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昼宣宣！”林小满站起来义正言辞喊了一声。

“有什么吩咐？”许昼宣笑着问。

林小满伸出手：“拿来？”

许昼宣：“什么？”

“你说呢？”林小满觉得她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况且许昼宣宣又不是个傻的。基于两人之间的话题，自然就应该知道。

“我还没有写呢。”许昼宣敞开身坐在长廊上，侧对着面前的林小满，身后就是下落的夕阳。透过彩云照耀过来，将大片金芒洒向青春少年们。

林小满收回手嫌弃道：“就这么点小事诶，许昼宣宣！”

“不是小事。”许昼宣收起笑，站起来很认真说。

“不就是在便签上写几个字么？有什么难的。”林小满说这话时不免有些心虚。想起自己之前可不是这么做的，在便签上写了一版又一版才最终决定给许昼宣哪一张的。

“写给我们小满的，当然要好好写了。”许昼宣又靠近了点，微微低头，“我写了一中午的，发现没有一张是可以用的。”

“就是一张便签而已，很简单的。”林小满底气不足。

“我们小满配得上最好的。”

被人在意的感觉。

林小满立马敏感上了，她的世界里几乎不太有这种极具正向的夸奖式反馈。除了在苏易水那里，还能获得一星半点的力挺。既是支持，也是玩笑时候的嬉闹话。

“你夸张了。”林小满推了一下面前人想拉开距离。结果，许昼宣纹丝不动。

“不是夸张。”许昼宣又说。

林小满：“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如果，我没能给你呢？”许昼宣双眸盯着人眼窝，要陷进去，“我是说如果的话。”

林小满有点不明白。

她好怕现在还站在她眼前的许昼宣下一秒就没了，那些聒噪的蝉鸣声会立马像蜜蜂一样钻进人耳朵里。在林小满里看来，简直是一种折磨，令人头痛欲裂，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像是那天一样的傍晚，在西门口，她也看见许昼宣了。

不过，是他的尸体，躺在一大片血泊里，一动不动。

林小满愣了一秒钟，立马往许昼宣的方向跑，隔着百米左右的距离，半条马路中间，就是她一直想要接近的许昼宣。

而就在五分钟前，林小满还刻意走上去跟他打招呼了，这是她想要救他的第四次循环。

“回家吗，许同学？”林小满尽量让自己的神情语态显得自然灵动些。虽然开口的一刹那心脏像是长了翅膀要飞出来似的，扑通扑通一直在蓄力。

许昼宣先是看了她一眼，在反应过来她是自己班上的同学，才渐渐扯出一个稍稍显礼貌的笑，轻轻点头。他对谁都这副表情，温柔平淡。

“林小满！”苏易水大声喊。

林小满整个人一激灵，不用看都能听得出来她离自己现在站的距离还有好远。

苏易水那家伙也真是不嫌丢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大声说话，引的路人频频扭过头看她和苏易水。

连带着许昼宣的目光也轻瞟一眼，林小满解释说：“那是我朋友，苏易水。”

许昼宣似乎又轻轻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很小，林小满以为也有可能那根本就不是点头。许昼宣也不是很想理她，更不想听她说自己朋友的诸多二三事。

都是一些跟许昼宣没有关系的事，他自然是没必要放在心上。

林小满也觉得有些尴尬，跟许昼宣说：“我先走了，易水还在等我。”

这次林小满确定果然许昼宣本来就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刚才或许本来就是她自作多情。林小满转身往校园里面走，要去找苏易水。

许昼宣在原地愣了两秒，盯着林小满的背影一直看。

林小满走了两步往回看，许昼宣骤然转身，继续往校门口方向去。林小满猛然意识到，他这是才转身嘛……有好久了耶。也说不定，他刚才是在看别的什么地方。

总之，在马路上能让学霸驻足停留的事物一定还挺新鲜的。

林小满扭回头继续走，时不时又往回看两眼。许昼宣没有再回头，这是不是意味着刚才也不是在看她，是她多想了。

“小满！”苏易水朝她大摇大摆招手。

苏易水表情突然变了。

刺耳的巨大刹车声从身后传来，林小满也跟着转身往回看，视野里没有瞧见许昼宣那一抹身影。越过他刚才的位置，林小满看见右前方那起事故。

长长的黑色拖尾跟在轮胎后边挂在柏油路面，学生三三两两驻足捂着嘴巴。时间定格住一秒，才慢慢有人朝地上同穿着校服的男学生身边过去。

司机从车上下来，中年男人脸上满是惊恐，张惶道：“不是我不是我！”

“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是他自己！”男人很大声，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听见这声明。

“他突然冲到马路中间，真不是我撞的！”他一个劲向周围路人解释，双手放在胸前不断摆动，激动到语无伦次。

林小满看见那张带着血色的脸了，是许昼宣。刚才没有找见的那抹身影此刻完全失去生息，刚才没有在许昼宣脸上见到的该有的笑容此刻竟挂在了尸体上。

“许昼宣！”林小满喊着人名字跑过去。

校门口东西连贯的马路两岸林荫密布，蝉翼不见，蝉声不止。一时间都往林小满耳朵里面钻，迈开步伐的腿上也像是灌了铅，巨大的阻力从身前袭来，推着她往后去，不让他去触碰近在咫尺的许昼宣。

天人两隔的感觉顿时袭来，这一刻无力感都落在了她身上。

心里着了火一般，甚至是还有点痛感，不同于之前每一次。

明明刚才她还在跟他说话，打了招呼，就算是简单的寒暄在林小满眼里也是不一般。许昼宣刚才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哪怕只是一秒。

想来，她终究还是没能走进许昼宣的一切。要是他也多在乎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许昼宣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留恋。

林小满发现了。

蝉声越来越响，货车司机依旧满面惊恐，还在说：“对！有监控的！这里是学校！一定有监控！你们可以去看监控你们……！”

后面的话林小满渐渐听不见了，她再一次回到高考前三十天，进入新的循环。

放学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三两个女同学刚走出去，教室立马恢复安静。

林小满泪眼汪汪冲到许昼宣面前，一把抱住他，依偎在人怀里。身体接触的那一刹那，黄豆大的眼泪直接涌了出来。林小满放肆哭起来，来自身体上的颤抖都是最真实的反应。

许昼宣在她面前试探地问：“你怎么了？”

林小满摇摇头，说：“没怎么，就是你……”

“我什么？”许昼宣轻轻问。

林小满舍不得松开，又不想多说什么，能再次看见许昼宣的感觉真好。他还活着，就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还跟自己轻言细语说话。

林小满带着哭腔问：“是不是还有一个月就考试了？”

“你是因为这个才哭的吗？”许昼宣问。

林小满不说话。

“6号了今天，确实差不多还有一个月。”

林小满本来就要渐渐息止的声音骤然拉大，一如既往将所有情绪都漫延出来。显然，满是崩溃。

许昼宣渐渐把手环上去，身板依旧绷得僵硬：“没事的，只是一场考试而已，人生不止一场考试。”

好温暖对的许昼宣，比起刚才在校门口的他，有温度许多。

“不要哭了，我不提时间了。”许昼宣安慰她。

教室外时不时响起同学的打闹，林小满被声波震的从许昼宣怀里撤出来，湿漉漉的眼睛眨巴眨巴望着人。跟被谁欺负了似的，显得分外可怜。

抬头一看见许昼宣那张脸她就又要忍不住了，瘪着嘴道歉：“对不起。”

许昼宣这时候哪能受用，忙道：“没事没事，你不要哭了呀，不要因为这个事不开心好么，真的没有那么严重。”

林小满抬手抹眼泪，一瞟，就看见许昼宣衣服前襟领口上一片洇湿的痕迹。

许昼宣也瞧见了面前林小满不同寻常的神色，跟着她的视线一并看过去，也瞧见了那块衣服上的斑驳。

“对……”林小满又要说表示歉意的话。

“没事。”许昼宣提前一步开口打断，“你觉不觉得它有点像小熊，我有点喜欢这个图案。”

学霸的脑回路果然看问题视角清晰多变，林小满没想到还能这样理解。不太相信问道：“是吗？”

许昼宣看了一眼窗外天空：“这个天气，这只小熊很就会被风和云朵带走，要珍惜它还在的每一秒。”

时光难再。

许昼宣是这个意思。

林小满仰头，视线落在许昼宣那张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脸上。什么都一样，眉眼，鼻梁，唇形。熟悉，很熟悉。

可是……也不是那个许昼宣了。

眼前这个许昼宣不会记得他们刚刚在校门口遇到过，不会记得她送他的玉桂狗手链，不会记得她站在篮球架下为他停留的样子。还有很多关于他们的一次又一次回忆，他都一一不记得。

只剩下林小满心里积攒起越来越多的情愫，再见到许昼宣的每一次都是一次沉寂已久的火山喷发。一顶天神的帽子盖在山顶上，而后山体显现无尽震动，余波不止。

在等一个药引子……

老婆竟然对我投怀送抱！这简直就是对我的**裸的考验啊！

——《宣宣日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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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配得上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