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竹和白羽把所听所闻如实禀完。
陆绮凝和南珵便坐在院中用午膳,陆绮凝给自己夹了块膳房切好的柿子饼,今儿就是她阿爹阿娘定情的日子,也不知他们吃过了没。
应该是吃过了罢,都城离江南快马两日,再过两日她便能收到阿爹阿娘的信了。
一想到这儿,陆绮凝便又想到那信的内容,淡淡道:“你看清那书生样貌了没?”她觉着在她阿娘传信前,还得查探一二,万一不是呢,那便是敌人。
南珵刚把块东坡鱼夹到这姑娘碟中,这话他听着刺耳,明显是这姑娘瞧着那书生了,没看清,来问他,他看清了也不会说,一本正经道:“没有。”
他吃了块东坡鱼,明明是江南特色,酒香东坡鱼,何他吃着会酸。
难不成他口腹之欲变差了?
陆绮凝当时被南珵横抱着,上马车时,眼睛溜缝儿看了眼,没细瞧着,“那算了,没事。”她刚把碟儿里的鱼肉夹起,对面人略微慌乱道。
“算什么算,我瞧着了。”南珵不情不愿地说完,他若不说,以他对陆绮凝了解,必定会派人打探一二。
陆绮凝:“……”
她不吃带刺的鱼,是以东坡鱼用的也是无刺鱼,她硬生生把一小块鱼嚼碎咽下肚,接着她捻起一旁的海棠玉盏。
陆绮凝一向对茶盏有的挑头,她之前用过的莲花玉盏,这次的茶托是朵绽放的红海棠,玉盏也是朵海棠,里头的酒自然还是她最爱的桂花酿,“那你说说,那人何样?”
南珵瞧她喝桂花酿一杯接一杯,眉心一蹙,瞬间抬手把茶壶收到他边上,再喝下去饭怎吃得下,接着不咸不淡道:“咱家羊驼那样。”
羊……羊驼,陆绮凝刚把茶盏放下,疑惑侧头瞧着南珵身后那被拴着正在咀嚼盲宿草的纯白羊驼。
大窝瓜,地包天。
陆绮凝不可思议那文面书生长这样?她又问了一遍:“大窝瓜,地包天,是人吗?”
南珵正镇定自若吃饭,闻言,短暂咳了两声,认真道:“就长那样。”
这姑娘说的,他都忘了那书生模样,回眸瞧了眼羊驼,文面书生,可不就一样吗。
陆绮凝趁南珵转头之际,起身越过桌面菜肴,拿了茶壶过来,又给自己往茶盏里倒了杯,她不懂这人拎她茶壶干嘛,她心胸宽广,自不计较细枝末节,漫不经心道:“这人还挺好学。”
南珵忍不了了,拿着碗筷往她身旁圆杌上一坐,注视着接二连三倒酒喝的姑娘,他手摁住又准备提壶倒酒喝的姑娘,故作平静:“我满腹经伦。”
这人见都没见着书生面,好生生夸赞一番,气死他得了。
陆绮凝自打去岁及笄,喝这些个佳酿,一连十来杯是吃不醉的,她抓着茶壶柄的手被南珵的手抓着,“你满腹经纶何故与我言,满堂朝臣皆奉你一声太子爷,不甚够。”
她不明白为何好生生谈着别人,南珵便计较起自己才情满腹,为君王者,面静心平,理之自然,她瞧不出南珵究竟何意。
日头厚重却无力,抚摸着孤寂的枯枝,影影绰绰。
南珵手中拿着茶壶起身去把他自己的茶盏拿过来,给他自己倒满,桂花酿香醇,甜意袭人,入口却寒凉如冰,好似漫天大雪,雪花绵如蒲公英,随风扬起,瞧不见前路几何。
他喝完,把茶盏放置一边,双手搭上陆绮凝肩膀,把人转到他这边,轻声道:“阿予莫生气,好不好。”他害怕这姑娘生他气,气着身子不值当。
陆绮凝被他莫名其妙的话逗笑了,她又为何生气,随口扯了话搪塞,“你吃醉了酒,回房歇着罢。”
午憩醒来,二人又都在别院里玩着不亦乐乎,仿若午前那事不复存在。
冬月二十这日,江南百姓间已传得沸沸扬扬、乐乎所以的一件事,便是那卫大人被不知何时得罪的仇家杀害,简直大快人心,只是可惜那杀人者。
连成三接两下地干活的百姓都喜见于色,时不时论两句。
“卫朝早该下去见那些被他折磨到死的亡魂灵了。”
“要我说,死十个卫朝都不足惜,咱之前被折磨成什么样了,拢共不到一亩地,他要收走半亩,再租给我们百姓,赋税每年必涨。”
“让我说,杀卫朝的人说不准就是被卫朝害的全家都丢了命的人,豁出去和卫朝同归于尽。”
“我们江南当时归南祈朝,朝廷信誓旦旦说着,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结果呢,还不是把祸害送还回江南,到头来还得我们百姓自救,这官家要他何用!”
与之下地百姓背道而驰的还有一群人,女子着白色补服,青色马面裙;男子是青色圆领袍子,手拿折扇,也交头评着一件事。
打中间被簇拥着的那位神采飞扬,折扇轻拍旁边人胸膛的青年男子,直直道:“那徐夫子当时可是名满都城,文章一流,如今徐夫子的关门学生,当今太子妃殿下可就在太子别院,若能请她做夫子,来年秋闱有望。”
“只盼太子妃愿为我们授学。”搭话的是为女学生,自打这女学生及笄以来,就盼着这次秋闱。
这群人欢声笑语不断,一路朝花街巷去。
江南官衙,南珵早早便到了,官衙群龙无首,剩下的五位大人也不敢再对事情评足,只好在冬月一十九日上午,一同去花街巷请太子殿下暂管官衙事。
南珵和陆绮凝在行刺卫朝那天,便想到这出连环戏,既让卫朝人头落地,也让南珵顺利成章的全天在官衙待着,好好整整这些个官员。
至于那晚被二人伪造成害人者的那具尸体,晴云在他身上发现了毒,是以那日害人者也不会让一个废掉的棋子活着。
这毒晴云带回别院,查探一二,便知是“杜鹃春迎”,这毒颇有意思,不会让人立即死亡,甚至还能好好活一段时日,只是活不过来年杜鹃花开,死时人尚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即便仵作验尸也验不出所以然。
一日多了,南珵坐在官衙书房里批着江南个郡县递呈上来的折子,其他五房官员垂头在一旁候着。
南珵朝兵房白渡大人递了眼神,“既无人领尸,便拖去乱葬岗罢。”
那尸体多半他猜得不错,只是枚棋子,或者说不值得背后之人出手把尸体偷走,连着两晚,他都派人躲在暗处,守着官衙各个出口,确没瞧着有人偷尸。
至于尸体从官衙出去,路上会不会被掉包,或者被劫走,那可就难说了。
书房窗柩开着,流水潺潺,南珵手轻扣着书案,在白渡临出门之际,叫住了他,“白大人,亲自走趟罢。”
为君者,官员砥柱也;百姓天也,在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南珵说的话甚至可称得上温和。
他这温和可不是他想如此,是陆绮凝千叮万嘱不要打草惊蛇。
白渡刚要跨出门槛的脚收住,身子颤了颤,这事儿衙役去做已然小题大做了,依他看,随便找两个苦役拖走便可,太子却要他亲去,他没敢耽搁,转回身作揖,恭敬道:“太子殿下,挂心死者,慈悲为怀,下官这就去。”
南珵眸子依旧不见波澜,挂心死者,慈悲为怀,这说的是君王?这委屈他得回去跟陆绮凝一五一十说道说道。
太子别院,陆绮凝一早便派人去江府请原盈过来,原盈头遭来这院中,晴云就帮她拿了些书册,后来晴云禀她,原大小姐甚是喜欢。
原盈坐着翻着一本《史册》,令她纳罕,她生长之地祖先亦有哉,跟南祈《史册》不一,甚至于都没有南祈朝。
她摇摇头,另般想,世上事,她岂能皆知,就如同她莫名其妙来到这儿,打乱了原本这具身子主人的亲事,也无据可依。
不过她视线掠过册子上一句:南祈一十五年哉,凡女子皆可与男子一同参加科考,入仕途。
原盈心中冒出所思,“殿下,您是想带我一同去书院吗?”从她接触太子妃以来,不过几日,是除了江父江母外待她最好之人。
她来这之前本就是学业未完的学生,能再去书院本就是一件好事。
陆绮凝道:“但只能做江大小姐。”江大善人盼着原盈是原盈,她闻晴云说,原小姐爱看书册,便隐隐猜着人也喜欢学堂。
原盈点点头,她甚欢喜。
那群青衣男女坦坦荡荡停在花街巷太子别院外,朝门口侍卫颔首一番,那位站中间被簇拥着的男子,礼貌道:“劳烦侍卫大哥通禀,我们是‘书香馆’的学生,不请自来是想见见太子妃殿下。”
今儿在门口值守的又是白羽和墨白二人,墨白进院禀明,白羽留在外头,他审视着这群学子,虽然太子临走时,提前说过,今儿会有学子上门请太子妃做夫子。
可这么一群意气风发男儿郎,白羽也真替他家主子担忧,这别院怕是要醋意盎然了。
尤其是中间的,穿着青色圆领袍,依旧掩不住风流成性之姿,这不污了太子妃的眼才怪。
须臾功夫,墨白从院内出来,“太子妃言,派一人去前厅便可。”
阿予:我咽的是无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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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流绪微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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