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秦十美上楼的时候数错了楼梯,自个儿左脚绊右脚,差点没被身上背着的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整个压到楼梯缝隙里去当标本。
杨大伟很有眼力见儿、也很势利眼地领着集团最大的“官儿”走了。
秦十美只能领着这位莫名其妙成了自己“未婚夫”的小屁孩回他家。
结果,人给带到他现在住的十八胡同里的房子,大门进不去了。
钥匙插锁眼儿里拧了半天,丁零当啷的,怎么也拧不开,对门邻居还以为外面遭贼了,拧着眉头出来看了不下三次。
秦十美一打听才知道,这个房子竟然早就已经被卖给别人了,在他们出去吃饭的几个小时,已经全部火速搬空换锁了。
郁傥霜挂在他背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蹭在秦十美的肩窝。
秦十美抬抬一边肩膀颠了颠:“喂,你早知道这事不?”
郁傥霜闷闷地道:“知道。”
秦十美:“知道怎么还专门跑过来住啊?有床睡吗?他们不会已经清走过一部分了吧?”
果然,郁傥霜道:“屋子里早就没有什么东西了,只有门锁没换。”
“哦。”秦十美想起,十八胡同这是郁傥霜母亲的旧居,一时明白了郁傥霜肯定心里难过。
秦十美心一疼,软下声问道:“还有别的地方去吗?”
郁傥霜大概是真醉了,自从下了车,进了十八胡同,就一直从后搂着秦十美的腰,现下已经将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西服里。
秦十美感觉自己的两扇肋骨都被摸了个遍。
郁傥霜哼哼道:“没……我没有家了。”
秦十美摁住郁傥霜不老实的爪子,笑了一下:“你这么大个爹还和你干杯呢,你怎么会没有家呢?”
郁傥霜的脑袋沉沉地枕在秦十美肩头,目光迷蒙地描摹着他下巴上那层青灰色的胡茬,以及嘴角的小黑痣。酒精让他的声音带着令人发晕的潮湿雾气:“哥......”他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
秦十美被他温热的鼻息扫得颈侧发痒,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啥感觉?”
“就是......”郁傥霜的指尖无意识地磨砂着秦十美的衣领,像是要把它揉碎似的,指节都在发白,“明明你父母双全,衣食无忧......”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像被什么掐住了喉咙,“可心里总觉得......自己是个没家的孤儿。”
秦十美愣了一下。
郁傥霜:“哥,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秦十美不想回答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抬起手捂住他的脸,胡乱盘了一把,道:“行了行了,别发酒疯了,没地方去就跟我回我那里去,走走走!”
说着,挣开郁傥霜,走在前面。
走了半道,他才发现郁傥霜还垂着头,站在十八胡同那扇打不开的门口,没有动。
秦十美皱了一下眉心,招了一下手,喊道:“走啊。睡过去了?”
郁傥霜像是突然惊醒一样,定睛看向他,向前迈了一步,却踉跄了一下,秦十美一个眼疾手快上去捞住。
郁傥霜再次柔若无骨地挂在了他身上。
郁傥霜:“哥,我腿软了。”
秦十美看似是无奈了,实则没招儿了,拉过他的一条胳膊套在自己的脖子上:“没酒量就不要喝酒了,逞什么能。”
郁傥霜仗着酒劲儿委屈道:“爸让我喝的。”
秦十美:“他让你喝尿吃屎你也喝也吃啊?”
郁傥霜:“……”
架着一米九多的大男人扛上扛下,差点没要了秦十美半条命,刚才摔跤未遂那一下,整得他心口发疼。
这倒不是因为秦十美娇弱无力,小鸟依人,天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主要是这几天是他遭罪的“日子”到了,实在使不上什么力气。
秦十美的腺体发育不良,体现在病理上,就是所谓的“信息素过敏症”。
他的第二性别是Omega。Omega的一个显著特性就是对Alpha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敏感,且容易受到影响,为了保护自身的安全,Omega们通常会避免和Alpha,尤其易感期的Alpha接触。
秦十美却通常没有这个顾虑。
秦十美的信息素过敏症让他对于其他人的信息素感到迟钝,不管对方的信息素如何的浓烈,他都只能闻到浅浅的味道,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但是,相反的,秦十美却对于自己的信息素敏感的不行,排异反应极强,易感期的时候尤甚。
每次易感期到了,全身上下都会长出云霞一样的红斑,伴随着难以自抑的游走性疼痛,眩晕,眼黑,恶心,头脑发热,冷汗涔涔,严重影响了秦十美的日常生活。
因此,秦十美不得不依靠注射大剂量的特效抑制剂,来强行镇压体内信息素。
然而,那些药剂的副作用却如同附骨之疽。严重发作期间他连饭都吃不下,更别说发物和酒水,吃进去什么吐出来什么,只能靠稀薄的米汤勉强维持体力。临近这段时间,他整个人都会很瘦。
秦十美却顾不上那么多,太过于在乎自己只会显得矫情又可恶。所以他靠大量的注射特效抑制剂来压抑自己身体的异常反应。
“我家比较小,你先凑合住一下吧。”
秦十美背着烂醉如泥的郁傥霜,踉跄着用肩膀顶开了公寓大门。
逼仄的玄关里,几双鞋子横七竖八地散落着。秦十美喘着粗气,先是胡乱踢掉了自己脚上的皮鞋,又单膝跪地,粗暴地拽下郁傥霜脚上白运动鞋,扔在一边。
做完这些,秦十美咬着牙重新把人往上颠了颠,跌跌撞撞地穿过堆满杂物的过道儿,最后几乎是摔着把郁傥霜扔在了自己那张皱巴巴的床铺上。
郁傥霜被撞得闷哼一声。
秦十美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长眉微挑:“想吐吗?”
“不......不想。”郁傥霜难受地晃了晃脑袋,金棕色的发丝在枕头上蹭得乱七八糟,刘海还翘起来了一撮。
秦十美从鼻腔里喷出一声叹息,一屁股坐在床头柜上。
他伸手压下郁傥霜额前那撮翘起的呆毛,语气不自觉放软:“不想吐就眯会儿,等头不晕了再去洗漱啊。”
呆毛太倔强,并不服秦十美的压倒,松开手后又固执地立起,秦十美干脆拿指尖卷着那撮头发打转,“我把牙具都放洗漱台了,放着没拆封牙刷的牙杯就是你的,其他的洗面奶啥的,你随便用。”
“我不晕,”郁傥霜突然直起身,道:“我不困,我没醉!”
秦十美直接被气笑了,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给人拍回去了:“去你的!不晕也给你拍晕!老子累死累活把你扛回来,你现在跟我说你不晕?”
秦十美眯起眼睛,挺直腰背,抱起胳膊,道:“也好,既然没醉,那咱们说正事。”
“嗯......”郁傥霜手揉着额头,闷闷地应着。
“你爸在酒桌上说的,”秦十美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绝对不能答应。”
郁傥霜猛地放下手,露出那双湿漉漉的蓝眼睛:“为什么?”
“为什么?”秦十美瞪了他一眼,声音陡然拔高,“你他妈是傻的吗?你一个前途无量的SAlpha,去嫁给一个比你大十岁的老男人?脑子被面浆糊住了?”他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三个字,“不膈应?”
郁傥霜的睫毛颤了颤,他抿着唇不说话。
秦十美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不知道我有什么不良嗜好,多么的令人无语,你对我一无所知,你还这么年轻,你应该反抗,世界上的人很多,坏人也很多,你不该轻信任何人。"
“总而言之!归根到底!”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你不能被一个任何任何的一句话困住,知道不?!”
说到最后,秦十美的眼眶都有些微微的发红。
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郁傥霜却单纯而执拗地笑了,灰蓝色的眼睛里像是盛着一汪徐徐荡开的涟漪:“我知道,但是我愿意。”
“你!”秦十美简直想破口大骂: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这傻缺玩意儿,怎么就是不听教呢?非得把自己送到进退维谷之地是吧,结婚有什么好的??草草结婚又有什么好的??这不是明白着前面有个陷阱,睁着眼就往上跳了吗???
这倒霉孩子是上上上个世纪出生长大、冰冻了几百年刚刚解冻出来的吧???怎么这么的冥顽不灵呢???
秦十美瞪着郁傥霜看了很久很久。
沉默让他设身处地想了一下郁傥霜可能走过的人生,企图透过这副漂亮皮囊看穿郁傥霜灵魂的蛛丝马迹。
半晌,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你他妈......是不是缺爱啊?”
郁傥霜倒是一点也没含糊,直截了当地道:“是。”
秦十美:“.......”
郁傥霜接下来的声音轻的像羽毛落地:“我从出生就不被人期待,爸爸嫌弃我,妈妈懒得搭理我,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孤寂地长大,我从小性格就很懦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更别说有什么朋友。”
“从来没有人抱过我,没有人亲过我,没有人拉过我的手,更没有什么人在我受欺负的时候,替我出头……”郁傥霜越来越委屈,甚至带着哽咽:“又能有什么人爱我呢?”
秦十美听的头都大了,太阳穴里有根筋在突突突突地跳:“你这个小孩,问题还挺多。”
郁傥霜干脆自怨自艾地摊牌道:“没错,我满是问题,没有人喜欢我。”
“不是……”秦十美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话到嘴边却像堵了一块石头,怎么也说不出宽慰他的话了。
郁傥霜苦涩地笑了一下,看着秦十美的眼睛,又蜻蜓点水似的扫了一眼他的双唇,有些祈求地道:“你愿意亲我一下吗?”
秦十美白了他一眼,自暴自弃地回道:“亲你一下,你就乖乖洗脸睡觉吗?”
郁傥霜:“我一直都很乖的。”
秦十美:“那真没看出来。”
郁傥霜灰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秦十美被他盯得喉口发紧,不自觉地舔了舔突然干燥的唇瓣。
操,他在心里暗骂,不就是亲一下吗,罢了罢了,亲就亲了,我老黄瓜刷绿漆,亲这么好看的SAphla,我不吃亏!
想着,秦十美闭上眼睛,倾身上前,捧住郁傥霜的脸,照着柔软的腮帮儿,非常大声地吧唧了一口,稍纵即逝。
亲完,秦十美非常干脆地撤退,站起身:“这下满意了吧。”
郁傥霜垂着头,非常温顺地“嗯”了一声,伸脚下地找鞋穿。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