。”
“他会告诉你这些？”
“控制。”李青池淡淡吐出两个字，“把人放在我能掌控的范围之内。我和他的医患关系是现成的纽带，也是最好的掩护。我需要知道他到底了解多少，关于他母亲的死，关于冯家，关于他自己的病。而且他发病时在C—JX的作用下表现出来的脆弱和恐惧，也不一定是假象，说不定是可以利用的情绪弱点。”
以医患关系继续保持联系，获取信任后套取关键信息，这种以身入局的方式，容易翻车。李斯聿一向非常信任他哥，定力理智都高到不行，但面对温之予，他还蛮担心的，总感觉会阴沟里翻船。
“你可别被美人计迷惑了，到时候被别人骗到裤衩子都不剩。”李斯聿想提醒，但想了想之后作罢了。
李青池看向站着的人，以平常在战链署在对手下的语气命令道：“你继续去深挖冯雅当年的所有档案，特别是仁和医院的内部记录，还有冯征国那段时间的所有动向。动用你手上的所有能动用的资源，查清楚诱导药剂的真正源头，还有那颗子弹到底是从哪来的，至于温之予——”他顿了顿，“交给我。”
李斯聿盯着他哥看了几秒，抬手向后捋了把头发，他露出额头时，整个人多了股锐气：“行，你是总指挥，你说了算。但我提醒你，哥。”他语气像把尖刀，很快变得飘然，无所谓似的，不像是提醒的语气，更像是置身事外的围观者语气，“你可别玩火**。我会盯着他，如果他敢有任何异常举动，或者我发现他对你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我会立刻出手，到时候，你别怪我。”
提前打好预防针，毕竟临时抓人这件事，对李斯聿来说是家常便饭。说完后，李斯聿把没点燃的烟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李青池没说话，没给出确切的答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许，兄弟俩的分歧暂时搁置，毕竟以前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常有意见不合的时候。
但今天的不愉快闹的似乎有点太大，因为温之予。
监护室外有人敲门，一名护士推着换药车进来，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李少将，该换药了。”护士语气很轻，对面前的两个很敬畏。
李青池点头，护士开始换药，熟练地操作，小心翼翼地解开他右肩上的纱布，狰狞可怖的伤口暴露在眼前，缝合线像是条丑陋无比的蜈蚣盘在上面，周围红肿得厉害。
护士动作轻柔地喷上生理盐水，水雾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李青池整个人瞬间紧绷，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他抿着唇，一声不吭，极力忍耐着。
李青池虽然没开口说什么，但护士看着他发白的脸色，整个人开始紧张，手也控制不住发抖。战链署附属医院位置比较偏，医疗设备相对落后，大部分受重伤的患者都选择去医疗水平更高的中心医院，附属医院这边很少接触这种枪伤手术。
这个护士蛮面生的，估计是前几天进来实习的姑娘，还不太老练，手直抖，李青池作为换药对象，是最直观感受到的。
李青池朝李斯聿看了一眼，算是示意，就算他不看这一眼，李斯聿也打算过来接手，“我来吧。”他抬脚走到护士身边，接过生理盐水。
李斯聿虽然不是医生，但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小队成员受伤都是由他包扎，久而久之，也就熟练到老练了，甚至比护士更专业。
他从托盘里拿出把镊子，动作徐徐地揭去残留的内层敷料，接着仔细观察了下伤口，确定没有出现感染现象，接着拿出用镊子夹起一块棉球沾湿生理盐水，由内向外消毒伤口。
处理完伤口，李斯聿退开一步，把镊子放回到铁盘上，护士接手，重新包扎。
李青池对这个护士有印象，昨天围在温之予隔离室外面的几个护士里面有她。
“温之予……怎么样了？”李青池忍着疼痛开口询问。
“他刚才出院了，我看他脸色挺苍白的，劝他多留院观察几天，他说他好得差不多了，坚持要走。走之前，他还让我帮他干件事……”说到最后，护士迟疑了几秒。
“什么？”
“让我帮他看看你的情况。”顿了两秒，护士如实回答，他和温之予不熟，自然没有必要替他保守，该卖的时候就卖了。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空气像是结冰了。李斯聿皱眉，目光扫过护士，像是在问：那家伙打听他哥？
李青池没有他那么大的反应，表现的很内敛，只是眼神有点波澜。他沉默了几秒，开口道：“知道了。”
护士被他这淡如水的反应弄的有点无措，再加上病房里面两人的气场太有压迫感，她匆匆包扎好伤口之后，推着换药车快步离开了。
病房门打开又关上，李斯聿轻啧一声：“那家伙又想玩什么花样？刚出院就打听你的消息，真挺阴魂不散的。”
李青池没有接话，他微微向后，脑袋靠着床头，闭目养神，不自觉地思考。温之予的关心……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他的思绪拉回来，他看向李斯聿，李斯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的号码是，表情有了点不一样的波动，接着他抬眸看向他哥，用口型说道：“老头。”
是季鸣鹤。
李斯聿按下接听键之后又按了免提，一个徐缓，温和，却带着一种不怒自威压迫感的声音传出来，“青池怎么样了？”
和在站链署的时候不一样，此时此刻，他直接表现出来的压迫感很淡，更多的是纯粹的关心。
某些时候不得不承认，他们兄弟俩和季鸣鹤很相象，深层性格，确实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斯聿看了眼李青池，后者眼神冷静，示意他直接说。
“手术挺成功的，子弹成功取出来了，没伤到要害。”李斯聿言简意赅地回答，语气不像平常那么散漫，带着点公司公办的严谨意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空气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很快，他的声音接着响起：“这次任务结果虽然符合预期，但是u盘里面的核心数据被毁了，出现这种纰漏，上面的都很恼火……”
“在你们执行任务之前，上面的就说过，要尽最大努力保住u盘，你们这样行事，是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