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次了?”
醒来之后,太宰问。
“第三次。”
有个声音回答道。
睁开眼,这次是在医院床上,伤口已经处理过了。
不变的是床边的人,他又在看书,这次看的是东方哲学,《老庄》之类的道家学说。
太宰扭头,外面夜色正浓,“看来我醒的太早了。”
“不算早。”竹下秋道,“中也君一个小时前出了院。”
“野狗一样顽强的生命力。”太宰躺在枕头上,疲乏地称赞道。
竹下秋不置可否。
“想回去——”太宰有气无力地哼哼道。
竹下秋:“你伤还没好。”
太宰:“没好的伤多了去了。”
“那就回吧。”
竹下秋去办了出院手续,拎了一袋子药膏和一袋子吃的食物回来——考虑到太宰还没吃晚饭。
“走吧?”他站在门边招呼道。
没想到这句话引起了某位伤员的剧烈反应。太宰不敢置信地嚷道:“秋先生!我伤得那么重,你让我自己走?”
竹下秋暗想,中原中也全身骨头断了不知道几根,出门的时候身轻如燕。
他试探道:“我帮你借个轮椅?”
太宰不说话了。他的脸色沉下来,眸深似墨,黑黝黝地盯着竹下秋。
竹下秋:……
*
从医院到港口Mafia宿舍的路上。
深夜的街道行人寥寥,两旁的商铺早已关门。只有路灯沉默伫立,在阴暗的夜色里散发出成排朦胧的光晕。
偶尔有几辆车子在马路上飞驰而过,引擎声轰隆掠过人行道上藏青短发的青年,以及他背上的少年。
竹下秋买的两个手提袋此时正被背后的太宰拎着,晃晃悠悠垂在他身前。
竹下秋原本不同意背太宰走。
不是不愿意背,而是太宰的伤恰好在前胸,他怕伤口受力裂开。但最后拗不过太宰,又不给抱,只能这么干了。路不算远,他们没有叫计程车。
路上太静了,竹下秋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太宰便自个儿哼起奇怪的小曲。
“啦啦啦~噜啦啦~嗯哼~”
少年轻盈的语调飘扬在耳畔,背上承担着另一个人的重量,竹下秋的心情不觉有些异样。
“背”是一个危险而又温情的动作。
一个人的手臂绕着另一人的脖颈,一个人的后心贴着一个人的胸膛。大面积的躯体相贴,肌肤的温热从一边传达到另一边,很容易让人有种同呼吸、共心跳的错觉。即便这中间可以有无数种致命危险。
竹下秋被人背过,也背过人,其中背太宰的次数最多。但这是他第一次和这样年轻的太宰这样待在一起。
“太宰君。”竹下秋忽然开口。
“嗯~?”太宰中断了哼歌,声音里还有几分曲调。
竹下秋:“下次战斗的时候……保护好自己。”
太宰应都懒得应他,继续哼他自己编曲诡异的小调。
竹下秋:“我知道你从来不会真正置自己于死地,但……”
“我每次都很担心。”
太宰想不明白,他们满打满算才认识几天,哪来的“从来”,哪来的“每次”。
秋先生一直这样,什么都不问,却什么都知道。
自己的异能力,中原中也的身手,港口黑手党的秘辛,甚至兰堂口中中原中也的身世,他都毫不惊讶。
他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然而太宰知道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也不是。他只是还没有猜到秋先生的秘密。
秋先生就像个幽灵。而且所作所为、浑身上下写满“太宰治”这几个字,仿佛特意为他而来。
但他不属于他。秋先生有个热恋中的感情很好的伴侣。
很奇怪,不是吗?
“虚情假意。”太宰道,不知在评价什么。
竹下秋顿住脚步。
他以为太宰评价的是他的担忧。
“……太宰君,给我一个不把你扔在路边的理由。”他毫无威慑力(在太宰看来)地恐吓道。
“哎呀呀,秋先生,我胸口疼。”闻言,太宰假惺惺地哎哟叫唤起来。这一叫刚好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凉气。
“别乱动,回去给你换药。”竹下秋骂他,音量拔高,“别动!闭嘴!”
太宰治闭嘴了,这是秋先生第一次凶他。
*
两人一路安静地回到太宰宿舍。
将太宰放到床上,竹下秋半跪在床边,为他拆开伤口的绷带换药。
这样的姿势,这样熟练到好像做了千遍万遍的动作。
多么贤惠体贴啊,这个人。
从这个角度看去,太宰可以看到他藏青头发下白皙的脖颈,和脖颈下方的锁骨。
这里曾有热情的吻痕,太宰问过他是否有情人,他没有否认。
太宰突然感到莫名的讽刺,一路上的好心情瞬间化为乌有。
他故作好奇,问道:“秋先生这么熟练,平时没少练习吧?给你爱人也是这样包扎的吗?”
竹下秋看他一眼:“不要想太多。”
“你以什么立场来要求我?”
太宰快为自己质问秋先生的口吻发笑了。他疯了,他在干什么,简直在出演一场无厘头的家庭情景喜剧。
“朋友不可以吗?”
“好,朋友。”太宰真的笑了。
“啪!”
太宰拍开竹下秋的手,同时打翻了他手中的药瓶,瓶身滚落地面,刺鼻的药水洒了一地。
既然开演了,就把这场可笑的戏演到底吧。
太宰揪住青年的衣领,用冷漠的声音逼问他:“那我能否请教秋先生,你每次看我究竟在看谁?你在透过我,对谁挥洒你那廉价的关心?”
又来了,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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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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