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痛苦与孤寂

新年前一天,一个家庭突发遭大劫。

一个男人为多赚一点钱,夜晚迎着大雨开车送货。

精神疲惫的他没注意,错看交通灯。

一脚油门刹下,一个女人倒地不起,手里的蛋糕摔得稀碎,混杂血液随雨水流逝。包括她的生命。

即使送医及时,无力回天。

事发突然,女人的亲人都不在身边,直到第二天才联系上她的亲人。

女人是北京人,亲人都在北京。不知道为什么会长居这里,与亲人分离,如今死时无人收尸。

第二天警察见到的是她的哥哥。北京赫赫有名的集团董事长。

女人是父母老来得子,比哥哥小十六岁,极尽宠爱。

父母年老,经不起爱子英年早逝的打击,不久驾鹤西去。

这个哥哥,不过两年时间,丧母丧父丧妹。

女人家族显赫,社会地位极高,如果她不留在这,回到北京,或许就没有这样的意外。

她死得如此突然,好像上天也没预料到这样一个女人会死在这个时候。

春节前一天,在希望前远遁,与世长辞。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浑然不觉,留在那栋房子里,心虚于自己的娇纵,又心安理得地不作为。

十年来她们之间的矛盾,从来都是以姐姐先道歉结束,这次也断然没有他先低头的道理。

他就这样看着他唯一的亲人,他唯一的依靠走入雨幕。

至此万劫不复。

两日的孤独不比他的脸面重要。

两天后,他最先见到的,是姐姐真正的亲人,和她的死讯。

一时间如晴天霹雳,他没看见姐姐的遗体,得到一个巴掌,被赶出去。

他与全世界断联,蜷缩在酒店一个星期后,开始振作起来。

他没钱了。

他不敢联系白凤君和卫冷,他也不敢回家。

从那以后,他一落千丈。高中没办法接着去念,他没有经济来源,绞尽脑汁想很多办法去赚钱。

去工地搬砖,去便利店打工,就这样混迹在人海中,他希望能够溺亡。

这样度过三年,直到梁问天找到他。

陪着他抽一晚上的烟,把工地集装屋的墙熏得乌黑,被工头骂一顿,赔了钱,拎着蛇皮袋领他回家。

最开始那些日子,他总是想去寻死。

说来奇怪,最初的三年里,他拼命地用力气去换取钱,从未想过死。

或许是太累了,让他没办法思考。

梁问天的帮助,让他能够喘口气,他生锈的大脑开始转动后,第一个念头是去死。

殉情仿佛是一个古老的传说,美好而又遥远。他希望他可以早一点,早一点到达她现在的世界,快点跟上她的脚步,他希望下辈子他可以比她大,看着她出生,把他的生命绑在她身上。你死我绝不独活。我死了希望是为了你。

回忆,真不是件好事。

我猛得起身,压得余锦出声。

余锦难耐地睁开眼睛,那双比夜色还漆黑的瞳孔里无法倒影我此刻的神色。

“你怎么了?”

“没事。”心脏胀痛难忍,我几乎要痛呼,“我出去一下,你接着睡吧。”

“嗯。”

我拉开卷帘门,蹲在门口抽烟。

月色明亮,烟雾跟随冷风向远边飘去,余锦也走到我身边。

“为什么要这么晚抽烟?”余锦站在我旁边,俯视我。

这样的姿势让我觉得不舒服,我站起身,“跟你没关系,我烟瘾大。”

“抽烟对身体不好吧,你还是戒了好。”余锦皱着眉,那双乌黑发亮的双眼仿佛深渊。

“…说了跟你没关系,你回去睡觉吧。”我烦躁地差点抑制不住。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只是关心你,你还这么不领情!你是不是傻?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打断余锦,“我不需要!谁准你关心我?谁让你关心我?不是你自己自作多情吗?一张床就那么小,你放着家里的床不睡非要来跟我挤,你有病我有病?我让你跟过来的吗?你干什么非要上赶着来打扰我?你就这么缺人陪吗?”

余锦被呛得说不出话,黑眸直愣愣地看着我。

“嘀嗒。”

一点,两点,地面上落下几滴水渍,在我和余锦的对视中,天空下起大雨。

我更加悲愤,整个身体都在叫嚣着,“你回去睡觉行吗?算我求你了,我谢谢你的关心可以了吗?你满意了吗?”

我掏出卷帘门钥匙塞给余锦,“你自己想呆在外面淋雨,你就淋吧。”

“等等!你要去哪…”

余锦的话被雨水带着冲向我身后,猛烈的冷风冰雨一起拍打我。

来吧,让我用同样的方式去见甄桃晏,让我去给她赎罪。

我不想在没有她的世界里苟延残喘,面对一个和她如此相似的人,简直令我作呕!

老天爷明明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我见到,为什么现在又派来一个和她这么像的人这么执着地闯进我的生活。

还要折磨我吗?还要怎样对我才肯罢休?

非要折磨我到山穷水尽看见我跪下祈求的狼狈吗?

雨大得看不清路,很可惜,我没有跟上甄桃晏。

我抹开脸上的雨,从保安亭门口的地毯下摸出布满灰尘的钥匙,打开保安亭,扯几张纸擦身,亡羊补牢地想让我身上不那么狼狈。

雨水打在墓碑上,模糊她的照片。

我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抹去带走她生命的雨。

我忽然有点恨自己。

原来是这样大的一场雨里,是我们十年来爆发最大的一次吵架,这样惊天动地过后,你出了门,我不曾挽留,你就再也不回来。

我们再也不见这件事的发生,我竟然毫无察觉。

我恨下雨。

我恨你居然死了。

我恨你原来死了。

我恨你的离去,那么突然,让我不知所措,孤立无援。

恨你死去的时间这么早,往后没有你的人生我要怎么过。

雨水在眼睛里泛滥成海,我看不清眼前的墓碑,看不见后方的路。

甄桃晏的葬礼,是在北京办的。

我想尽一切办法,买到去北京的机票,远远的看见甄桃晏的棺椁,厚重漆黑,那里面竟然有甄桃晏的遗体。

领头和棺椁旁跟随的都是她真正的亲人,我还看见白凤君和卫冷。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白凤君和卫冷也是北京豪门世家出身。

那样一副凄惨画面,竟是我看到最真实的属于甄桃晏的世界。

我第一次来到北京,是为名不正言不顺地参加甄桃晏的葬礼,为看她的最后一面。

“对不起,甄桃晏。”我道下无数夜晚里第无数个歉。

“对不起,西门桃晏。”我弯下腰,跪在墓碑前,头贴着墓碑,像小时候我每次害怕的时候一样,抱着她。

冰冷的墓碑没有反应,不打算伸手回抱我。

我太累了,让我在你这里安眠吧,我想要解脱。

即使我不配拥有,可全天下最爱我的你,一定会纵任我吧。

……

我再一次惊醒,雨不知道什么停下,凌晨露水重,寒气侵入身体,我冻得一哆嗦。

看来还是没同意。

我自嘲笑笑,看向那张照片。

甄桃晏笑得张扬。

姐姐,你还要我赎多久的罪呢?

“姐姐,我不叨扰你了,我走了。”我起身,活动筋骨。可能是没睡好的缘故,浑身酸痛,“我什么也没带,如果你觉得生气,就来梦里找我,如果,你在这里的话。”

不知不觉间,小电驴带我到了那个地方。

我曾经的家。

与我记忆里没有任何不同,或许它根本没受影响,只是不再欢迎我进去了。

我凝视这栋老宅,处处都有我与甄桃晏的痕迹。

我记得上一次这样家门前不入,是和甄桃晏吵架——或者说我单方面宣泄后,站在围墙外流泪。

不过三秒,甄桃晏就缴械投降出来哄我。

现在即使站在这五十年,我都等不到甄桃晏了。

暖白色的墙上坑坑洼洼,有一处最为显眼,比旁的地方白,直到我腿间。

我蹲下身,细细抚摸年少时我刻下的岁月。

“甄繁-甄桃晏”

两个名字中间画了一个大大的心。

我曾经很喜欢这个名字。

我执着于与甄桃晏产生羁绊,证明我们的感情,我们的名字都那么相似。可最后名字成为诅咒,我们之间隔着阴阳,从此再无羁绊。

这个名字,也仅仅成为一个开玩笑的词语。

甄繁。

真烦。

我闭闭眼,没头没尾地想到一个问题。

你想对二十年前的自己说什么?

我今年二十三,让我遇到三岁的自己恐怕也说不出什么,让他好好只想着吃喝拉撒吧。

让我对十年前的自己说些话,我一定揍他一顿。让他老实一点,别鼻子蹬上天,觉得一点小事都是大事,不要为甄桃晏出门不带你而难过,事实上比这件事要悲惨的事情多到你更本想象不到。你那点矫情只需要被现实轻轻摩擦就会溃不成军。

比如第一次搬砖的时候被欺生险些拿不到工资,第一次租房被坑得钱全没了,第一次被顾客刁难的时候。

或许遇到十五年前的我更好,让他不必有何奢望,就让他永远待在那个冬天。

死亡真是件残酷的事,终结她的生命,惩罚我永远失去陪伴她的资格。我们不再拥有未来,只剩越来越模糊的回忆,想起痛彻心扉。

情绪涌上心头,疼痛难忍。

我重新骑上小电驴,驶它离开这个与它格格不入的别墅区。

这一话犹犹豫豫地写下、修改、发布。我总觉得这话的湿气太重,让人不好喘气。又或者是我多想了。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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