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本宫可是等了阿年很久呢

听有人唤自己,林将军放下筷子回头去看,林栀年原先是抬着头的,可对上林将军的眼睛,她倒是觉得脊柱有些麻了,凉意迅速在她身上蔓延开来,她低下脑袋,不敢去看眼前的人。

“小公子回来的这般晚,莫不是想叫我们一家子人偏等你一个回来?”萍姨娘索性也放下筷子,眼里略带着些戏谑。

林栀年不说话,她跪在林将军身前,声音都有些发颤,“父亲,孩儿……孩儿不是……不是如……如姨娘所述那般,我……孩儿……孩儿……”

“哟呵,你这么说倒像是我血口喷人了,还亏说是个读圣贤书的,啧,要我看,老爷,这小公子是一天比一天厉害了哟!”萍姨娘怪会装出那叫人怜爱的样子,见着过萍姨娘的人都夸她是个顶个贤妻良母,实则这萍姨娘就连流的血都是黑的。

林栀年忙抬头看向萍姨娘,“姨娘……”

“哎呦,老爷,小公子还学上瞪人了!”萍姨娘拿袖子遮着,深怕见着什么脏东西。

林将军默不作声多时,他再度看向林栀年,林栀年却低下了头,父亲施加的威压,姨娘的从中作梗,兄长的漠不关心,致使她在这个家里抬不起头来,地面阴暗潮湿,她就只看见这些。

林将军不准林栀年矫情,可林栀年今日偏就是流下了两行泪,她不知道,明明平日里都习惯了的,怎的今日偏要犯病,挨得那一顿家法……

她今天没吃上饭,她今天没得到父亲的认可,今天只得到……得到了司空见惯的家法……

她回了自己的寝室,暮歌早已候着她了,见主子回来,暮歌忙去扶林栀年,“公子……”暮歌看林栀年身上的衣裳都有些破损了,想也是,挨了家法……

“暮歌。”林栀年看着模糊的月影,每月的这个时候,月亮变得好亮啊……她记得当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父亲将暮歌带到了她身边。

“你在我身边有多久了?”她记得暮歌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便就跟着自己了,她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林栀年是个女子的人。

“公子突然问这些做什么?还是快些随暮歌进去上药要紧。”暮歌看林栀年背上翻飞的皮肉,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她不懂,明明林栀年是嫡子,可……可众人却皆可随意辱没她。

这是为何?真是不公。

暮歌扶林栀年到屋内坐下,“公子且先等着,暮歌这就去给公子找药膏。”

林栀年叹息一声,点点头。她除去外衣,接着又褪去中衣,扯掉束胸,十四岁后,她女子的特征也渐渐明显,只得终日裹着束胸布。不过,林将军这几年时常给她服用寒性药草,为的就是防止她来月事,所以,她现在大概就只是个彻头彻尾的人妖了。

她从小就被当做男孩来教养,她说话太矫柔,声音过于纤细,林将军便找来药草,叫她服下,使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再像是女子那般清脆,反倒是像男子那样低沉。她爱吹笛,抚琴,林将军便折了他的笛,断了她的弦,逼着她习武,练剑。

她的人生早就是安排好的了。

即使治愈了浮于表面的伤痕,可那些深藏在她心底的又该谁来抚平?表面再多的光鲜亮丽,也不过如浮云,就像她,说是个嫡子,却活于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还好,林栀年面上终于挂上了一些笑意,抿了抿唇,她又想起了季竹野,还好有季竹野,打破了暗无天日的她的生活。

“公子!”想是暮歌回来了,林栀年见暮歌抱着一大坛子药正匆忙朝她奔来。

“暮歌回来了啊。”林栀年的头发在散落下来,她在那小榻上坐着,脸色有些苍白,倒是有着些病美人的意味了。

暮歌小心的将药膏摆到案上,取了手帕蘸上药膏就林栀年的方向走来。

“公子忍着些,上药多少都是有些痛的。”

“无碍,不过是些小伤口,随意处理下便好,不必担心。”

语毕,林栀年转过身,将里衣褪下半数,伤口已经结痂了,衣物粘在身上实在是难以除去,林栀年只得强忍着痛将衣服生扯了下来,顿时,伤口全都裂开了,血迹顺着林栀年雪白的脊背流了下来。

见林栀年背上不住流淌的鲜红的血,暮歌别过了头,眼眶却红了,她跟着林栀年已经十年有余,林栀年不仅是她的主子,更是她的亲人,她自幼便被卖到林府,是林栀年在一众侍卫中选了她,她依稀记得那些落选了的童女皆是死不瞑目,那年血流成河的林府,她是杀出的天选之子,而林栀年是她的救命恩人。

暮歌打了盆清水,仔细着擦拭林栀年的伤口,伤口不深但也确实是骇人的。林栀年拳头紧握着,指关节有些泛白,可她还是带有些笑意的同暮歌说道,“暮歌,我也讲个故事给你听吧,以往都是你说与我听,今天我想说给你听 。”

暮歌点了点头,又怕林栀年看不到,于是小声应她道,“公子请讲。”

林栀年强忍着疼痛,一字一句的讲了起来,其实这些她早就同暮歌说过了,可听林栀年再度讲起这件事,暮歌依旧听得入神。

“有次进宫见阿姐,在宫门我遇到一个小宫女,盘着双髻,用一根红色绸缎绑着,我原只真当她是小宫女,可后来才知晓她是璟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她待我很好,而我……”林栀年想到今天季竹野失落的神情,眼底变暗了些,她没有再接着把故事说下去,只是低声问道,“暮歌,你觉得我说的这位公主是个怎样的人?”

暮歌不假思索便说道,“暮歌识人不多,只明白对公子好的人便是好人,想这位公主殿下定是不可多得的佳人。”

“佳人吗……”林栀年小声嘀咕着,暮歌收了桌上的药具便就出了门,空旷的屋子里只留林栀年一人坐着。

林栀年孤独惯了,这些年除了阿姐也就只有暮歌愿意与她亲近,季竹野是她第一个朋友,和公主交朋友,林栀年时常想自己就算是现在死了也无憾了。但人就是这么贪心的吧!她现在只想好好活着,能和公主做朋友的日子,她确实感受到了闻所未闻的快乐,以至于她甚至是认为自己……好像喜欢上了认识不足数月的季竹野。

简直是荒唐!

林栀年抽了自己一巴掌,这在外人眼里无疑会认为她是疯了,但这里没有外人,只有她自己,她想让自己清醒清醒,认清现实。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地面上,像是下了层霜,枝头上的鸦雀啼叫着,林栀年心底生了层寒意,灯盏中的灯油也燃尽了,屋内仅有的那星星点点的亮光也消失殆尽,又是一片死寂。

该休息了。

林栀年摸黑行走在屋子里,好不容易摸到自己床前,方才躺下,便因为今日背上挨的那顿家法而不得不坐起身靠坐在床边。

好痛啊……

林栀年漫无目的的神游,眼里的星星之火慢慢黯淡下来,一行清泪顺着脸际就这么淌了下来。

她在哭什么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这样是过了多久,她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待到她再度醒来已经是次日正午了,她就这样睡了这么久,或者说,她就这样昏迷不醒这么久,她记得她刚醒来对上的便就是暮歌哭的猩红的眼。

“公子,你可算是醒了,真是叫我担心死了。”暮歌跪在林栀年床前,语气有些哽咽了。

“我这是……怎么了?”林栀年一开口就被自己哑的不像样子的声音吓到了,她这不会是被人下毒了吧?不然也不至于哑成这样吧?

“我今早本想叫醒公子,同公子一道进学,但见公子迟迟不醒,暮歌便找郎中来,郎中说公子患上了热病,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真是急死暮歌了。”暮歌脸上的担忧像是要溢出来,林栀年眼底含了些笑意,安慰慕歌道,“我这不也没事吗?郎中说我几日方可痊愈?”

暮歌思索片刻,手指头比划了半天,“郎中说少也要一周,公子不必劳心学堂的事,暮歌今天一早便替公子打点好一切了。”

林栀年听完暮歌说的,竟莫名觉得沮丧,一周吗?这一周暮歌定是不会再让她随意偷跑出去,那这一周她岂不是就见不到宁宁了?明明说好下次见面还要一起放纸鸢的,这样看来,下次起码也是一周后了吧!莫名叫人有些失落。

季竹野见不到她会不会也觉得失落呢?她应该又去学堂躲在假山后扮小太监等着她了吧……

事实证明 ,一切也确实如林栀年所想,季竹野一早便收拾好打算出发去寻林栀年了,不过林栀年猜错了一点,今天季竹野可没有再扮作是小太监的模样,她今日不过是穿一身再正常不过的公主正装,和她想的一样,季竹野今天是想找林栀年去自己宫里放纸鸢的。

去之前季竹野还吩咐自己手下的人做了些许糕点,她记得林栀年之前说她宫里厨房做的糕点好吃来着。

提着一大盒的糕点,季竹野跌跌撞撞就朝着学堂走去,这一盒糕点还真是不轻,季竹野方才走了没几步的路便就累的不行,只得停停走走,这提着糕点走到学堂便就花费了半个时辰。

到了目的地,季竹野便就只觉坐到了地上,看着学堂紧闭的门又看了看食盒,她承认这糕点她是要带给林栀年的,可是可是,可是她也好饿……

“吃一个阿年生气,吃一个阿年不生气,生气,不生气……生气!”季竹野摘掉最后一片花瓣,“阿年怎么老是生气啊!也就只有她生气本公主还愿意让着她了,那本公主都这么大放了,吃些糕点应该不为过吧!”也许真的是被自己这个说法打动了,季竹野再三思虑后还是打开了食盒,但她倒也不贪心,只取了块自己心心念念的桃花酥便又将那食盒盖了起来。

吃完糕点,季竹野便就觉得无趣了,她趴在假山后观察着学堂内的动静。

门开了,老学究也走了出来,想是散学了,季竹野站起身拍拍自己沾上尘土的宫装。

她一手拎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食盒藏在假山后,一面又开始观察,先出来的自然是她那生**玩,没什么才干的皇兄了,季清欢和池惊夏一前一后离开了。

季竹野不去多管她计划外的人,她仍然躲在自己的小角落偷摸看着来人是谁。

可等了半晌,眼见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季竹野都没等来林栀年,可她仍然还是在原地等着她的阿年。

“宁宁!”

季竹野转过身,她看了来人一眼,立马撅着个嘴,露出一脸的委屈,大眼睛水汪汪的,叫人看了也好生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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