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言从电梯出来，正要离开医院，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慕心姐？”

确认是李慕心后，宋景言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这么巧，李慕斯身体不舒服，我陪他来医院看看。”说完，李慕心又问：“你呢，你也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我来看若辰，他前两天突然晕倒，我担心是旧病复发。”

听他这么一说，李慕心有些诧异：“若辰也晕倒了？”

“也？”

李慕心轻声叹气，言语间透出一股疲惫，“李慕斯，都好几天了，现在还昏迷着呢……”

“他怎么了？”

“不知道，医生说是过度劳累，没什么大问题，睡几天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李慕心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并不轻松。

“……”

见宋景言有些欲言又止，李慕心眼睛一转，“你是要回公司吗？”

“嗯……”

“行，那你先走吧，我上去看看若辰。”

说完，李慕心抬脚便走，刚要进电梯，又一拍脑门，扭过头问：“在哪一层来着？”

宋景言走到她身旁，抬手按了一下。

“我带你上去吧，正好忘带车钥匙了。”

“好。”

李慕心抬头望天花板，假装没有看到宋景言手里的那串东西。

电梯停稳后，李慕心眼疾手快地将手机塞给宋景言，“我这手机好像没电了，你帮我跑一趟吧。”

走前还不忘替他把电梯按好。

李慕心说完飞快地走了，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宋景言只好拿着她的手机到李慕斯病房。

他站在门前，停顿两秒后，推门而入。

房间里安静极了，平时令他烦心不已的那人正闭着眼睛，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怪不得他的手机最近那么安静……

宋景言眼神晦暗，动手掖了掖他的被角，一不小心碰到李慕斯的手。

有些凉。

迟疑片刻，宋景言将李慕斯的手握在手心。

*

李慕心正为顾若辰剥橘子，见他一直看手机，忍不住敲敲桌子，“盯着手机傻笑什么呢？”

“我笑了么？”顾若辰一脸无辜，指着手机说：“你的某位员工说要来探望我。”

“我的员工？谁啊？”

李慕心好奇地探过头，“小陆啊，那很合理，一定是他担心他的偶像出什么事。”

她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又道：“上次我说他是你的粉丝你不信，后来他自己都承认了。”

“有这事？”

顾若辰挑了下眉，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骗你干什么，小陆这人真挺不错的，特别有责任心，有名气了也没想着要解约，我得考虑考虑，给他拓展一下业务。”

一不小心把橘子吃完了，李慕心擦擦手，又拿起一个橘子。

“确实。”

“你确实什么，你跟他又不熟。”

顾若辰盯着屏幕，问道：“他最近忙吗？”

“怎么可能不忙，”李慕心走过去将窗帘拉开，“你这马上出院，就别让人家跑一趟了。”

“……”

顾若辰翻到助理发过来的接下来要封闭拍摄六个月的通知。

“算了。”

“回去好好照顾自己，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别跟李慕斯似的，”说起李慕斯，李慕心露出无奈的眼神，“前两天我妈还打电话，说最近怎么没消息，都让我给搪塞回去了。”

“嗯，我知道。”

李慕心没再说什么，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

顾若辰见她剥完橘子剥石榴，大有一直在这里待着的趋势，催促道：“你不回去吗？”

李慕心斜眼看他：“笨，若辰没下来我怎么上去？”

顾若辰：“……”

“嘴上说着不在意，知道我弟昏迷后眉毛都拧成麻花了。”

一想到宋景言那个担忧的表情，李慕心甚至忍不住笑，真是便宜自家弟弟了。

“好白菜让李慕斯给拱了。”

明知道宋景言的态度是拒绝，顾若辰还是赞同李慕心这句话。

“李慕斯什么时候昏迷的？”顾若辰随口问道。

“他助理说是前天下午，突然就晕倒了。”

想起这事李慕心还有些庆幸，幸好那时候是在家里，如果是在外面被别人看到，后续的事不知得多麻烦。

顾若辰眉头一皱：“前天下午？”

“对啊，怎么了？”

“我也——”

“慕心姐，”宋景言突然开门，道：“手机给你放上去了，我先回公司了。”

“嗯。”

李慕心应一声，转头也与顾若辰告别。

门关上的那一刻，顾若辰合上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

办公室里，彭泽在陆知意旁边走来走去，晃得陆知意心神不宁。

在他又一次路过时，陆知意眼神一眯，道：“你今天不去影棚？”

彭泽：“不去啊，怎么了？”

陆知意没好气道：“那你晃来晃去的干什么，晃得我眼睛疼。”

“我……”彭泽哑口无言，往座位上一坐，悠哉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不是风动，是心动~”

陆知意懒得理他。

见陆知意没有反应，彭泽继续蹦跶：“你现在的模样活像和对象吵架吵到一半，发现错的竟然是自己。”

“……”

谁吵架了？哪里吵架了？

陆知意呼出一口气，他只不过是觉得有些别扭罢了。

自从顾若辰拒绝他探病之后，陆知意感觉自己内心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说实在的，其实他和顾若辰根本不熟，也就顾若辰请他吃过饭而已。

再退一步，也不过是粉丝与偶像的关系而已。

那他别扭什么，有什么好别扭的，不就是没去探望生病住院做手术的偶像吗，人家难道就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吗，人家难道就缺他这一份关心吗？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不过没有去而已，他这无名之火哪来的？

他为什么烦，他凭什么烦，他哪来的立场烦。

真是越想越烦。

见陆知意面部表情扭曲的活像苦瓜，彭泽小声试探着问：

“真吵架了？我就随便一说。”

陆知意抬起头，幽幽地说：“没有……”

彭泽咕噜噜滑到陆知意身旁，“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就是……”陆知意斟酌着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嗯嗯。”

“——是你。”

正专心地听陆知意能说出什么事来的彭泽：“嗯？？？”

“没错，就是你，”陆知意眼神逐渐坚定，“假如你的偶像生病住院了，你会怎样？”

“那我肯定希望他快点康复。”

“嗯，还有呢？”

“还有什么？”

“比如……伤心？难过？心疼？”

彭泽疑惑地问：“会吗？”

“不会吗？”

彭泽低头沉思，眼神逐渐清明，“你说的这种症状我好像没有，但是我在我妹身上见过。”

“我妹喜欢的那些爱豆啊演员什么的，每次他们一出点什么事，我妹就泪如雨下。”

“我之前还问过她，她说我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粉丝。”

陆知意略有所思。

“怎么，”彭泽问，“你偶像生病了？”

陆知意下意识点头。

联想到上午陆知意的状态，彭泽肃然起敬，“那你一定是我妹说的那种真正的粉丝。”

陆知意：“……”

虽然真实情况和他说的有出入，但类比一下，陆知意心情还是缓和许多。

顾若辰生病他担心，合理。

顾若辰因为不熟拒绝他探病，合理。

顾若辰拒绝他探病他因担心而急躁，合理。

总之一切都合理起来。

陆知意表情放松下来。

“不过，”彭泽话音一转，“我妹好像还说，有些粉丝会因为过度担心追到家里去，给他们带来困扰。”

彭泽用词很委婉，其实就是私生粉。

陆知意表情又严肃起来。

他，不仅有顾若辰的微信，还和顾若辰一起吃过饭，虽然是顾若辰邀请他的，还经常偶遇顾若辰，还经常梦到顾若辰，还差点追到医院去。

所以，他是私生……？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陆知意一拍脑袋，差点被彭泽给带偏。

“嗯嗯，确实。”陆知意语气有些敷衍。

“别想那么多了，”彭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偶像肯定会好起来的。”

“你说的对，”陆知意起身，“我要去影棚了。”

看着陆知意充满斗志的背影，彭泽甚是欣慰，看来自己安慰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一进深冬，珠市的空气中仿佛藏匿着碎玻璃，在户外稍微一动，就惹得满脸刺痛。

木心里陆知意家还算近，陆知意平时上班一般坐地铁，下班时骑单车或者走回去，因此一直没买车，出差去外地都是开工作室的车。

不过现在不行了，刚出工作室，外面冷到他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还是买一辆吧。

正当他犹豫时，银行发来一个到账通知。

页面上显示，去年这个时候他的银行卡也收到一笔同样的巨款。

再往上翻，几乎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一笔钱汇入。

陆知意这才想起，又到了他神秘父母发抚养费的时间了。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有能力养活自己，这笔钱他也不打算动，等到以后有机会见面再还回去。

陆知意放下手机，没来由地想起他自己的父母。

他走了以后，他的父母在那个世界连个扫墓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