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生日那天,宋余在银杏长椅等到暮色深沉。
秋里然跑来时校服沾满颜料,怀里抱着精心包裹的礼物。那是他卖了三个月早餐券换来的施德楼素描本,扉页写着「致我的文艺复兴」。
“生日快乐……”他喘着气递过礼物,指尖还沾着未干的群青。
宋余没有接。暮色里她的侧脸像镀金的雕塑:“我要你等我三年。”
少年瞳孔里的光晃动如将熄的烛火:“为什么?”
“你考国美,我上政法。如果三年后……”她停顿得像手术刀切割组织,“你还配得上的话。”
银杏叶擦过他瞬间苍白的脸。他低头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球鞋,突然把素描本塞进垃圾桶:“原来在你眼里,我永远不够好。”
二十岁深秋,长椅漆色已斑驳。
秋里然捏着国美录取通知书坐在相同位置。从日出等到日落,直到环卫工人来清扫落叶:“找昨天在这等一天的姑娘?她天没亮就来了,抱着个蛋糕盒坐到月亮出来。”
他翻遍手机才想起——他们连联系方式都不曾交换。就像她不知道,他卖掉的是母亲唯一的金项链。
二十五岁冬夜,长椅积雪三厘米。
秋里然在艺术展庆功宴提前离场,鬼使神差走到这里。长椅另一端坐着熟悉的身影,香槟礼服的裙摆凝着冰晶。
“生日快乐。”她对着空气举杯,腕表钻石割裂月光,“三年又三年,秋里然,你还在等什么?”
他看着她指尖订婚钻戒的碎光:“等你承认……”
“承认我毁了你?”她轻笑,呼出的白气像团迷雾,“不,我毁的是当年那个不敢挽留你的自己。”
三十岁生日,长椅搬进拆迁废墟。
秋里然带着全球巡展的请柬回来,发现工人正在锯那棵银杏树。年轮剖开瞬间,他看见树心嵌着泛黄的素描本——环卫工人当年从垃圾桶捡出后,误当成时间胶囊塞进了树洞。
腐坏的纸页上,她年少时偷偷在页脚写下的字迹终于显现:
「要是我勇敢一次」
树倒下的轰鸣声里,他接到陌生来电。电话那头只有漫长的沉默,如同这些年他们之间所有未说出口的对话。
最后传来机械女声:「生日…快乐…」
是十七岁那年他用她旧手机设置的语音提醒,跨越十三个秋天终于送达。
请柬从指间滑落,被风卷进推土机的履带。
就像那个从未送出的生日礼物,
就像那句永远过期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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