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老臣无能，公主这毒实在无药可解，公主，只怕不超过三个月的寿辰了。”
“我儿！”母后抱着我痛哭，父皇坐在一旁神色悲恸的看着我。
我起身拉拉父皇的手，俏皮的冲他一笑，“父皇，天命难违，既然这样不如父皇满足我一个愿望，可好？”
“你说吧。”
“父皇，我想要探花郎李照。”
“好。”
1
“小桃。”
“公主，奴婢在。”小桃推门进来，见我在穿衣裳帮我把斗篷披上，担忧的说，“公主外边雪大，您多穿点。”
“李照还没过来吗？”
小桃往我手里塞了个手炉，然后说，“驸马爷来了一会儿了，但是柳姑娘跟着他，现下估计还在门口说话呢。”
我笑了笑，“小桃，我们也去看看。”
来到门口，就看见大雪中的两道身影。
柳萱见我出现，跌跌撞撞的跑来我面前跪下，脸上的泪痕犹在，“公主，你放过李照哥哥吧，我们早就订了婚约的啊，公主，你知道的啊！”
我心里有些难过，但是我没有说话。
小桃见柳萱抱着我的腿不放，劝着将她拉开了一些。
我看着不远处背对着我的李照，大雪中的身影也如青松一般挺立。
“李照，”我喊他，“你把柳姑娘劝走吧，要是被别人看见告到了父皇那儿就不好了。”
李照闻言走了过来，我看他眼睫上都沾着雪，嘴巴有点泛青，也不知道在大雪中站了多久。
“柳萱，你回府去吧。”李照声音有点僵硬，“是我对不住你，你找个好郎君嫁了吧。”
“可是我不喜欢其他人啊李照哥哥，”柳萱瘫坐在地上，绝望的哭，“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从前殿试你不是拒绝过吗，皇上同意了不强迫你的。可是，为什么……”
说到后面，柳萱的声音越来越小，近乎喃喃自语。
为什么？
李照看向我，眼神冰冷。
我吩咐小桃，“小桃，把柳姑娘扶起来，地上凉，雪化了打湿衣裳容易生病。”
我冲李照笑了笑，“驸马也快进来吧，外面雪大。”
“是，公主。”李照声音僵硬，他把脸偏向一边，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到紧咬的下唇。
他一定觉得很屈辱，我有点心疼。
我吩咐小桃找人送柳萱回去，小桃应声下去。我便带着李照进入公主府。
雪下了一夜，到现在也还没有停的迹象。
我撑着伞小心翼翼的走，积雪太厚，我怕一不小心踩到坑摔跤。
太安静了，只有脚踩在雪地的声音。
我找李照闲聊，“驸马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吗？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一点放在你房间。”
不对，我都知道。
“没有。”李照声音硬邦邦的。
“好吧，”我抿嘴笑，“要是你有什么需要的，你差人告诉我，我吩咐他们去买。”
“多谢公主。”
穿过月亮门再转个角就到了李照要住的紫竹院。
我正要开口说话，脚下一空，顿时往侧边跌下去。旁边伸出一只手一把拉住我，这才没有摔倒。那只手在我站稳后就快速的抽了回去。
我暗暗偷笑，可怜巴巴的抬头卖惨，“李照，我脚扭了。”
2
李照在房间指使小厮将东西放好，我坐在一旁看着他，除却刚刚进来时脸上有一点惊讶的表情，之后又是冷冰冰的样子。
我知道他为什么惊讶，一进房间便看见墙壁上挂着失传已久的《凤池春意图》，自然意外。
我知道他格外喜欢竹子，这些年只要有关竹子的东西我都会收集起来，想着有一天能送给他。
我低头浅笑，如今也算得上是给他了。
“公主，天气严寒，现下雪已经停了，您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感染风寒。”李照将窗户推开，外边的竹子被厚厚的雪覆盖，却依然青翠挺立。
雪确实停了。
我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在门口犹犹豫豫的回头，“李照，我脚疼，走不了路。”
如愿以偿的让李照背着我回院子，就是他脸色有点不好看，我在他背上偷笑。
李照长得高，旁边的侍女撑伞总是磕碰到我的头，我便让她把伞给我自己撑。油纸伞还挺重，再又一次碰到李照的头后，他忍不住出声，“公主。”
我不好意思的道歉，伸手触碰他被磕到的额头，“抱歉，很疼吗？”
李照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摸他的额头，震惊中脚下突然踩空，然后我俩一起滚到了雪堆里。
跟在后边的小厮侍女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将我俩扶起来。
李照脸色有些白的看着我被划伤的手，鲜红的血滴在雪地上，有种白雪红梅的感觉，还怪好看的。
“公主——”
我截住了李照的赔罪，想了个主意，“李照，我手好疼啊，怎么办？”
“微臣去请大夫。”说完便想逃。
我哪里给他这个机会，我一把拉住他，“小桃已经去了，你把我送回院子吧。”
到了院子，大夫给我包扎后，我出来给李照看我的手。
李照一脸震惊的看着我被包成个粽子一样的手。我忍住笑，向李照卖惨，“驸马，我手这样我都吃不了饭了。”
似乎是看出我的意思，李照有些坐立不安，但是我可不管，我直接说了出来，“驸马这几天便到我的院子里同我一起吃饭吧，顺便照顾我，毕竟——”我摇了摇粽子一样的手。
我看着李照的脸慢慢变黑，却又不敢说什么。
吃完饭李照匆匆就告辞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你说他怎么就这么怕我呢？”
“公主，驸马只是还不知道您就是明月，知道了他就一定会喜欢您的。”小桃在我旁边安慰我，“何况公主您这样的天香国色，任谁看了不喜欢呢？即便是太傅的女儿柳姑娘那样的，奴婢觉得不及公主万分之一。”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回头对小桃说：“太夸张了，下次不许说。”
小桃在一边偷笑，狡辩道，“可是奴婢就是这么觉得呀。”
我乏了，让小桃扶我去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每次李照到用饭时间就过来，吃完饭就匆匆离开。
既然他不来，自然只能我过去。我便时不时送个羹汤，送份茶点，每次总能看到他的脸色在看见我之后变差。
我也不在乎，只要能多看他一眼就好。
这天，我和李照正在吃午饭，小桃匆匆从外边赶来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有点吃惊，想了想还是起身，对李照说，“门外柳太傅遣人来同我说，柳姑娘绝食不肯吃饭，恳求我让你去同柳萱谈谈，绝了她的念头。”
我看着李照拿着筷子的手变得僵硬，问他，“你想去吗？”
“公主这话抬举微臣了，”李照阴阳怪气的回我，“微臣能不能去不是看公主的意思吗？从前微臣的婚事尚且不能做主，何况此时。”
“你去吧。”李照惊讶的看着我，我补充道，“但是我同你一起去。”
李照脸又黑了。
3
“公主。”太傅给我行了个礼便带着我和李照去往柳萱的房间。
到了房间，柳太傅清退了下人，隔着珠帘能隐约看见柳萱躺在床上，旁边坐着太傅夫人。
“萱儿，你醒醒，李照过来看你了。”太傅夫人叫醒柳萱，接着便和太傅一起出了房间。
“李照哥哥，真的是你吗？”柳萱艰难的起身，声音虚弱。
“你先吃点东西我们再说话吧。”李照站着没动。
柳萱拿起床边的粥慢慢地喝，我似乎还听到了些许没有压下去的哽咽声。
过了一会儿，李照见柳萱放下碗才缓缓开口，“太傅请我过来，说是你绝食不肯吃饭。”
“李照哥哥，我......”柳萱说着又开始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会伤了太傅的心。”李照的声音似乎由于我在旁边而有点僵硬，但是我又听出了一点怜惜之情。
“可是，我很难受，李照哥哥。我知道你也不愿意——”
李照打断柳萱的话，语气冰冷无情，“你不要再执着于过去了，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今日公主允我来同你说话，是看在太傅的面子上，可是即便有下次我也不会再来了。你这样不爱惜自己，谁来也没有用。谁也不会在乎的，除了疼你爱你的爹娘。”
柳萱呆住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公主，我们走吧。”
我跟着李照出门，回头看了一眼柳萱，心中叹气，感觉自己有点对不住她，却也只能狠狠心离开。
正和太傅及其夫人告辞，突然看见父皇身边曹公公进来，我有点吃惊。
曹公公给我行了个礼便向太傅传达父皇的旨意，我在一边默默听着。大意就是要太傅好好看管女儿，别惹出什么闲言碎语。
我看着李照攥紧的拳头苦笑。
回去的路上，李照一直靠着马车紧闭双眼，我同他说话也只是敷衍应付。
我见他这反应，心里难受，也赌气不说话。
一路进府，我和李照两人脸色都很难看，旁边的下人也跟着战战兢兢。
到了晚饭时间，我气也消了，叫人去叫他过来吃饭。来人回说，李照今日没胃口，不想吃饭。
我长长的吸了口气，吩咐小桃，“把饭菜收拾一下，去紫竹院吧。他不来，那我过去便是。”
进入院子，小厮说李照在书房练字，我便过去找他。
我站在书房门口看他手执紫毫毛笔聚精会神的写字，长身玉立，公子翩翩。
“公主。”像是知道我来了，他头也不抬，只是在那写字。
我等他写完，轻轻的说，“吃饭了。”
“我说过了，我不吃。”李照定定的看着我，“我想，吃不吃饭我应该是可以做主的吧。”
不知哪里来的无名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我不受控制的开口，“你生气什么？气你的柳姑娘差一点死了吗？可那又不是我害的。”
“你还敢提她？”李照看着我，嘴角嘲讽，“若不是你……”
李照聪明的没有说出来，毕竟我和他可是御赐的婚事。
我却将他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你想说若不是我，你和她早就双宿双飞了？”
“公主，请你离开。”李照脸色铁青，指着门口让我出去。
我气急，“这里是公主府，哪儿不是我的？”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便知道说错了。果然，李照听完便自嘲的笑，“对，我竟忘了这里是公主府，是我该走。”
说完便大步出了房门。
“站住！”我叫住他，第一次摆出公主的架子。
李照背对着我，不肯回头。
“你去哪儿？”我走过去牵起他的手，“你是驸马，你得留下。”
李照紧闭双眼，却紧紧攥住我的手，我疼得厉害却不作声。
我的时间不多，我怕他就此离开。他本就骄傲，那份圣旨已经折辱了他。
“公主，”李照甩开我的手，似是平静了许多，“我和柳萱已经没有什么了，若是你要向皇上告状，那微臣无话可说。”
我心里一痛，恍然明白过来他竟然认为是我去向父皇告状了，所以今天才会在太傅府上见到曹公公。
“你以为是我向父皇告的状？你是这么想我的？”我努力控制自己不露出哭腔，声音却有些微微发抖。
“不然呢，”李照冷笑，“还能有谁？莫不是皇上日理万机还能分神出来关注太傅的女儿。”
我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对，是我告的状。所以你以后注意和柳姑娘保持距离，不然下次就不是这样了。”
我甩袖离开，李照却抓住我的手腕质问我，“你要做什么？利用你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为所欲为吗？”
我冷笑，“对啊，谁让我是公主而柳姑娘不是。”
李照眼睛都红了，气的嘴唇发抖，“这就是你的做派吗，刘楚宁？这就是四皇子眼里乖巧懂事的七妹妹吗？”
我笑了，眼角有泪滚下来，“不然呢，我可是大乾最受宠爱的公主。”
最终，我俩不欢而散。
4
小桃将煎好的药端上来，我蹙着眉头不想喝。小桃把蜜饯放在一边，哄我，“公主，快些喝药吧。一口气喝完再吃个蜜饯就不会觉得苦了。”
我咳嗽两声，待呼吸平缓过来一口将药喝了，然后赶紧吃了个蜜饯。
小桃加了些木炭进炉子里，和我抱怨李照，“驸马爷也真是的，前几日害您在院子里吹风受凉了，这几日竟然也不过来瞧瞧您，真是太过分了。”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下，这已经是我和李照冷战第五天了。自从上回在书房大吵了一架后便再也没见过面了。
我的气这几天也消了，便有心服个软，我叫小桃做了些好吃的点心准备给李照送过去，刚到他院门口便有小厮同我说李照出门了。
没办法只能回自己院子。
第二天我又准备了些点心送过去，却又被告知李照出门了。
我一愣，打听他这几天出门做什么。小厮说前两天去了四皇子府上和书馆，今天却没说去哪儿。
下人说李照才刚刚出门，我便让人跟着看看他去哪儿做些什么。
下午人回来跟我汇报说看见李照去了茶楼，在茶楼里偶然碰上了柳萱说了会儿话。
我问他，“真的是偶然吗？”
下人说是，说柳萱的丫头先看见了李照然后告诉柳萱，李照和柳萱这才看见对方。
“但是……”下人支支吾吾。
我皱眉，“吞吞吐吐些什么，有话直说。”
他犹犹豫豫得看向周围的下人，我便让其他人下去。他这才说。
“柳姑娘见到驸马爷很高兴，而且，而且她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公主您命不久矣……”
我脑子突然懵了，但还是假装镇定，“然后呢？”
“然后，驸马爷说他知道了。再，就是柳姑娘说她无论如何都会等着驸马爷。”
“下去吧。”我面无表情的吩咐，在他转身后又叫住他，“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是，公主。”
我脑子懵懵的，突然觉得呼吸不上来，咳嗽两声后吐出一口黑血。
失去意识前听到小桃的惊呼。
5
“公主，你可算醒了。”小桃守在我床边，见我醒了赶紧让人把粥端上来。
“水。”我觉得口渴，肚子也有些饿。
小桃扶着我小心翼翼的给我喂水，喝完水我才觉得有点力气，我问小桃什么时候了。
小桃回我，“公主，您都昏迷一天一夜了。”
我想起来昏迷前的事情，心里有些难过。小桃见我脸色不好，安慰我说，“公主，驸马来看过您的，皇上知道您病了今天派人叫了驸马去问话这才没在的。”
我没和小桃解释，只是突然觉得浑身都懒懒的，喝完粥便又睡了。
等我再醒来，便看见床边坐着李照。
看见他我便想起下人回我的话，心里忍不住想他此刻是不是很高兴，想着只要我死了他就能自由自在，也能和柳萱双宿双归。
李照见我醒了，招手叫下人端药过来。
“公主，起来喝药吧。”
“我不喝，你走开！”我把头一缩躲进被子里。
只听见被子外边一声轻轻的叹息，下一秒被子便从头顶被掀开。
“公主，不要任性，”李照端起碗，用汤勺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生病就要喝药，不然难受的可是自己。”
我咬着嘴巴不肯张嘴。
“公主，那你可就不要怪我了。”说罢李照放下碗，起身松了松手腕，对着我说，“四皇子说你小时候最怕痒了，不知道现在还怕不怕。”
说着便作势准备掀我被子，我一惊，连忙爬起来把药一口喝了。
“呕。”我在一旁干呕，李照把蜜饯塞我嘴里，说，“吃甜的会好些。”
我沉默的咀嚼蜜饯，他知道我命不久矣，这是在可怜我吗？
我心里很矛盾，尽管我一开始的想法便是想在死之前多和李照相处，可现在他变成了温柔体贴的样子，我却不想看见他。
为什么，我变得贪心了吗？我不满足于怜悯带来的温柔体贴，我想要的是什么？是爱吗？
或许是吧。
“公主，想什么呢？”小桃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您说的今日天气好出来钓鱼，怎么驸马钓上来了您却在这儿发呆？”
我回神看向李照，他手里拎着一只鱼看我，见我看向他才笑着说，“公主，你要不要试试？”
看着他的笑，我想，这就足够了，再多就贪心了。
我冲李照咧嘴一笑，“好，我也试试。”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水面一动不动，我没忍住提起来看了看，李照走过来按住我的手，“公主，别心急，要有耐心鱼儿才会上钩。”
李照的手冰凉的，我略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李照的手立马收了回去。我抬头看他，他脸上也有些不自在。
我低头偷笑，水面突然有动静，接着鱼竿便开始晃动。我急急忙忙的收竿，旁边的李照想帮忙也被我弄得手忙脚乱。
钓上来了一条挺大的鱼。我高兴坏了，李照在一旁帮我把鱼拿下来。
我不经意间看见地上掉了样东西，我捡起来，是个明黄色的布艺小老虎。
“咦，这是谁的？”我拿起来问。
李照看见我手上的东西，立马紧张的从我手上抢了过去，脸上有些不自在，“多谢公主，这是我的。”
我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那个小老虎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小玩意儿。
我想我的脾气越来越坏了，我忍不住质问李照，“这是谁送你的？女孩子吗？”
李照目光闪烁，却不肯正面回答我的话，“公主，这只是不入流的小玩意儿。”
我压制着怒火，伸手，“那你给我看看。”
李照犹豫了许久，竟然真的将它放在了我的手上。我有点意外，我以为他不会肯的。
我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瞧出什么特别，不过是寻常的小玩意儿。大街上很多，十文钱就能买一个。
“真的不是女孩子送你的吗？”我还是想知道。
“是，但是——”
李照开口想解释，但是听到那个“是”字我情绪一下子就激动了，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将小老虎扔水塘里了。
李照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脸色铁青，最后什么也没说，直接跳下去将小老虎捡了回来。
小桃在一旁急得转圈圈，吩咐人去烧热水，“驸马爷快上来，这水太冰了会生病的。”
我有些手足无措，心里着急想弥补但是李照也不看我就走了，留下我在原地站着。
6
我提着食盒走进紫竹院，小厮告诉我李照在书房看书。
我让人把食盒拿走，我自己过去。
自从上回李照跳进水塘后就高烧不退，七八天了，近两天才好些。因此这几天都是我在他这边院子吃饭。
才刚到书房门口，里面就听到几声咳嗽。我推门进去，看见李照坐在窗户边看书，身上披了件单衣。
我在李照对面坐下，招手叫人把火炉子的炭火加大些。
窗户被棍子支开，外边风正大，吹得院子角落的竹子摇摇晃晃。
“你还打开窗户，不冷吗？”我双手托着下巴看他，“外面在刮风，我看这天色阴沉沉的，估计又要下大雪了。”
李照咳嗽两声，嗯了一句。
自从他高烧醒来后就不怎么理我，我自知理亏，只能做小伏低。
“对了，过两天就是除夕了。”我告诉李照，我每年除夕都是要进宫陪父皇母后，“今年，你也要陪我一起去了。”
“是，我知道了。”
两天时间过得飞快。
每年除夕前后都会下雪。果然，除夕当天早上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雪。等到了傍晚，雪越下越大，地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我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上还拿着手炉，小桃还非得给我披了个大红斗篷。
李照穿了个黑色的鹤氅锦裘站在我旁边，看看我，嘴角压了点笑意，“披上这个斗篷倒像是个吉娃娃了。”
我一愣，先是想他终于肯同我讲话了，后面才反应过来他在取笑我。
我在地上伸手抓了把雪，拧成小团子扔在李照脸上，李照被我砸懵了。
看着他的样子我乐的哈哈大笑。
接着就被雪球砸中了，然后换李照哈哈大笑了。
就这样玩闹了一会儿才出发去皇宫。
我掀开马车帘子，大路上几乎看不到人。
“大家都在家里过年了。”我感慨。
我其实想问李照想不想家，可是他父母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出战番夷为国牺牲了。我怕惹他难过，便不敢说，只是说些我小时候的趣事逗他开心。
他听得很认真，在听到有些故事的时候会呆愣一下，我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也被逗得咯咯笑。
不多时便到了皇宫。
小太监将我和李照带到太和宫门口便退下去了。
我和李照先去和父皇母后行礼再回到我公主的位置上。
大殿之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一群衣着华丽的舞女在殿内翩翩起舞，她们身姿轻盈，动作优雅，犹如仙子下凡一般。
舞女们身穿各式各样的锦衣华服，头戴精美的发饰，眉眼间透露出迷人的风情。随着乐曲的节奏，她们轻盈地舞动着身体，长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让人眼花缭乱。
我才在座位上坐下，母后就招手让我过去。我低头和李照小声说，“母后叫我过去，你在这儿吃些东西吧，你别喝酒啊，身体才刚好。
母后给我挪了点位置，搂着我，还没开口就掉了几滴眼泪。
我伸手替母后擦掉眼泪，笑着安慰她，“母后，别难过。今天是除夕，要开开心心的。”
“好，好，听你的。母后不哭。”
“这才对嘛。”我冲母后咧嘴，给自己和父皇母后倒了杯酒，举杯祝贺，“女儿在此祝父皇母后福寿延年，新年快乐！”
“好，好。”父皇也慈爱的看着我，眼里有些悲伤。
7
喝完酒我找机会溜回了座位。结果看见李照坐在那儿发呆，凑近一看，脸上大片红云，早就已经喝得大醉。
我有些生气，嘱咐人要了碗醒酒汤来。
我推了他几下，“李照，醒醒，喝点醒酒汤。”
李照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嘴里嘟囔了几句，我没听清，便凑近想听清楚，“什么？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话没听清，李照突然就栽倒在我怀里。我摸着被他嘴唇擦过的耳朵，心砰砰直跳。
等平静了我就去和父皇母后告辞，说李照喝醉了，要早些回去。
坐在马车上李照也不安分，一直扯着衣服说热。我一边捂着他的衣服不让他扯，一边饶有趣味的看着他这副样子。
平日里，他总是一副清正隽雅、风度翩翩的样子，这会儿像只小狸猫一样，很可爱。
回到家，我将李照送回紫竹院。看着李照安静的睡颜，我不舍得离开。
我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他，忍不住靠近，伸手描摹他的轮廓。清俊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精致的下巴……
似乎是觉得痒，李照迷蒙的睁开眼睛，一把抓住我作怪的手。
我对上李照迷蒙的眼睛，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感觉自己也喝醉了，眼前的红唇格外诱人。
我忍不住舔了一下。
李照迷蒙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他也学着舔了一下我的嘴唇。
我更晕了，心跳加快，仿佛要冲出嗓子眼。
李照似乎意犹未尽，贴上来用嘴唇细细的描摹我的唇线，仿佛想要更深入地感受这种奇妙的触感。
我刚想把他推开，下一秒他便倒在床上又睡过去了。
我摸着砰砰直跳的胸口松了口气，赶紧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8
第二天快到午饭时间才起，小桃给我穿衣服时都睁不开眼睛。
饭桌上，李照见我哈欠打个不停，蹙眉问我，“你昨晚做贼去了？”
想起昨晚，我脸腾得一热，忍不住瞪他，这人倒好，自己喝醉了呼呼大睡，我却一晚没合眼。
“你才做贼去了，我不过是新年太高兴了睡不着。”我心虚的叉开话题，虽然昨晚他喝醉了现下不记得，万一要是想起来了那就糟了。
李照用怀疑的眼神看我，我装作没看见，默默的吃饭。
下午的时候，四皇兄遣人送了个帖子来，说大雪正好适合去打猎，邀请李照明日一同前去，顺便问我身体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一同前去。
这些天身体的变化还是能感觉到的，虽然白天还和没事人一样，晚上胸口经常气闷吐血。
我收下请帖，对小厮说：“你去告诉四皇兄，我会和驸马一起过去的。”
虽然我的时日不多了，但还是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尽可能度过些美好的光阴。
次日一大早我和李照就出门直接去猎场找皇兄汇合。
到了猎场发现还有一些和皇兄交好的官宦贵族子弟以及他们的兄弟姊妹。我在他们之中发现了柳萱，实在是因为她的目光难以令人忽略。
“皇兄，”我同皇兄行了个礼，看着这被茫茫大雪覆盖的森林，好奇的问他，“怎么突然有兴致打猎了？这样大的雪能发现猎物吗？”
四皇兄哈哈大笑，轻拍我的肩膀，指着李照说，“你问问你的驸马能不能打猎，从前他可是赢走了我许多宝贝。”
李照嘴角微勾，“不过是四皇子让着我罢了，碰巧我运气也有些不错。”话语谦逊，神情可不谦逊。
四皇兄叉腰，指着李照说，“今日我可不会输给你。”
李照挑眉，“是吗？说不定我运气又比较好呢。”
“哼，大话，”四皇兄一脸志在必得的看着李照，“说罢，这次赌什么？”
“既然这次公主也在，不如让公主决定吧。”
我一脸莫名，怎么突然就说到我的身上了。
但是两个人都同意这个主意，齐齐看着我。
“那不然，谁赢了本公主就送他一副本公主写的字？”我尝试着开口。
“好。”
两人一拍即合，就这么决定了。
很快众人各自挑选了马匹来到场地中间。
判官在营帐正中的桌案上插了三支香，转身向我们宣布，“三支香燃尽前需将猎物带回，清算成果，燃尽后所带的猎物皆不计入最后总数。”
香一点燃众人便策马进入林中，不多时便不见人影。场上只留下女眷的身影。
9
我捧着手炉站在原地不动，身后有脚踩在雪地的簌簌声。
“公主。”
我在心里默默叹息，转身看着柳萱慢慢朝我走过来。
“柳萱。”我看她向我行礼，然后起身定定的看着我。
“公主最近开心吗？”柳萱紧紧的盯着我，似乎不想放过我的任何表情。
“开心啊，为什么不开心。”我轻笑了声，漫不经心的问她，“你觉得我不应该开心吗？”
“可是公主，我觉得你很可怜。”柳萱看我的眼神有愤怒，有怜悯。
我歪头看她，“我作为一个公主有什么可怜的？”
“因为你快死了啊！因为李照哥哥不是真心喜欢你啊！因为到最后会是我和李照哥哥在一起啊！”柳萱声音越说越大，最后都有点疯癫的感觉。
我摇摇头，看着她的样子非常不解，“我一直都以为我作为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已经够骄纵了。今日一看，太傅也挺骄纵女儿的，比我父皇有过之而不及。”
我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在她耳边轻轻的说，“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不可怜。”
说罢我就伸手甩了一个巴掌给她。
猝不及防地，柳萱就这样被打得跌倒在地，整个人都懵了。
我低头俯视她，“你现在还觉得本公主可怜吗？”
不远处的女眷在窃窃私语，柳萱眼睛通红，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说话。
“给你个忠告，不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挑战皇权。”
说罢我便离开了。
10
日落时分，线香燃尽之前，一群人终于回来了。
我欣喜的跑到李照身边，悄悄问他，“怎么样，战况如何，能赢吗？”
虽然我的声音够小，但是还是被四皇兄听到了，他不满的看向我，“七皇妹，你这还没成亲呢，能不能向着点你皇兄我啊。”
我冲他吐了吐舌头，转头好奇的看着李照。
李照眼睛亮闪闪的，嘴角压不住笑意，他靠近我的耳朵耳语，“公主这么想我赢吗？”
我脸一红，一把推开他，嘴硬，“谁想你赢了，我只是问问看而已。”
李照也不告诉我，只说，“公主只要把字写好就行。”
最后清点完毕。
李照捕获鹿一只，狐狸两只，野兔山鸡七只，共计十只。
四皇兄捕获鹿一只，狐狸一只，野兔山□□只，共计十只。
最后依据猎物大小及捕获难易程度，最终由李照获胜。
李照双手抱拳，“四皇子，承让了，今天还是运气比你好点。”
我用手杵了杵李照，“那你想要谁的字？”
四皇兄在一边笑，拍拍李照的肩膀，“我七皇妹可不轻易写字，她的字连我父皇都夸赞过的，你可真是有福气。怎么样，这个驸马不亏吧？”
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感慨，“我记得你俩小时候见过吧，在......咳咳，不提了，不提了。”
李照不在意的摇摇头，“没什么不能提，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而且我父母为国牺牲，也算是荣耀。”
我知道四皇兄说的是啥。
在李照父母领兵南下的时候，李家就只剩李照和他的祖母，但是他祖母也在听闻儿子儿媳去世的消息后也仙去了。
父皇体恤为国牺牲的将士，除了封号赐赏之外还曾亲自前往李家慰问。那时候我才六岁，也跟着过去。在灵前看着李照哭的伤心，我也没忍住哇哇大哭，倒是把哭得伤心的李照吓了一跳。
后来这事还时常被父皇母后取笑。
但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李照。
四皇兄闻言也叹了口气，“是啊，李将军和夫人实是忠勇英烈，提起来应当自豪。”说完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我俩，“我记得父皇的旨意是说你俩成婚的日子在三月，日子也快近了......”
我看着四皇兄渐渐沉默下去的样子，走到他身边撒娇，“那四皇兄给我准备了什么贺礼？不是最好的我可不要。”
四皇兄一下子就被我逗乐了，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冲李照抱怨，“你看这丫头，没羞没躁的，都被惯坏了。”
我看向李照，他的脸上神情淡淡的，听了四皇兄的话也只是回了一个浅笑。
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拉起李照的手和四皇兄道别，“天色太晚了，四皇兄也早些回府吧。”
没走几步，李照就挣开我的手，我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向马车，心中一痛，嘴里有血腥味涌进来。我平静的咽了下去，装出没事人的样子。
马车外是一片漆黑的夜色，天空中繁星漫天，新月被树的枝叶遮挡，偶尔才可窥见全貌。
李照靠着车不说话，似是在出神，我开口问他，“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李照回神看我一眼，嘴巴抿着没说话。
“我记得，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还救了我。”我低垂着眼睛没看他。
“那天我在院子里乱逛，远远的听见有人喊救命，走近一看竟然是个小妹妹，”李照意外的开口，说着说着声音里有了一丝笑意，“我以为是个寻常的小姑娘，随手将她从假山上救了下来，没想到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福宁公主。”
我有些窘迫，六岁时候的事情大多不记得了，唯独这件事还能清晰的印在脑海里。
那天我清退了跟随的嬷嬷侍女一个人爬上了假山，结果下不去，后来还不小心脚滑差点跌落假山。后来被李照听到喊声救了下来。
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将这件事记得这样牢，后来想想大概是李照救我下来后先是劈头盖脸的教育了我一顿再轻声安慰我吧。毕竟那时候作为福宁公主的我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你竟然记得。”我有点惊喜。
李照低头忍笑，“毕竟后来你在我父母的灵前哭得比我还惨，实在是难以忘记。”
我的脸火辣辣的，顿时不敢看他。
那时候只是见李照哭，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难过，就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不说话了，马车上便安静下来。我看着李照略显轻松的神色，关于婚事的话已经在嘴巴里了还是被我咽了下去。
我怕我一张嘴他的心情又变得糟糕。
我只好看向马车外，夜色真好啊。
11
可是即便我不说，日子渐进，婚事也开始提上了日程。
我的身体也越来越糟糕了。每天早上小桃看见手帕上的黑血都会心疼得直掉眼泪。
绣娘们从下旨意那天起便开始赶制的喜服已经挂在了我房内，我让小桃扶着我，站在喜服前面我忍不住幻想自己穿上喜服的样子，忍不住想李照看到穿上喜服的我会是什么表情。
我想应该不会很开心。
“驸马今天已经收拾好东西回府了，”小桃端来药放在一旁慢慢吹气，“公主今日应当不去紫竹院了吧。”
“就已经回去了啊，”我叹气。
“是啊，公主，大乾的规矩是这样的，婚前七日不可以见面的。”小桃见我面色不好，安慰我，“公主别着急，七日后驸马同您成亲，您就可以天天见到他了。”
我不着急，我只是怕我等不到。
我突然想起之前许诺的字还没写，便让小桃扶我去书房。小桃在一边埋怨，“公主您身体禁不起折腾，应该好好休息的。”
“不碍事，写字还是可以的。”
提笔许久，最后还是落笔写了两行诗，最后落款：明月，盖上了刘楚宁的章。
小桃端过药来，看着我的落款惊喜道，“公主，您打算告诉驸马您就是和他一直书信往来的明月公子啊？！”
“嗯，”我笑着端过药一口喝了，还是忍不住龇牙咧嘴，“给他个惊喜。”
小桃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感慨，“真好，以后驸马肯定不会再同您吵架生气了。”
我不置可否，将字画挂起来，吩咐小桃等墨干后裱好收起来。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成亲的日子。
天色还没亮我就醒了，一改前几天的虚弱，变得十分有精神。
我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张气色红润的脸蛋，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时间了。
小桃推门进来，见我已经醒了便开始为我梳妆打扮。我看她眼下青黑，知道她昨夜也忙了一夜。
画上浓艳的妆，穿上厚厚的婚服，顶着沉重的金钗步摇，即便是我的大喜日子我也忍不住满脸痛苦。太重了，我都怀疑我能否走得了路。
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好了，小桃给我盖上了红盖头。
不多久有喜娘进来说迎亲的队伍到了，小桃扶着我出门。门外有人拿起了红绣球的另一端，我愣了愣，终于有了成亲的实感。
上花轿时耳边是四皇兄对李照的叮嘱，“你可要好好对我七妹妹，她——”
“我知道。”
我坐在花轿里想，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在太医说我只有三个月的寿命的时候我便央求父皇不要告诉其他人，只说我还有两三年可以活便是。
想来柳萱打听到的也是这个，毕竟除了父皇母后，连和我最亲近的四皇兄也不清楚。
一路上耳边都是锣鼓喧天的声音，我偷偷掀开盖子瞧，路边都是人，大家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到了驸马府，经过一系列琐碎的流程后我终于被送到了婚房，然后又折腾了一会儿后房间内终于安静下来。
我整个人都快累得散架了，不歇息还好，一歇息便感觉身体发软，我能感觉到生命在缓慢的流失。
我挺直了背，我想我至少要等到李照看见她的新娘。
不知道等了多久，房间门“吱呀”一声终于被推开了。
脚步声缓慢地来到了我身前停下。
又等了许久，红盖头才被玉如意挑起。
我抬头看李照，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不枉我等了这么久。
“公主。”李照端过来两杯酒，我伸手接过来，与他交换着喝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李照，我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李照，你不要叫我公主了，叫我楚宁。”
李照笑了笑，忍不住亲了亲我的眼睛，温柔地唤我，“楚宁。”
我心里甜蜜极了，可是酒气在我的五脏六腑翻腾，我只觉得血气上涌，我不敢开口应他，我怕口中的鲜血会吓到他。
李照没在意我的安静，只是搂住我，从怀里掏出之前被我丢进水里的小老虎，说：“你还记得这只小老虎吗？我知道你早就忘了，你那时候还那么小。”
我有点疑惑。
李照接着说：“那会儿你在灵堂上哭得比我还伤心，我一下子就懵了，连难过都忘了只能先去哄你。你不哭了以后拿出一个小老虎塞给我，让我不要伤心，以后你会保护我。”
李照顿了顿，然后又接着说，“可是后来你也不怎么出皇宫了，只有偶尔才能在四皇子府中看到你，我那时候就想，这个小姑娘说话不算话。可是我总是听到四皇子夸你，聪明可爱，总是爱和他撒娇。后来我就想，那时候你年纪那么小，不记得是很正常的。”
“这些天在府中我想了很多，”李照摆正我的身体，刚要开口，看见我的脸大惊失色，“楚宁，你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我的意识有些模糊，眼前李照的脸已经看不清了，耳边只有李照唤我楚宁的声音。
有温热的泪滴落在我脸上，我心中一痛，想伸手抚摸李照的脸，告诉他不要难过，可是我却没有力气。
李照察觉了我的意图，抓住我的手按在他脸上。
我用力的笑了笑，不知道有没有成功，“李......照，别......难过，我......”
生命快速流逝，我只能最后再看一眼李照了，再见了，我的新郎。
“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