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西塔是不愿开枪。

“蛆”的背后有个神秘的操纵者，找到他才能彻底消灭这个组织，活着的“蛆”比死了的“蛆”更有用。

南归童还在下面。他和“蛆”交过手，对他们的作战方式有一些心得，下次碰上胜算会更大。

可就这么放过他，又很不甘心。

男子见他没放下枪，低低地笑了：“这样吧，再告诉你一个线索。那些人头的来历，你不妨查查各大雇佣军的花名册，看看有没有少几个人。”

韦西塔神情肃然，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黑暗里。

雇佣军，其实是精英们培养的私兵。他们为精英守卫领地、收集情报、打击异己，有些是“一次性用品”，有些是“外售品”，有些是“私用品”。

雇佣军的数量没有限制，只要供得起，养1个亿都行。但每个人都要记录在册，如果犯了事，名上的精英要承担连带责任。

这么做的好处是能获得精英的部分礼遇，不会轻易受人欺侮。坏处是精英有绝对的权利命令私兵。私兵相当于精英的所有物，身体、性命甚至灵魂都归精英所有。精英可以对他们做任何事，不限于**解剖、强迫受孕、转赠买卖……

也有些不在花名册上的武装力量，比如“蛆”，会被认定为非法组织，要么解除武装，要么整编在册，要么被剿灭。

目前名册上的雇佣兵超过9000万人，就连韦西塔也得不到全部的人员信息。南归童身为执法委员会的正式成员，具有调阅雇佣军基本信息的权限，但像基因序列、身世背景等等，只有委员长和雇佣兵名上的精英有资格查看。

男子的话给了韦西塔新的思路。他这么笃定他杀的是雇佣兵而不是其他势力，说明有个地位极高的情报源。这类人不会很多，排查清楚不会很难。

所以他放过了男子。

X01型伪装剂，能在短期内修改基因，迄今为止只有“蛆”使用过。

XQ-2塑形剂，能刺激基因表达，迅速改变体貌特征，完全易容成另一个人。

两种药剂都会大幅削减寿命，而且只对未成年人有效，使用3次以上基本活不过20岁。

如果适应性不好，还会导致严重的后遗症。轻则激素紊乱，重则全身剧痛，代价高昂。

不过大部分“蛆”感受不到这种痛苦。因为他们会死在暗杀现场，如同他们的名字一样，寿命短暂，不足为惜。

这种人要多少有多少。只要平民和精英的地位不对等，精英之间的摩擦不停歇，仇恨就会滋生蔓延，孕育出腐朽的事物。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暗杀组织。只是随着精英与平民的鸿沟越来越大，平民越来越不是对手，暗杀的成功率越来越低。能够突破重重防御取精英性命并全身而退，近百年仅有一人。

韦西塔握着枪，走进了黑魆魆的奈落。

他没有开灯。他的视觉、嗅觉、触觉和听觉比平民灵敏百倍，哪怕光线稀少也不影响行动。

他走进地下室，踏着潮湿的石板一步步向下。两侧的合金墙壁平整湿滑，没有纹路，也没有缝隙，看不出什么门道。二十多米的楼梯很快到底，尽头有光亮，转弯后是个宽敞的房间。

房间里有打斗的痕迹。满地的碎屑七零八落，各种材料混在一起，肉眼看不出原形。

角落里绑着一个人，全身上下只穿了内裤，湿透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一见韦西塔进来，此人的嘴角肆意上扬，几乎碰到了耳朵根：“你居然这么快就下来了！我还以为两天后才能见到你！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韦西塔从头到脚打量他：“他怎么把你放倒的？”

“亲爱的韦西塔，上来就揭人短处会让人很不高兴，但你知道我不是以力量见长，被放倒也没什么可丢脸的。”

韦西塔心说胡说八道。能当上执法委员的谁没两把刷子？就连战力最弱的雷厄，放倒三名精英也不成问题。南归童完全是给自己找借口。

“幸好来的是我。要是你，这模样还怎么树立高大的形象？你也不必对我心怀感激，跟别人说我闯过56枚机关炮、48道机关弩、14重切割网、980根地刺，最后毫发无伤地来到地底，我就不计较你对着我的**还不美言几句。”

“被扒光了还美言？要不是对方手下留情，你的头都能被割下来。”

“这你就不懂了。正是因为我魅力无双的身体、英俊潇洒的风姿，才让冷酷的杀手动了恻隐之心，想留几件衣服作为念想。为了不让我久等，还特意上去通知你，这才是你下来的原因吧？”

韦西塔在他面前蹲下：“他对你这么好，不会有什么目的吧？”

“亲爱的韦西塔，你这么说可就伤我的心了。法官和罪犯相爱是很刺激，但通常没有好结果。你身为我朋友，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吧？况且你也知道我喜欢女人，要是性向能通过打架改变，我就应该追求狄一，而不是法琳。”

“我说的不是这个。”韦西塔顿了顿，“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他让我去查埃尔维斯，一个远在天秀星的暴发户。我想不出他和海妮有什么联系，除非是一夜情或地下情。”

“他是贩药的人？”韦西塔轻轻敲击通讯器，绑着南归童的锁链微不可察地随之振动。

“亲爱的，你的思路还是这么清奇。埃尔维斯要是有那个能力，早就把老巢搬到奎帝星了，用得着窝在一个B级星球？”

“很多人反对研制那种药剂，不希望平民变聪明。他在那里更安全。”

“但也有人希望美貌的人拥有智慧，不仅能陪床，还能谈天说地，那才是身心合一的伴侣。”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他要么提供了腐蚀者，要么提供了雇佣兵。暴乱的罪名可以成立。”

南归童挑了挑眉，对案情取得进展深感欣慰：“亲爱的韦西塔，你能帮我出一份力当然是好事。但你可别忘了，他最后接触的人是你，所以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交换了什么信息，通通要记录在案，这我可不能通融。”

“我都录下来了，你想看就看，想审就审，我无所谓。”韦西塔站起来，南归童身上的锁链悉数脱落。

南归童起身舒展身体，活动着肩膀关节：“给我弄件衣服吧。这鬼地方蚊子太多，我可不想先被它们占了便宜。”

韦西塔不置一词，又仔细看了房间一眼，转身往上走去。南归童跟在他身后，两人相隔半米。

“这不是我走的那条路。你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南归童左看看右看看，伸手摸了摸墙壁。

“嗯。”

“可我也没听见机械运转的声音啊……”

“真空墙。内部全是真空，听得到才怪。”

“那这岂不是一座真空动力堡垒？造在这种穷乡僻壤？作为一个据点？”南归童又摸了摸墙，心想赚大发了。

一座真空堡垒价值百亿，私密性和安全性无可比拟。执法委员会的会议室就是个半真空空间，每年的维护费用上亿，普通的精英一年也就挣这么多。克拉索星的环境谈不上好，这个堡垒还能正常运转，维护者的财力、物力绝对是顶级。

把这座堡垒带回去，让机械师解析它的构造，判定它的使用年限，或许可以推断是谁主张建造的，幸运的话甚至能采集到毛发和指纹。

“这座堡垒也就400立方米，一座中型运输舰足够了。执法委员会有权接管来路不明的平民资产，稍后我会提出申请。”南归童兴致勃勃，认为凭自己的美色赚到这座城堡，被剥光什么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韦西塔则心事重重，没留意周围的环境，以至于被两个姑娘吓得一愣。

布梦抱着胳膊，下巴微扬，绝佳的视力已经看到他们上来了，当即把衣服扔了过去：“一年不见，你混得越发落魄了，连个平民都打不过，以后还怎么在委员会立足？”

南归童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确认衣服上没有褶皱，这才走出地下通道：“衣服没了可以做，人没了可就完了。我不光活着，还拿到了战利品，有什么落魄的？”

“要是狄一哥哥在，早把那个罪犯收拾了。下次他出来，不知又要收割谁的人头，你就放任他在外游荡？”布梦靠近晚熙，似乎晚熙就是下一个的目标。

“亲爱的，他想杀的人呢，要么身居高位，要么家财万贯，总之都是大人物。你我这种小角色还入不了他的眼，大可放心。”南归童理了理头发，跨上他那辆飞车，“我要去收集线索了。你们要是闲得没事干，就帮我看看堡垒，我可不希望花一大笔费用修缮。”

“哎……”布梦还没开口，南归童就启动升空，瞬间连影都没有。

韦西塔走到布梦身边，安慰心情不佳的未婚妻：“我留了后手，他逃不出这个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