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遇袭

近十年来,S省一直以经济发展为第一要务稳占鳌头,为了稳定安全的营商环境,各个市区的公安局以及下辖单位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而彰雾山中尸坑的发现就像一枚重磅炸弹,彻底引爆了S省飞速发展之下的暗流汹涌。像这样受害者众多、社会影响巨大的案件已经可以追溯到十二年前那起骇人听闻的娱/乐/城/爆炸案。

省厅非常重视这起尸坑案,立刻下令封山,要求南川市刑侦支队成立专案组彻查此事,并且与前期的毒品运输案并案调查。

事情传开以后,大大小小的媒体闻着味儿就来了,原本无人问津的彰雾山被传得神乎其神,诡异至极。

刑侦支队一面紧锣密鼓地抓紧勘查检验,一面还要抽出精力应付蜂拥而至的媒体,忙得焦头烂额。

“根据现场勘查,坑内共发现尸体二十六具,腐化程度各异,最近的一名死者为司机康海,而最晚的已经白骨化,初步判断已经超过十年,暂时无法确认身份。”

老李将房子借出给专案组作办公室,尸体在院子里初步勘验后运往南川市局的法医室。

“根据骨盆测量结果确定,死者包含二十位男性,六位女性,其中还包括一名儿童。”

“小孩子他们也下得去手!”小孙有些义愤填膺。

他刚从南川赶过来,刚毕业没多久一小孩儿,从来没处理过这么大的案件,帮时归打下手做记录的同时也积累一些勘验经验。

时归手里的笔记本已经用掉了大半,在如此巨大的工作量里仍然能够准确说出尸体的特征:“软组织完全腐烂,已经彻底白骨化,死亡时间很可能已经超过十年。我用酒精浸泡了取下的牙齿,出现了玫瑰齿,结合舌骨断裂,死亡原因可能为机械性窒息。”

“为什么说是可能呢?”小孙有些不解。

一般而言,玫瑰齿即为确认高腐尸体死因是否为机械性窒息的有效办法,但是出于法医的职业严谨性,时归并未立即下定论:“白骨腐化严重,内脏、软组织状况都无法确认,所以不能完全肯定。”

小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俩人一直忙到傍晚,才将二十六具尸体的初步勘验完成。虽然找出了一些线索,但不幸的是时间太过于久远,一部分尸体已经无法查清死因,小孙还在刻苦地整理验尸报告。

时归想起来聂徐川今天带人都去现场勘验了,他也想回到现场再看一看。他带上笔记本往山上去,所有发现尸骨的地方都已经用黄色标牌做了记号,也许周围的土壤里能够发现一些对应的线索。

他记忆力很好,一路疾行上山,天色微暗,到了深坑边却空无一人。

大家都已经下山了吗?时归在坑边转了转,一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身后草丛里似有异响,像是老鼠在啃食树根。时归转身警惕地后退两步,“谁?”

深坑泥土被翻出来以后,腐臭与血腥气也一同散播出去,本身就吸引了不少食肉食腐动物。他们昨天遇到的野猪佩奇一家也是被康海的尸体吸引过来的。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回音,草丛里似乎也安静下来。

可能现在上山不是一个正确的时机。

时归转身想走,可是已经晚了。背后的深坑中忽然跃出一人,腿部肌肉发力一蹬一撑飞檐走壁似的从坑壁上翻越直抵时归后心。

他闪躲不及,脖子被人用手臂勒住。背后那人力气极大,手臂肌肉坚硬结实,时归不得已仰起脖子试图呼吸新鲜空气,骨骼咯吱作响几要断裂。

身体氧气含量告急,整个人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在强大求生欲的驱使下死死地扣住身后人的手臂,但效果如螳臂当车般微弱,他甚至听到那人不屑的冷笑。

清冷的月光一瞬间透过树叶的枝桠照进来,微弱的光亮中时归额头上的汗水划过鼓冒的青筋,他已经失去挣扎的力气。

也就在这一瞬,身后人看清了时归的面容,猝然间松开手。

“是你?”

束缚猛然解开,时归趴坐在地大口呼吸着,胸腔连带着肋骨一起一伏。他想回头却被人迅速用手拧住脑袋。

“你怎么会在这儿?”

身后的声音连同自己粗重的呼吸如同千斤鼓槌几要震碎他的耳膜,恍惚间意识到这人嗓音低哑,普通话也不太标准。

“你......是谁?”时归断断续续颤抖着喘气,被迫看着深坑的方向,“我们认识吗?”

那人笑了,如同地狱中出逃的恶魔:“原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啊,little nightingale......”

“时归,是你吗?”一片黑暗的林中忽然传来聂徐川的声音。

时归立刻被捂住了口鼻,那人靠近了压低声音:“这是你的新朋友?”

没给时归回答的机会,他轻笑了一声,“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

“什么人?”

聂徐川听到丛林里草甸刮擦的声响,下意识往林子里追,随后附近一声沉闷的响动让他心脏一跳。

两步扒开遮挡视线的枝桠,时归躺在松软的泥地里已经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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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每一寸角落。

县里医院条件有限,聂徐川一路协调才给时归弄到一个单人病房。时归头部受到重击已经昏迷了数个小时,脆弱的脖颈处满是青紫淤血。

聂徐川站在一堆嘀嗒作响的仪器边,又想起看到时归的那个场景——他了无生气地缩在地上,头上的创口暗红血液淙淙流动,染红了一片月光。

一股无名火从胸腔燃爆直冲上头,就那么一瞬间聂徐川甚至有了拔枪的冲动。

他背着时归下山,薄如纸片的人就那样轻飘飘地靠在他身上,当微弱的鼻息打在他侧颈时,一颗滚烫的心又瞬间定了下来,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忽然,病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眼睫颤抖着睁开:“手,手指。”

他凑近了听,时归的气音还发着颤:“我抓伤了他。”

聂徐川会意,立刻找来了拭子和证物袋小心翼翼地提取了指甲缝中的血迹和皮屑,时归这才又昏睡过去。

做完这一切,聂徐川拿出手机,屏幕上已经被各种私聊群聊的消息堆满。

欧阳:

【老大,只抓到几个摸上来的记者。】

【吗的,他们太能套话了,我让谢黎姐来替我。】

猴子:

【村民们反映最近没有到山上去的,荒山野岭的没监控只能相互作证。】

【小时法医还好吗?】

他逐一回复了工作消息,来去了几个电话,让谢黎和小孙配合行动,对有上山嫌疑的人采样逐一进行DNA比对。

时归睡得不安分,聂徐川不厌其烦地给他盖被子,用棉棒蘸了水湿润他干枯的嘴唇,一遍一遍顺着他呼吸的频率拍他的肩膀。

在聂徐川迈入鸡飞狗跳青春期之前,他睡不着,他妈徐女士也这样哄他。

这还是聂徐川第一次倒过来哄别人,不为别的,像个小幽灵似的永远平静无风的时归,在梦里流泪了。

夜渐渐深了,连续忙了一个周,聂徐川终于在松懈的间隙靠在床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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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医院的隔音不好,晨鸟扇翅鸣飞的响动穿过玻璃窗透进来,吵醒了浅眠的聂徐川。

他醒来的时候时归已经醒了,眼角带着干涸的泪痕,正半眯着眼睛看他。

医生说时归脑袋上的伤口不深,不过缝了几针还是得休养一段时间。脖颈处的勒伤仍旧可怖,让时归的面部有些浮肿,聂徐川拿来了冰袋让他冷敷。

一夜过去,时归的声音仍旧如破风箱般嘶哑。

“你怎么在这?”

“?”

“这样和救命恩人说话?”

时归脑子混乱记忆模糊,含糊应了:“哦......谢谢。”

开水瓶里倒出的水已经晾好了,温热刚好,聂徐川倒了一杯给时归润润嗓子。

“昨天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时归愣了一下,仔细回想道:“我验完尸体想再去复勘一遍现场,我以为你们都在那,就自己上去了。”

聂徐川想了想,快傍晚时他们已经从山上下来了,但是被四面企图上山的记者缠住手脚,谁都没想到已经下山的时归会回过头去找他们。

“然后我到了尸坑边,已经是傍晚了,什么都看不清。”

“忽然我就被勒住了脖子,然后头被重重砸了一下,我就晕过去了。”

“那个男人力气很大,身高估计在一米九左右。”时归语气淡淡的,“可能他以为我死了。”

聂徐川眉头一拧,“还有什么线索吗?”

“他说话有口音,但是我听不出来是哪里人。”

“他说了些什么?”

时归抿了口水,咽下去,布满青紫的脖颈处微动了一下。

“记不清了。”

有些人在遭受了巨大刺激后,会遗忘事件的细节部分,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仿佛被涂上了一层朦胧的马赛克,无法看到、无法听到,只能感受到。

聂徐川接过他喝剩的半杯水,“没关系,之后想起来随时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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