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神?”方成半张着嘴巴,模样有些呆。
小男孩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追着同伴跑走了。
纪棠转头看向方成,不久前放出的厄运正站在这个年轻男人的头顶。
【回来!】纪棠趁方成不注意,冲厄运使眼色。
厄运发现了她怪异的眼神,站在方成头顶低头看她,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小纪啊,你也来帮忙。”钱志冲纪棠招手。
村长带着一部分村民忙去了,不在棚子里,还有些年纪大的村民坐在桌边抽旱烟,嗑瓜子。钱志和李学自然地抓了把瓜子,坐下,主动找村民聊天。赵盛抱着手扬着下巴坐在旁边。
乔敏接过一个年轻女人的茶壶,帮忙给桌上的人倒茶。
孟姐正在和剁肉的大姐说笑,听到钱志的指挥,拉着纪棠来到巨大的洗菜盆前,附到她耳边说:“我看她们连菜都没洗干净,我们仔细点,毕竟要自己吃。”
“我也来帮忙。”方成撸起袖子,正准备蹲在大洗菜盆前。
正在洗菜的妇女连忙将他拦住:“哎呦,哪有男人做这个的啊。客人去喝茶就好了,这些让我们女人来做。”
“就是,就是。”剁肉的大姐、择菜的大妈、洗碗的女孩都跟着说。一个年龄更小的少女脸红站在后面,怯生生不敢说话。
纪棠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三个男人,如果她身上有钱,她一定直接坐下。可现在她身无分文还要吃住在村民家,无论如何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心安理得坐在那里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
方成年轻,也是个脸皮薄的,坚持要帮忙。
于是,孟姐劝洗菜的大姐去其他地方帮忙,由纪棠、乔敏、方成三人洗菜。
菜盆比普通浴缸还大,三人一人拿了一篮菜,蹲在菜盆前择菜洗菜。
纪棠用手扣着菜梗上的黄泥,要一根一根才能洗干净。
没过多久,方成就说洗完了。
乔敏正在苦恼:“我的手都泡涨了,这菜太难洗了,你肯定没洗干净。”
她拿起方成的菜检查,竟然都干干净净。
“没那么难洗吧?”方成不太理解乔敏的抱怨,自然地从乔敏的篮子里拿出菜帮忙。
纪棠盯着他手中的菜,那一小把确实很干净,方成在水里抖了抖,就能扔进洗干净的菜盆里,又随手拿起一小把,绿油油的,上面竟然没有泥土也没有黄叶。
她看向自己篮子里的菜,仿佛从泥里捞出来的。
钱志正对着几个村民吹牛:“别看做饭的大多是女人,要说在厨艺上有天赋的,还得是男人,那些国际大厨都是男的。”
纪棠突然站起来:“钱哥一定很擅长做饭喽,做给我们尝尝。”
孟姐跟着起哄:“是呀,钱哥,露一手,露一手。”
“做饭嘛,还不简单?”钱志装模作样地站起来,“我没做过,也吃过太多有名的饭店了,今天一定让你们惊艳!”
“哎呦,哎呦,厨房这地儿,哪是男人待的呦。”大姐大妈们连忙拦着请着让钱志坐下喝茶。
然后小声劝纪棠:“男人们笨手笨脚的,让他们进厨房,肯定会把一切都搞砸了。”
纪棠被她们按在自己的位子上。
她洗着野菜,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她突然抬头,那里好像有声音,在轿子里。
桌上男人大声的吹牛和哄笑声中,她聚精会神,希望能再捕捉到一声,证明刚才听到的不是幻觉。
可那台小轿稳稳停着,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纪棠没见过这种轿子,像一个小盒子,还没有那些豪华的单人沙发大,纪棠在想新娘要以怎样的姿势在里面才会舒服点。
她正想开口问问身边剁菜的大姐新娘子的情况,一声明亮的唢呐响起,钱志等人不再说话,菜刀还在顿顿顿剁着菜叶,绿色的汁水溅到灰泥地上。
四个戴头巾的男人走来,他们扛起那台小轿,朝土场外走,人群哄闹着跟上。
“姐,我还没见过呢,让我也去看看热闹吧。”纪棠对身边的大姐说。
老人们似乎不感兴趣,仍坐在棚子里嗑瓜子。
纪棠是后出的棚子,却比钱志几人跑得更快,追着她出来的方成和乔敏两人根本追不上她。
队伍大约有几十个村民,大都是男人,奇怪的是许多人都提着木桶。他们的衣服仿佛都洗过无数次,颜色不再鲜亮,全都发黄发灰。
发灰暗淡的人群缝隙中,鲜红的轿子闪耀颤动。
轿子远离了聚集的房屋,走上大土路的岔道。
新娘子早就在里面了?纪棠越发觉得怪异。她没有参加过这种传统的婚礼,只觉得正常的婚礼不会早早让新娘子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小轿子摆在一边无人理会,仿佛里面没有一个人,而是没有生气的物件。
这条岔道穿过田野,两旁有玉米林如同绿纱帐,前方是河道和高山,难道新娘子要嫁到山的那边,他们要扛着轿子登山吗?
很快到了河边,河水很浅,没有桥,水中架设着一块块大石头,供过河用。
为首的人边吹唢呐,边跳着某种舞步,灵活地像是动物,轻松过了河。
抬轿的换成两个人,一前一后,顺利过河,他们的动作仿佛很熟练。
穿过河的一块块大石头仅允许一人通过,人群行进得很慢。
纪棠排队等着过河。赵盛和李学最先追上来,抱怨:“为什么不修座桥呢?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总算是过了河,他们跟着前面的人影,穿过一座竹林后,发现前方的仪式已经开始了。
唢呐铜锣吹吹打打,一对夫妇哭天喊地往小轿子上扑,村长等人拉着、扯着、拦着。
老妇人嗷嗷地哭,震得竹林里的竹叶沙沙作响。喊到嗓子都劈了,其他村民努力将她拉走。
路过纪棠身边时,纪棠看到妇人擦过眼睛的袖子上没有晕湿的痕迹。
“韩嫂子,你就别难过了,洞神一定保佑你今年生个儿子。”几个人拽着妇人往回走。“走,我们回家吃饺子吧。”
韩嫂子依旧全力往回扑。有人实在累了,放手。用力极猛的韩嫂子向前一个大趔趄,身边暂时没有拦着的人了,她的动作却显得有些僵。
她扑到轿子侧面,一只手抓着窗沿,自己像没骨头一样瘫在地上哭喊。
从始至终,轿帘没有动一下。纪棠专心听着,或许里面有动静,只是外面太吵,听不见。
“怎么感觉像唱大戏?”一个男声传来。
纪棠回头,看到方成正在挠头,一脸迷惑的样子。
她环视周围,明明离得很近的村民都没有任何反应,好像除了她没人听见那句话。
又上来两个男人,拖着韩嫂子走了。
抬轿的人上前,架起轿子,继续往前,下方渐渐被遮挡。
纪棠这才发现前面是大坑。她拨开村民挤到最前面,看向坑内。
有一汪水潭,汩汩往外冒水,是山泉。
在潭水后的山脚处,有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村民们把轿子放在潭水旁,很快就爬上来。
仪式似乎已经完了。村长等人纷纷离去。
提着桶的村民都绕到土坡另一侧的蓄水池,上面有个绑着红布的龙头,村民们正在排队接水。
“邦。”结结实实的一声,紧跟着方成一声“哎呦”。
他捂着脑袋,厄运飞了起来。
纪棠感到抱歉。不知道为什么,厄运总喜欢飞到这个家伙头顶蹲着,她尝试过叫厄运回来,甚至趁方成不注意时伸手到他头上把厄运抓回来,厄运还是会常常飞过去。
这段时间什么事都没发生,纪棠还以为厄运不会总给人带来厄运,果然又来了。
“哎呦。”方成又叫了一声。
这次纪棠看清是个青色的东西砸在方成头上,她眼疾手快,在草丛里把那东西捡起来。
是苹果?青色的,染上了一抹红,果型饱满,摔在地上,只坏了一小块,并没有破皮。
她抬头,山上高处确实有棵苹果树,上面挂了稀稀拉拉的青蛋子,她手中的,大概是那棵树上结得最好的一个苹果。
她很快发现,她错了,因为方成捡起一颗苹果,比她手中的更红,完全没有摔坏。
“应该可以吃吧?”方成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啃了一口。
果香扑鼻,纪棠觉得有些渴,去借着泉水洗苹果。
“哪个坏娃子,摘了我家的苹果哦!”一个细瘦的中年男人扯着嗓子喊,“我都舍不得吃,要拿去镇上卖钱的。”
“不不不。”方成举着啃了一半的苹果,说,“不是我们摘的,是天上掉下来的。”
“你以为是馅饼呢,还从天上掉下来?”赵盛等人看到热闹也赶过来。
细瘦男人气得要上来揪方成。
有大姐拦住,说:“你家苹果树那么高,要有人爬上去早被大家看到了,这肯定是熟透了自己掉下来的,娃不吃也浪费了。你赶紧去树上检查一下吧,别让苹果都掉到水里被冲走啦。”
中年男人紧张起来,连忙从侧面爬山,要上去检查苹果树。
有点酸,还算可口。纪棠对方成说:“谢谢。”
“不,不用。”方成红了脸。
“真是从树上掉下的?”赵盛和李学两人都不相信,扒开草丛在附近搜寻。
片刻后,把这片不大的平台都摸遍了,没能找到另一颗苹果。
此时,细瘦男人已经检查完苹果树回来了,他大声抱怨:“树上的苹果还没有核桃大呢,那就是最好的两个苹果。”
纪棠吃完最后一口苹果,又看向方成,“你还挺幸运。”
方成一怔,抿了下唇,脸色像是在苦笑:“其实我一直都挺幸运。”
“一直?”纪棠小声问,“不是你的技能吗?”
“都有,都有。”方成用正常音量说,没有避开其他人的意思。
纪棠点了点头,看到厄运又落在方成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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