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秦十美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发出一声餍足的轻哼。

他仿佛漂浮在云絮般的温暖中,像是回到了幼时被母亲拥在怀里的安眠,连握紧的手掌都舒展开来。

意识渐渐浮出水面,随之而来的是后腰处隐隐的酸胀,和大腿内侧残留的微妙感觉。昨夜那些混乱旖旎的记忆突然闪回——灼热的呼吸,紧扣的双手,还有腺体被犬齿刺破那一瞬间。

“操!”秦十美猛地睁开眼,他顾不上继续贪恋温暖的被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

晨光透过纱帘,清晰地照出床上的一片狼藉。所有的枕头和被子都被他卷成了巢穴般的半圆,严严实实围在身侧。

这是他多年来改不掉的坏毛病,喜欢抢被子。有人作伴就抢友人的,没人作伴自己抢自己也抢得不亦乐乎。

然而他身上需要拥护的热量属实有限,根本不需要两床被子的加持。是的,抢了他也不盖。

睡梦中,秦十美把能抓到的织物都薅过来,被单,床单,枕巾,像筑巢的雌鸟般把自己围得密不透风,围好了才能安生睡踏实,不再乱滚。

是郁傥霜把他抱上床的,失踪的一部分记忆终于回笼,秦十美隐约想起折腾到最后,自己有些神志不清了,一直嚷嚷着让郁傥霜标记自己,继续做下去,做得彻底一点。

但是郁傥霜不同意。

秦十美能清晰地感受到郁傥霜绷紧的肌肉线条和逐渐升温的皮肤,青年灼热略重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带着同样不稳的节奏。

可每当他想要更进一步,就会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坚定而不容抗拒地扣住手腕。

“不行。”郁傥霜的声音哑得厉害,却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克制。

他滚烫的掌心贴着秦十美的脉搏,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突起的骨节,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忍耐。

秦十美不满地挣动了一下,却换来更用力的禁锢。

郁傥霜手脚并用地将他整个人锁在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从胸腔传来带着微微的震动:"哥,你现在不清醒......还不可以......."

最可气的是,明明郁傥霜的呼吸已经乱得不成样子,扣着他腰的手臂也绷得发颤,说出来的话却依然冷静自持,仿佛那个埋在他颈间呼吸深重的青年是另一个人。

空气中还残留着郁傥霜信息素的清甜味,身侧却空空如也,郁傥霜不知去向。

秦十美抓起羽绒被蒙住头,布料下传来一声闷闷的哀鸣。

真是要命了!!!

他还没有这么像只“野生动物”过。

之前和交往对象交往,顶多就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不管最开始发乎什么,最终都要止乎于礼,基本没有对方说服秦十美做更彻底的那一步的机会,秦十美更不会去那样做。

秦十美的信息素过敏症并不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病。他在正常的分化年纪——即便并没有家里人愿意带他去医院查明——分化的第二性别是Omega,信息素是好闻的九里香,但是没有稳定多久,就非常唐突非常突然地出了岔子,那段时间他开始频繁地流鼻血,皮肤出现大块大块又疼又痒的红斑,发情期最长的一次三个月都不停。为了不麻烦别人,他干脆有事没事就大剂量地注射抑制剂,压制发情期突然到访引发重度的过敏症状。

结果,药物的滥用让他的情况更严重了,秦十美体内的激素水平像是疯了一样毫无理性地波动。接着就是住院,吃药,打针,主治医生都无计可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得了难以医治的疑难症,让偏爱死去哥哥的爸爸妈妈在秦十美的身上看到了秦全的影子,那段时间爸爸妈妈格外的关注秦十美。

他住院,妈妈架起行军床睡在他的脚底陪他,每天都亲自做好了饭菜,带到医院来,亲手喂给他吃。爸爸更是如此,跑破了鞋,给他到处求药。

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真让爸爸求到了一种德国造的特制抑制剂,不是单独对某一第二性别发情期使用的普通抑制器,而是能直接从根源上抑制体内信息素分泌的药剂。

爸爸带着他去做了皮试,皮试通过后,他就一直在注射这个特制抑制剂了,一直到现在,虽然很有效果,抑制剂却并不便宜,一针就要6000块钱,爸爸一开始大力支持,后来就开始捉襟见肘,开始时不时地阴阳怪气,说秦十美替秦全享了好多的福。秦十美听着,心里难受得要命,很难形容,有点生气,有点悲伤。

身体稳定下来后,他就偷偷溜出去打工了。有了特制抑制剂,即使他本来就是Omega,也不会像正常的Omega那种容易被Alpha的信息素影响了,出去好几个月打工,完全没有问题,就和Beta差不多,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也就是在到处打零工的时候,秦十美认识了郁构。当时郁构的厂子并不大,毛孩子还是一个做宠物零食的小厂子,总共也就各有三条生产线。

郁构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臂上的针孔。

“十美,Beta不需要打抑制剂吧?”郁构看着他信息表上填的第二性别Beta,笑盈盈地眯起眼睛道。

秦十美瞬间哑言。因为是未成年,没有证件,为了不惹是非,他干脆直接填了最适合工作的第二性别,Beta。

郁构继续道:“Alpha一般都很盲目自信,不会甘心把自己填成Beta的,十美,你能和我说实话吗?”

秦十美把头低得更低了。

郁构对他有恩,他当时年纪真的太小了,基本上没有什么正经的公司愿意要他,但是他又实在不想回家,觍着脸问爸妈要钱,就开始主动穿一些豹纹老虎纹蟒蛇纹的衣服,抽烟喝酒,打发蜡,时不时往脸上剐蹭点小口子,企图让自己看起来霸气一些,显得年纪大一些,却还是因为太青涩太稚嫩,底气不足,每每让人戳穿。没经历过的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只有郁构愿意要他。

他初入社会,学艺不精,会的基本没有,不会的团成一大坨完全找不到能藏的地方。郁构也没有难为他,尽可能的给他分了一些零碎的工作。

工资虽然不多,但是对一个第一次拥有自己可支配钱款的孩子来说已经非常可观,非常感动了,而且都是按时发放。

秦十美选择实话实说:“老板,我是Omega,但是我基本上和Beta差不多,能保证正常的工作。”

郁构逡巡了他一眼,道:“靠注射非处方药剂,对吗?”

秦十美没说话,其实他想直接回个“是”了事。

然而,他有点难捏不准郁构和他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

作为一个周旋在资本市场的老板,唯一关心的不应该就只有他的员工能不能提供最大效益的劳动价值,同时还不给公司制造麻烦嘛?某个无关紧要的小员工注射特殊药剂与否,并不是他该在乎的问题吧?

没等到回答的郁构继续问道,这个问题更加令秦十美疑惑了。

他问:“十美,你对你的Omega身份,怀有恨意吗?”

秦十美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郁构。

郁构:“Omega通常是社会中最弱小的存在,他们受制于信息素更具有控制性的Alpha,实现自身价值的方式只有两个,一姣好的容貌,二老实地繁衍后代,他们的一生都是在和同性的勾心斗角中度过,只为了能够被一个强大的Alpha标记,得到这个Alpha对他的控制欲。Omega追求Alpha对自己的统治,以此来获得另类的安全感,就和奴隶一样……漂亮的奴隶……”

郁构:“十美,大家明明在分化之前都是一样的人,分化之后却只有Alpha能坐到权力和力量的顶端,Omega却只能像守着要饭的碗一样守着自己的生殖腔……通过贡献自己的身体来实现自己的价值,而且这种献祭的方式是在分化之后就已经注定,完全不能改变.......”

秦十美沉默了,在此之前,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么问题,他的生活太琐碎,并没有给他的思想留下太多可以发散的空闲。

秦十美绞了绞自己的手指:“老板,我还是倾向于先把自己做好,无论我是个什么东西,我都会先把这样的自己做好,无论我是Alpha,beta,omega,我都不会放弃自己的。”

听罢,郁构轻轻地笑了:“不愧是你啊十美,永远都是那么的踏实。”

秦十美歪歪脑袋,还是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老板,所以,您问我这个问题是为什么呢?”

郁构耸耸肩:“闲聊天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意义,最近网络上Omega平权运动比较热闹,我也很好奇最后未来能发展到哪种程度。”

“哦。”秦十美点点头,他是个很少上网冲浪的人,并不清楚网络上那些像潮水一样此消彼长的热点。

郁构:“十美,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嗯嗯,好啊。”

秦十美看向郁构,那一天的郁构格外的感性。

郁构:“目前我们的社会,第二性别的分化是个很大程度上只倚靠遗传基因的随机事件,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种手术,它能够让你直接拥有Beta,甚至Alpha的性状,看上去基本上和天生的无异,只是代价比较大,十美,你会用吗?为什么?”

“不会。”秦十美摇摇头:“如果我就是分化成了Omega,那么比起其他选择,我会倾向于选择去做一个很好的Omega。”

郁构:“那你甘心吗?那些分化成Alpha的家伙在社会上混得如鱼得水,依仗着自己的性别优势大放厥词,说着一些Omega天生就是蠢就是懒的话,比如,过‘好孕人生’、相夫教子才是Omega的人生最优解。Alpha容易冲动,极具攻击性,明明他们才是社会最不安定的存在。偏偏Omega在现实中受限制最大、且最具道德感。十美,你真的能甘心吗?”

秦十美拧起眉,这个问题过于深刻,很难直接作答:“这......”

好在郁构并不想难为秦十美,只是拍了拍秦十美的肩膀,说了几句“好好工作”“注意身体”的场面话,就放过了他。

每次身体出现状况,秦十美都会想起和郁构的这些讨论,因为常年倚靠药物压制的原因,他的发情期基本上没有,顶多有点药物的副作用,但也仅仅体现为类似“肠胃病”,偶尔因为一些特殊情况发情期没有压制住,秦十美才会深刻的感受到Omega在从事社会生活中的不容易。

社会中,对于Omega群体的“保护”,更多地只是:到了生育年龄,就赶紧回归家庭,不,是赶紧将自己囚禁在家庭之中,别出来嚯嚯更能发挥社会价值的Alpha了。

说是保护Omega群体,实则是对于“囚禁”这个贬义词的美化,以及对于囚禁对象的驯化罢了。

明明“家庭”最先是由两个人构建的,却只有一个人被迫回归了。一堆配偶之间本应该互相分担的共同责任,被做成精雕细琢狗链子,一股脑地全套在了Omega的脖子上。

秦十美一边发呆,一边把床上的被子叠好了,并将满是狼藉的卧室收拾干净。

早餐有点过点了,不吃了,一会儿简单吃个午餐,就可以给小黑打电话回去了。吃什么呢?秦十美回味了一下,昨天晚上折腾了老些竟然一点也不饿,真饿了再说吧。对了,说好了要简单收拾一下地下室的,差点忘记了。

秦十美解开居家服的扣子,敞开怀,他换洗的衣服都在一层客厅的双肩背里,要过去拿。

刚拉开卧室门呢,就看见本应该消失不见的郁傥霜系着粉色的花边围裙,有些长的卷毛在脖子后绑了个小把,正带着手套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砂锅路过。

郁傥霜一笑:“哥,你醒了?”

秦十美一愣:“你在做什么?”

郁傥霜:“我做了些简单的早餐,一起吃吧。”

见他笑的如此的善良和甜蜜,秦十美心中很是挣扎。怎么办,这么好的人,真的不答应他吗?天知道如果真的拒绝了郁傥霜,郁傥霜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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