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被迫下厨的火

糟糕!

艾哲提着香炉的手一抖。

尽管束身衣能完美藏起饱餐后微隆的小腹,但像打嗝这样的生理反应,就不那么容易控制了。

她赶紧将视线从普雷德脸上偏开,却又望见公主不顾旁人目光,相当招摇地冲自己挥舞双手。

艾哲微微晃过脑袋,猛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在嗝声并未持续,她决定厚着脸皮,装作无事发生。

反正人群离得那么远,又因塞西莉的突然出现而分散注意力,理当不会注意到她刚才的那声嗝。

至于国王……

想到这里,艾哲一手提起裙子,掩饰心虚般,屈膝向他行了个礼。

这时,普雷德也微微倾身,以示回敬。

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就在她缓缓舒气,以为一切风平浪静时,却听到国王冰冷的声音由近前传来。

“你是存心来破坏赐福的吧?”他话中有暗潮涌动,显然没想就这么算了,“你知道为了这场仪式,我筹备了多久?”

艾哲没有说话。

不是不敢,而是不想说话。

普雷德怎么还好意思扮演受害者?

饿了三天肚子的自己,都还没控诉什么。

而这个习惯支配一切的国王,一再剥削她的伙食,妄图控制她这个赐福者的运势。

饿别人肚子算什么,有本事就饿自己肚子啊!

艾哲略微沉下目光,声音异常平静,“陛下,请您不要误会。我只是在仪式中场的时候,喝多了水。”

“狡辩。”普雷德一声冷哼,“我甚至能闻出你之前吃过什么。”

艾哲在心里告诫自己要稳住。

她端出一个仪式性的微笑,却故意把香炉拎高半尺。

徐徐升起的烟雾像一道屏障,把她和普雷德重新隔开。

艾哲不卑不亢,“陛下,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如果您对我有什么意见,还请您表现得像个君王那样,择日再议。”

转身就要退场。

国王的追问却令她顿住脚步,“你就这么恨我吗?”

艾哲翻了个白眼,没有回头。

她还没追究普雷德派人雨夜追杀自己的事,这国王倒挺会抢先发难。

讲道理,她才不恨普雷德。

她根本就是唾弃这个控制欲爆表的狗男人。

国王最在意的,不正是被人搅扰好运吗?

那就让他好好在意下去,最好如鲠在喉、寝食难安,以至他一闭眼,就会想起这场美中不足的赐福仪式。

艾哲迈开步子,惬意地提着香炉,眼看围观众人为她分开一条大道,扬眉吐气地离开宴会厅。

暮色将近,她还没在庭院中走出多远,身后却跟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姐妹,慢点!”塞西莉裙摆生风地追了上来,“你别走这么快,我还想跟你聊聊呢。”

这位邻国公主拦在艾哲面前,完全没有提防香炉的意思,正自来熟地用胳膊肘顶着她的胳膊。

艾哲不动声色牵过银链,把香炉朝另一侧移去。

塞西莉一手端住胳膊肘,一手支起下巴,“你好像很擅长这个。”

艾哲不明就里,“擅长什么?”

自己不过就是顺手,把那个滚烫的摆件拽到边上而已。

她可没打算让公主被香炉烫出水泡。

“遛香炉啊。”塞西莉打了个响指。

艾哲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遛,遛香炉?严格来说,我是在……侍候香炉。”

“是吗?”公主弯下腰,好奇地伸出指尖就要戳向炉身,像在逗某种小兽。

艾哲后背发凉。

生怕炉中的家伙会伤到公主,她又一次牵住香炉,有些紧张地把它拽往身后,“被人看到的话,我们都会被冠上冒犯神明的罪名。”

公主恍然大悟,“就是他们一直念叨的,那位住在香炉里的神明?”

艾哲点头。

塞西莉眉飞色舞,“我赶到仪式现场的时候,正好听他们说起,圣女手提香炉的身姿,有令人神往的魔力。没想到,你就是他们口中,那位令人神往的圣女。”

艾哲故作矜持地小幅扬手,“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料,塞西莉话锋一转,“我看你刚才,一边走一边这么晃香炉,好像很自在。”

公主前后大幅甩动手臂,做了个现场演示。

笑容僵在艾哲的嘴角。

与此同时,塞西莉却背过手弯下腰,“等一下!”

艾哲一愣。

塞西莉认真对着炉火端详了一会,“这该不会就是你家小宝贝吧?”

一瞬间,艾哲的大脑像鹅毛一样空白。

……小宝贝?

误会,这是天大的误会!

她疯狂摆动双手替自己解释,“不不不,他才不是!”

塞西莉却像没听见似的,嘟嘴感叹,“亏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养狗呢。”

艾哲急得跺脚,胳膊反复比划出大写的叉,“我不是,不要再说了!”

那只在她带动下被晃到焰光忽闪的小香炉,似乎想要反抗,却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喷出烟雾。

炉烟不但散乱,而且还很难闻,带着粗炭造就的满满呛人气息。

艾哲捂嘴大咳,放弃争辩。

她正视着公主,缓了口气,索性硬着头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没错,他就是我养的狗。你不能告诉别人。”

心里却想着,就算公主真的口无遮拦说出去,这个宫廷里,也没人敢信。

谁让自己是“被神眷顾”的圣女呢。

“我想逗逗他。”塞西莉盯着那朵有些瑟缩的白焰,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平常都怎么逗他?”

艾哲先是下意识地揽住自己的头发,又猛然抬起胳膊拦住公主,“他是我养的凶狗,逗不起的。”

炉烟像是断了一秒,然后却近乎狂躁般,腾地涌出一大股。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浓烟攻击中,无人幸免,只有此起彼伏的咳声。

*

因公主临时想起晚间另有安排,艾哲只能再次匆匆与她道别。

虽然没能跟塞西莉坐下好好说一会话,但让艾哲颇感欣慰的是,来到王宫的第四晚,自己总算如愿以偿,吃上了一锅由御厨为她精心烹制的鲈鱼煲。

喝完最后一滴鱼汤后,她心生一念。

为了回报公主用美食解救自己的恩情,也便于套出关于联姻的更多细节,她决定,要准备一桌好菜款待公主。

次日清晨,从赐福仪式中解脱的艾哲,不费吹灰之力就征得御厨同意,在厨房包下烤箱和一座灶台,还托人端来几篮新鲜食材。

常年在后厨做事的人,听说圣女要亲自下厨,硬生生把灶台堵了个水泄不通。

艾哲拿起锅铲敲了三下香炉盖,一下比一下更用力,“你们还把神明放在眼里吗?请给他保留一点尊贵的空间。”

这才把围观者吓走。

她摩拳擦掌,先从一只已被拔毛的野鸭下手,准备炖一锅高汤,为之后的菜肴打底。

艾哲先用小刀将鸭胸割下,再将其余鸭皮鸭肉剔下备用。

鸭架在烤炉中烤脆,渗出的油水再配以胡萝卜、西芹梗、洋葱和大蒜,二次烤出馥郁香气。

最后,再将这些烤出的食材混合香料,一股脑加入没顶的清水中,小火炖上数小时。

煨汤期间,艾哲在鸭胸带皮的一面上划出十字浅口,丢进铸铁锅中,通过鸭皮融出的油脂,将鲜红的鸭胸肉煎至三成熟。

……起码,她是这么计划的。

当她一心二用地对着篮中的鸡蛋思考,该做甜口还是咸口的点心时,灶台边的香炉里,却传出了那家伙有些慵懒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焦了?”

自信满满的艾哲不假思索,“怎么可能。”

鼻子却忍不住抽了一下。

钻入鼻腔的气息,除去鸭肉自身的甘甜,似乎是染上了一丝不同于炉烟的烟气。

这股烟火气息迅速变得浓重。

艾哲大感不妙地抄起锅铲,给鸭胸翻了个面。

好家伙。

鸭皮早已不是香脆的金色,而是煎成了焦腻的褐色!

追悔莫及地将鸭胸铲出锅后,她懊恼地对着香炉揉起太阳穴,“你可以稍微早点告诉我。”

香炉里的声音沉默了几秒,像是经过了短暂思考,“我明白了。你是故意把肉做焦,好去感谢那个人的吗?”

艾哲用锅铲戳着那两块比陈年法棍还硬的鸭胸,捶胸顿足。

他不由咋舌,“做成这样,连狗都不一定想吃。”

艾哲话里带着隐约火气,“你不想吃,也没人逼你吃。”

“知道最好。”他晃得正轻快,却陡然间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你想暗示谁是狗?”

“我可什么也没说。”艾哲凑近炉盖,若无其事地把玩着一缕头发,“说起来,你好像还欠我一只烤兔子吧?”

说着,她戴上厨师用于防烫的粗布手套,利索地拧开炉盖,握着银勺,把试图躲在死角的小火苗带着炭粒挖了出来。

被勺子托住的白焰,声音与焰形一样摇曳不稳,“你,你又要对我做什么?”

“不对你做什么。”艾哲把锅从灶台上挪开,挑起一边眉毛,俯视下方燃烧正旺的柴火,“你该问,我要拿你来做什么。”

她信手一颠,把勺中的小火苗照着柴堆丢了下去,“怎么样,柴还够你啃吗?这可是你大显身手、将功抵过的机会。”

那家伙的声音仅被劈啪作响的柴火盖过一秒,旋即随着蹿高的焰尖冲了上来,“坏女人,你怎么能把我跟这些俗气的火混在一起!”

艾哲撑在灶台边,津津有味地欣赏一场火与火之间的较量。

那朵瘦弱的白焰,被大片的明黄柴火围困在正中,恍惚透出一股孤军奋战的惨烈感。

但艾哲一点也没担心。

她换了一口干净的锅,心安理得地开始为咸口点心熬制鸭油。

刚剪碎厚实鸭皮丢入锅中,她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停留的声音。

艾哲想也没想,举起锅铲朝后晃了一下,“不是说过,请你们不要打扰的吗?”

来人却没有回话。

艾哲有些纳闷地转过身,正看到对方两只绿油油的眼珠子,和一身不知从哪弄来的厨役装束。

“怎么又是你?”她没好气地叉着腰,锅铲在手里一抛一接,娴熟得好比杂技演员,“你改行不做御前侍卫,跑厨房来凑什么热闹?”

艾·暗黑厨娘·哲:把肉做好算什么本事,把肉做焦才是真本事。

小火苗:反正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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