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裹着风雪而来，眉心微皱，“今年雪大，安县的房屋都压塌好几幢了，关外更是难过，不知会不会生变。”

史书上多有关外遭灾下南方洗劫城市的惨事，二娘也面露沉思，“要提醒高将军，将阳泉关的护防升级，瞭望处要常设人员，一旦生变，立刻反应。”

二娘没打过仗，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仰仗高将军之策。

周启想到安县，如今安县在关外声名鹊起，关外一旦起事，很难不想到安县。他眉头皱紧几分，沉吟道，“二娘，我得去安县，你在阳泉关呆着，哪也别去。”

二娘也正想到安县，这一县本就处在关内关外之间，无坚固城墙，很难抵抗任何军事力量。

二娘安慰道，“不一定会出事，我们都放宽心。”

周启蹙着眉，点点头。

周启带着自己的府兵往安县赶，高将军拍着脑袋大呼不好，“这点人不就是给人送菜去的，还不如都回防这阳泉关。”

郑希撑着红缨枪，没个正形道，“阳泉关不过是个小关，天塌了还有高个顶着呢，那轮得到我们。”

高将军一想也是，这里很久未起战事，连个武将职位都能算作养老闲职，他肯定是多虑了。

然后就见到他的小舅子日日在巡防队，骑着高头大马穿戴崭新的盔甲，“你个兔崽子不是说没事的吗？”

郑希笑道，“周启都去守安县了，我也不能差啊，不然让二娘怎么看我。”一副我不能被比下去的样子。

高将军被气得够呛，又觉得郑希能有男儿志气也是不错，但是为追女娘……他老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就连太平街的商户都笑着议论这小霸王郑希的新装束。

谁也没想到战争会降临阳泉关。

当天二娘还在为牛乳的供应伤神，直到遇到关内的商人说能收集隔壁牧区的牛乳给二娘，才解了燃眉之急。

约人明日签订契书，二娘看完今日的账本，又让小草和洪悦过目，如今两人也会参与店铺的管理。

收好账本，二娘准备洗漱就寝。

她们早就住上更大的宅子，二娘这里书房、议事大厅还有卧寝都是连着的，平日见人都从旁边的门进来，很是方便。

夜晚她睡得很不安生，梦中都是周启在喊她，“二娘，二娘，醒醒。”

她在吴山村卧榻醒来，周启坐在旁边与她说道，“二娘，我要走了。”

二娘揉揉眼睛，“哥，你要去哪呀？又要不告而别了吗？”

“我是来告别的。”周启手轻抚过她的青丝，“二娘，娃娃亲不作数，我今生却也只把你当我的妻子……我知你已有心悦之人，还请……还请下辈子，我与你早些重逢。”

二娘握紧他的手，泪如雨下，“哥，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说话呀。”

周启含泪摇摇头，眼中带着无尽的悲伤，身形渐渐消失。

二娘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正听到屋外锣鼓喧天，她喊道，“出什么事了？”

小草和洪悦穿戴整齐，赶紧聚到她的房间，“二娘，关外打过来了，我们收拾好，早做打算。”

二娘揉着眉心，“安县有消息吗？”

小草摇摇头，“关外能打到阳泉关，安县……怕是不好了。”

天寒地冻，又逢战事，今年阳泉关的经营怕是不好了。二娘为自己鼓起劲，这一切还要自己去做些努力，减少损失。

她穿鞋起身，随意挽起头发，“去见高将军。”

高将军正在城楼，关外兵士见偷袭不成纷纷后撤，他如今正在忧心阳泉关的守卫能否抵挡下次进攻。

二娘走到他身边，“将军，战况如何了？”

他先是道，“二娘怎么来了，如今周知州不在，还有赖二娘镇守后方。”

接着又忧心道， “第一次偷袭我们挡下了，接下来可说不好啊，我已经派人向周围的关隘求援，若是能抵挡十日，援军就能来了。”

最近的驻军在漠城，那里的守卫比阳泉关精良不少。

二娘不会打仗，但城中还有不少商人的货物，她道，“高将军，若是缺什么尽管言明，我想办法去买来。”

高将军便道，“粮食、盐、药材、纱布、武器、盔甲，这些基本的物资，越多越好。”

二娘连夜探访几户商贾人家，将他们的货物买下，运至军营库房。又盘点自己店中的存物，留下店员和家中吃食，其余全部送进军营。

给店员分米面时，二娘道，“收好，藏起来，到家前不准拿出来，回去后也要紧闭门户，直到战争结束。我记得你们家中多有地窖，如有变故，就往地窖中藏起来。”

她们都郑重地点头，又问二娘，“东家，你怎么办？”

二娘道，“没事，我也会藏起来。”

尽力将自己的事务安排好，又游说几户商贾买来物资运到军营，其他一切都要看高将军的了。

城中物价疯涨，二娘知道有人要发战争财，带着府衙的人将那些不义之人拿下，他自然不服，叫嚣道，“你二娘背靠知州不知笼络了多少好处，有什么脸面管我们？”

二娘拿出周启塞给她的知州官印，“这是周知州给我的，他若不在，我便是阳泉关管事，如何？能管你了吗？”

那人眼一斜，仍是不服，“你与知州私交不浅，自然能管。”

“当然不浅，”二娘附和道，“我是他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妻子，只不过他重伤之后忘记前事，我找他许久，如何？我与知州的关系可还能如你意？”

那人闭上嘴，被押入大牢。

二娘对着众人道，“我夫生死未卜，是为护安县的大俞百姓，我愿做他后盾，守住这阳泉关，待他归来。”

时人都喜欢义妇的故事，得知二娘是知州的妻子，反倒更愿意信服她。

二娘大声喝道，“若是有人要在这百姓受苦时发财，就问问我二娘手中的剑同不同意！问问我阳泉关的百姓同不同意！”

“好！！！”

拿着米面的百姓拍手叫好。

二娘武力弹压市价，终于将阳泉关内商贾浮躁的心思按下。接着她又拜访几家大户，言明如今阳泉关危机，若是能同舟共济，度过危机后阳泉关定当感念诸位恩德。

她将后续要实施的互惠政策一说，商贾都摸摸脑袋，这二娘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竟然还要与他们做交易。

二娘道，“即使我不幸身死，这条例我也会呈给朝廷，让他们执行下去，诸位不必担忧。我有知州的官印，已写好奏折。”

她将奏折给诸位看了，盖上官印，“这奏折我会多留几份，确保战后能呈到京城贵人案上。”

这群商贾哪好不明白，纷纷应和，“都听你二娘的，我们保证这阳泉关的物价必不会飞涨，若有需要，我们也愿意慷慨解囊。”

危难时钱财换机遇，投机客们愿意为未来百倍的获利下注。

落子无悔。

二娘将阳泉关的后方安稳好，高将军已阻止多次抵抗，关外一般抢完就走人，抢不到就换下一个，这次竟死盯着阳泉关。

豆大的汗从额头滚落，高将军知道这是生死存亡一战了。

几日的纠缠双方都精疲力竭，对面已起了殊死一搏的心思。

二娘算着军营的粮草，已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她寻到高将军，还未开口便被打断，“我都知道，今日便是最后一战。”

二娘也有多日未食，“为何？不是援军十日就能到吗？这已快一月之数……”

高将军叹道，“大雪封路，天欲亡我阳泉关啊！”

若不是城中百姓多饥寒，更愿意躺在家中等死，早就走上街头质问二娘，为何战事还未结束，为何骗他们？

商人也没了当初火热的心思，若不是内有阳泉关守军外有围困，他们早就逃之夭夭甚至投敌也未可知。

城中物资消耗殆尽，二娘拿出所有的粮草让军人们吃饱，自己也带上剑，以备不时之需。

郑希已被战争的惨象震慑，若不是战争还未结束，他必然倒下。他撑着红缨枪找到二娘，将自己拾到的盔甲给她穿上。

“这是我阳泉关牺牲的义士留下的，必能护你安然无恙。”

二娘见他面容狼狈，不似初见时趾高气昂的骄矜之态，有些唏嘘，被他捧着脸在额头落下一吻，“不准那么看我，不准……怜悯我。”

他抱紧二娘，“我还未娶亲，也还未尝**，二娘，我真的不想死。”

二娘回抱住他，“郑希，郑希。”不知道说什么安抚之词，他还未过生辰，如今也不过是二十二，这么年轻……

二娘道，“郑希，你身后是阳泉关的百姓，里面有你的姐姐，你的外甥，还有……我，你要一往无前，不准失了勇气。”

郑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二娘也会为我骄傲吗？”

二娘道，“我会为你坐镇后方，让你只管杀敌，不用担忧其他，必要时我也会提剑加入，与你并肩作战。”

郑希汗毛竖起，与她分开盯着她的双眼，“不准，我去就行，你稳坐在高台上，不许下场。”

二娘抽出剑，“不要小瞧我，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了。”

郑希扶额，赶紧将她的剑插回去，“姑奶奶，别闹，除非我阳泉关的好儿郎死绝了，不然绝不会让你上战场。”

二娘拿剑鞘拍他脸，“看不起女的？我可是阳泉关首富，做生意男的都不如我，杀人你就比我厉害了？还有你姐姐郑念，红缨枪耍得可不比你差。”

被她一插科打诨，郑希的恐惧早就丢到爪洼国去了，只能好说歹说让她保重自己，不准自不量力，还道，“我姐姐她可是军人，将门虎女，你与她不同，你只是个普通女人。”

他挠挠头，觉得自己措辞有些问题，却不知道怎么改正，只道，“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只是你在武力上与她差了一大截。”

越描越黑。

二娘气得要与他大战三百回合，将人抽回军营操练。

西北的夜这么冷，但他们就是喜欢在这样的寒天开战，个人身体素质不行的直接就倒下，更别说举起武器杀敌。

二娘在后方都能听到厮杀声，整整一夜，心头惴惴不安。

小草和洪悦都让她送回家了，让她们藏在地窖中不准出来，她二娘既然接下知州的担子，便要坐镇在这里让所有人看到。

稳定军心、民心。

殿外，有人顶着风雪回来，二娘听到马蹄声和盔甲的叮当声，出去查看。马背上郑希浑身浴血，盔甲破败不堪。

他勉强翻身下来，二娘见此形容，犹疑道，“我们……赢了吗？”

郑希泪落下来，绝望地摇头道，“二娘，我们输了，阳泉关城破了。姐姐她带着娘子军守在最后一卡，她们都战死了……”

二娘心头巨震，她无法想象阳泉关城破之后的命运，对眼前郑希疑惑道，“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二娘相信郑希更愿意留在城门口，和他的家人死在一起。

郑希上前扼住二娘的喉咙，“二娘，关外的蛮子会吃人，他们喜欢养着活人片肉吃，尤其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女人，二娘，我不愿你受这种苦。”

二娘双手使劲拉扯他的手，“所以你要赶在他们前，杀了我吗？”

周启：作者，我是不是下线的有点早？

赵怀释：天空一声巨响，男主马上登场，闪一边去吧！

二娘：悲伤中，勿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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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0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