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口闭口一个关键文件，但却连个底也不透露，连是有关什么方面的文件都不说，蛮神秘的嘞。

上面的人不说，底下的人自然也不知道，但也不影响，他们不在乎是什么文件，只想揪住这根小辫子。

“赵部长说的有道理。”旁边的吴中将附和，相比起赵部长，他更直接，省去了那些弯弯绕绕，“在蝮蛇逃到D国之前，我们跟了他很久，投入了不少人力和资源。青池，你当时作为主狙击手，应该是很清楚击毙目标和保住U盘哪个优先级别更高的，一枪毙掉，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平时不合的一群人，今天倒是借着这次机会拧成一股绳了。

李青池开没开口回答，李斯聿就率先开口，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起来似笑非笑的：“草率？吴中将，您老在后方指挥部喝着热茶，当然觉得前线决策简单。当时C国那群狗崽子围得跟铁桶一样，蝮蛇那家伙揣着U盘就往他们保护圈里面钻，不立刻销毁，等着文件被C国拿去？”

说的句句话都轻飘飘的，还带着点笑意，这软棉花瞬间把指责的两人噎了口。

“斯聿，注意点场合。”季鸣鹤开口，视线扫向李青池，“青池，你是现场的指挥官之一，也是那个扣动扳机的人，说说看，你当时的行动依据。”

父子之间的相互试探，暗流涌动，季鸣鹤那么精明老练的人，怎么会猜不到第二种可能性，所以他在试探，试探那种可能性的几率有多大。

“依据有三点。”李青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他这一点和季鸣鹤很相象，就是不太容易起波澜，对任何事情都有超常的掌控力。

他站起身，开口：“第一，也是任务开始之前我们分析过的，目标蝮蛇是个高功能反社会人格，非常危险而且不可控，他的主要目的我们也很清楚，不只是寻求C国的庇护，更重要的是完成交易，换取最大的利益，一旦他进入C国的保护圈，完成交易的概率预计超过百分之九十。到了那个时候，再说什么就都为时已晚了。”

“第二，当时C国接应的人，已经形成了一个保护阵型。要是我们选择强行夺取U盘，死亡概率估计在百分之七十以上，而且夺取成功的概率另算，估计不超过百分之三十。”这点对应了李斯聿刚说的，C国那群人围的确实跟铁桶一样。可行的突破口很小。

“第三点。”李青池的目光平稳地扫过在场的众人，“这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在行动前一个小时，我的加密终端收到一条最高优先级别信息，是匿名的，只有五个字，U盘是陷阱。”

此话一出，一阵哗然，连季鸣鹤的表情也有点崩。

只有李斯聿表情不变，甚至带上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意。什么加密终端，匿名信息，都是随口编的，诈一诈战链署的这些老家伙们，而且这个烟雾弹，说不定还真能让“他们”互相猜疑，出现内部分歧。

他也不显风不露水，配合着他哥演戏，倒是蛮好玩的。

比起李斯聿，李青池冷静的多，条理分明：“结合现场情况来看，我认为这个信息有可信度，在当下那个场景，U盘很有可能是蝮蛇诱导我方强抢的陷阱，所以击毙目标和物理销毁U盘，是最好的结果。”

说了这么多，还没引入正题，这群人太蠢，什么话都得挑到明面上才能听得懂。

吴中将试探地开口，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不少：“那会不会，这条信息是蝮蛇或者是C国的人，故意发来的，想让你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放松抓捕力度……？”说到最后，他也发现了这句话的逻辑漏洞。

一旦夺取U盘的计划不可行，就会采取更加直接的方式销毁U盘，不管任何人，宁愿直接销毁，都不会为了保全文件而选择让文件落到别人手中，C国的人和蝮蛇不会不知道这点，他们怎么可能蠢到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有人想借李青池的手销毁U盘，什么人会想要销毁U盘呢？就只有“他们”内部，对文件里面的计划持反对意见的人才会。

分歧，这不就出来了。

这场戏是演给“他们”看的，不管他们在不在场。有人被蒙在鼓里，有人心如明镜。

而李青池，需要靠这场戏，确认他的判断是否正确，如果这段时间内战链署上层有人出现意外，那就证明“他们”就在战链署内部。

风起云涌，暗起波澜。

会议室有人不断地对着眼神，惊恐，怀疑，质疑，犹豫。当然，也有人波澜不惊，坐怀不乱。

刚才凭着意志力强撑着解释，现在肩膀上的疼痛比出院时加剧了不少，李青池手臂支撑着会议桌，意志力逐渐消散，眼前回忆室的众人开始扭曲，变形，旋转，耳边众人猛地吸气声拉成一道机械的直音，滋滋的电流声在脑中震颤，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眼前彻底一黑。

“哥——！”李斯聿焦急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李青池最后的意识，是感觉自己被人猛地掐住，没让他直挺挺的，狼狈的倒在地上，然后他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星河。

……

意识好像沉在水里，缓缓地向上漂浮，等他漂出水面，见到阳光的时候，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接着感受到身体沉重的顿感，最后是右边肩上的刺痛，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感。

李青池掀开眼，灯光太刺眼，他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五感在慢慢恢复。

他感受到自己现在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心电监护的电极片，他感觉到病房里面的环境很熟悉，是战链署总院的高级特护病房。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醒了？”李斯聿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很明显的疲惫和沙哑。他抱着胳膊站在床边，脸色看着不太好，累要不行的样子，“医生说你失血过多加上极度疲劳，伤口已经有了点轻微撕裂和感染的迹象，再晚点送过来，你这胳膊搞不好真得废了。”他语气不好，但眼神里面带着担忧。

他是真有点刀子嘴豆腐心的特质的，虽然吧，平时散漫恶劣，不拘一格。

李青池没说话，只是试着动了动手指，确认身体的掌控权回归了，脑子里面还是有种很重的晕眩感，不过比之前好点了。

晕倒前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旋转，闪过，他也强迫自己回忆，复盘每个人都反应，想要去抓住那些一闪而过的异样表情。

“叮咚”一声机械脆响，打破了他的思绪，他只能被迫中止，是他的手机接受到信息后发出的提示音，手机在床头柜上面。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过去，手机屏幕上面弹出一条新信息的预览框，发件人备注是温之予。

信息内容很短，只有短短一句话，但是却让他平静的心起了点波澜。

温之予：李医生，你的伤，还好吗？记得换药。

不是质问，也没有试探，只是一句简单的，甚至看起来有点笨拙的关心，这和往常发号施令，恶劣狡黠的温之予，完全不一样。

李青池的表情也不受控制地有了点波动。病房里面很安静，除了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之外，没有任何杂音。他静静地看着那条信息，就这样看着，眼底不再是那种纯粹的审视。

李斯聿当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那条信息，他嗤笑一声：“呵，消息倒是灵通。我们前脚刚到总院，他后脚就关心上了，这殷勤献的可真够及时的，哥，你可别告诉我你信他这套？”

李青池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思索，难道是和李斯聿说的一样吗？是伪装，是故意，是献殷勤？

李斯聿的怀疑是有道理的，也是必要的。但他看着那条信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温之予带着眼泪的脸。

那个讨厌的beta。

监控仪的“嘀嗒”声一直在病房里响起。

“嘀嗒，嘀嗒，嘀嗒……”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

李斯聿抬手，伸向床头柜的手机，因为伤口的原因，导致他做这个动作很艰难。

看到他哥的动作，李斯聿皱眉，但没有阻止。那句他说过无数次的“我看你是被子弹打中脑子了”的话，滑到嘴边，但看着病床上虚弱到极点的人，他没吐出去，又咽了回来。

李青池没有看他，只是拿着手机，艰难地打字回复，内容很简洁，甚至看起来有点冷漠，毕竟看着一段文字，是没办法想象到打字人的心情和感情的。

李青池：嗯，死不了。

点击发送。

发送成功的一秒，对方又发了条信息过来，速度很快，像是一直等着。

温之予：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别太累……

一句看起来有点……小心翼翼，带着叮嘱的话。

他后面好像还想再发点什么，但对话框里面的字打了又删，最后干脆用一个欲言又止的省略号代替。

看来自己上次的行为确实吓到他了，起到了震慑作用。

李青池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一连串的省略号和那句“别太累”，手指在屏幕上停顿几秒。他脑子里面已经想象出了温之予的样子，大概是抱着手机，咬着唇，想多说点什么又不敢，最后只能挤出这样一句干巴巴的关心。

不过这只是他的想象而已，温之予会这样吗？那样一个讨厌的beta，他会表现出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吗？他不会的，会也是装的。

只是为了让自己怜悯他，继续帮他治病罢了。

李斯聿抱着胳膊，对于温之予这种“关心”的把戏嗤之以鼻。

停顿了很久，李青池继续打字，动作比刚才流畅了很多，速度也快了不少。

李青池：明天见一面吧，如果你还想继续治疗，我们得谈谈，同时我们之间也需要一些规则。

信息发送成功，见面不只是单纯的见面，而是表示，他可以继续利用自己的信息素给对方治病。

这一次，温之予没有再回复，屏幕缓缓变暗。

李斯聿看着他哥一系列的操作，眉头拧成了咸菜疙瘩，但是最后也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他知道，这是李青池的选择。

“希望你能一直清楚并执行你的计划，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