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十四皇子是中秋的前一天赶回京城的,先进宫拜见了皇帝和太后,后又与敏妃闲话一番,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便没去玄亲王府与田梓落见面,只派人留了信,约田梓落中秋宴一同进宫。

中秋这天,玄亲王一早就去了太后那边候着了。

田梓落一醒来,十四皇子田谚涵的信便到了她手里。

田梓落按照敏妃的交代,穿上了敏妃让内务府给她准备的新衣裳,便在家等田谚涵的到来。

午时刚过,十四皇子就登门了。

十二岁的十四皇子,或许是因为习武,又在外游历这些年,肤色比田梓落见过的皇亲、贵公子们稍深,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眼睛看着也比同龄人深邃几分,今天也穿着一身大红色锦衣。

十四皇子大步朝田梓落走来,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皇子身份而自视甚高,反而先朝田梓落行礼,“今日总算见着梓落哥哥了。”

一口鸭公嗓,倒是和他的年龄很符合。

十四皇子继续道:“不知梓落哥哥准备好了没有,若是准备好了,咱们就一同进宫吧,有什么话,咱们路上慢慢说。”

田梓落看着十四皇子这身大红色,疑惑着,这也是敏妃的手笔吗?十四皇子才多大?敏妃难道怕皇帝会把西凉公主指给十四皇子?

嘴上应和着:“十四皇子客气了。中秋宴不是要申时末才开始吗?我们用这么早出发吗?”

“梓落哥哥也太实诚了,中秋宴是申时开,可也别忘了,明日就是皇祖母的生辰了,明天的寿宴,皇祖母必是要应酬那些夫人太太们,咱们也不好往跟前凑,当然就这个时候提前去一趟皇祖母那边了。”

啊,对对对,她这趟来京城,主要就是因为太后的寿辰,之前因为担心身份暴露,后又因孟朝云的事情费心,再又是西凉公主的事,一桩接一桩的,差点忘记初衷。

怪不得玄亲王一大早就去了太后那边,居然也不叫她一起。

其实这还真不能怪玄亲王,他本是打算带田梓落一同进宫的,可听说十四皇子昨日回京,又给田梓落递了信,就猜到,这两人八成是要一起进宫了,玄亲王一贯心疼田梓落,自然就放任她多睡一会儿了。

田梓落听完十四皇子的话,立刻点头,“对对对,瞧我糊涂的。”

田梓落乘坐十四皇子的马车,一同往皇宫去了。

大概是因为在外闯荡又年纪尚幼,且还知道些许田梓落外头的事情,如今见着田梓落真人,十四皇子有说不完的话。

“梓落哥哥,我照着你说的法子,练了几只信鸽,你别说,还真不错,如今那几只鸽子只听我的哨声。”

“梓落哥哥,我照着你给我的方子配了驱虫药,那效果真的太好了。”

……

田梓落笑着看着十四皇子说得开心,每说一样,田梓落都点头或者应一声,让他知道,她在认真听。

说到后面,十四皇子收起兴奋的神情,有些愁苦道:“梓落哥哥,我上次按照你说的法子做了一架滑翔伞,本想自己试的,可师父和顺德都不让,后来就让顺德试了试,也不知道是那小子不会用,还是那滑翔伞哪里不对,刚飞起一点点,就载了下去。”

“啊?你做了那个呀,当时是怎么个情况?”那种像大风筝一样的滑翔伞,田梓落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试试,是十四皇子在给她的信里,提了一嘴,“要是能飞就好了”,她也随便说了句,大风筝的事情,没想到十四皇子竟然真的做了。田梓落有些不放心道:“试飞的时候,你们是在那种缓坡草地上吧?”

十四皇子点头,田梓落这才放了心。

十四皇子也说不清楚当时什么情况,“只怪当时不是我试飞,我本来想再自己飞一次,可他们连做都不让我做了,还说我再做这个,就把我送回京城。”因为顺德摔了,十四皇子的师父和顺德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再折腾这个。

十四皇子说起这个颇为遗憾。

外头响起车夫的声音,“主子,皇宫到了。”

田梓落拍拍十四皇子的肩膀,道:“没事,等我这次回去,好好研究一番,做出来了再告诉你。”

十四皇子这才乐颠颠地和田梓落一起下了马车。

两人赶到太后那里的时候,太后宫中已经围了好些嫔妃,自然是以纯妃为首的。

田梓落只觉得今天这些妃嫔们比往日里鲜亮多了,这怕是为中秋宴铆足了劲儿,屋中檀香混着各种脂粉味,田梓落有些不习惯,和太后说笑几句,便和太后告辞“皇祖母这里太热闹,孙儿先去外头逛逛,回头再来祖母这边。”

十四皇子连忙附和。

太后笑眯眯道:“行行行,你们都大了,嫌我们吵了,先去别处玩吧,中秋宴还要好一阵子,待会儿玩累了来祖母这里歇息。”都是嫡亲的孙子,特别是田梓落,是太后小儿子的唯一孩子,太后哪有不心疼的。

因为敏妃也在太后那边,敏妃的宫殿她们去了也没意思,而皇上那边规矩大,两人默契地没把那里考虑进来,如此一来,田梓落和十四皇子一时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十四皇子有些歉意道:“是弟弟考虑不周了。”

田梓落也没想到,偌大个皇宫,到处张灯结彩的,她与十四皇子竟然没个去处。现在出去显然不行,于是,便干脆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去御花园那边看看。”

宴会安排在御花园,这会儿肯定也已经布置起来了,至少瓜果茶水不会缺。

十四皇子点头道:“嗯,行,我们找个凉亭先坐着吧。”

两人一同朝御花园的一处凉亭走去,老远就看见一抹窈窕身影,着一身大红纱裙。

“梓落哥哥,你认识吗?瞧着不像咱们川夏的女子呢。”

田梓落点头,“嗯,八成是哪个小国刚送来的美人吧。”田梓落并没有将那个身影放在心上,只当是偶遇,却不知亭中的人,此刻正捏紧拳头等着他过去搭讪。

田梓落和十四皇子两人不约而同拐了方向,朝另一处凉亭走去。

凉亭中的岑少宁垂头微眯着眼,斜觑着田梓落,不是说很喜欢美人吗?怎么对美人这般视而不见?那眼中的平淡,仿佛只是看到一处普通景象一般。

岑少宁见过不少好色之徒,见着美人,就算心中明白那是自己碰不得的美人,再害怕,眼中的贪欲也是藏不住的。这个玄亲王世子,绝对不是传言那般,沉迷美色,养了一群外室的人。

田梓落哪里知道这些,此刻正百无聊赖地和十四皇子说着些冠冕堂皇的话。

虽然是御花园的一处凉亭,但毕竟是在准备一个有外邦参加的宴会,这会儿御花园随处能听见太监宫女走动的声音,以及主事太监、宫女的吩咐声。两人也不好说别的。

索性,没多久,太后那边就派人来叫他们了。

太后上了年纪,与嫔妃了说笑了一阵,这会儿也没什么精神了,对两人道:“祖母猜想着你们两个没地方呆,祖母也乏了,晚上还有宴会,你们两个就在外头的厢房歇会儿吧。我已经吩咐宫人收拾好了。”

田梓落求之不得,虽然她不困,可她其实和太后也不熟,若真要陪太后说话,她还费神些。

田梓落在厢房中闭目养神,直到宴会快要开始,太后宫人来唤她,她才和十四皇子一起去了太后的正殿,与皇帝几乎是前后脚到的正殿。

二人落在皇帝后,陪着太后一同往御花园行去。

这会儿朝臣们已经到齐了,就等着皇帝和太后到场就开宴。

随着太监的唱喏,田梓落跟在皇帝身后,由着宫人引着去了她的座位。

宴会座位的布置是以场中空地舞台为中心,所有座位围着空地排列好几圈,皇帝当然是在视线最好的主位。

玄亲王是皇帝嫡亲的兄弟,座位格外靠前,作为玄亲王独子的田梓落,座位直接被安排在玄亲王斜后方。十四皇子因为和田梓落一起,也跟着坐在了靠前的位置,倒是惹得其余皇子红了眼。毕竟他们虽然坐在前排,到底离皇上远了些。

皇帝落座后,就宣布了宴会开始,并朝大家举杯,朝臣与使者们一阵恭维,一杯酒下去,宴会也就正式开始了。

丝竹管弦声飘荡开来,美艳的宫娥们来到场中间,歌舞表演拉开序幕。

这种宴会,田梓落没什么兴致,台上歌舞升平,台下觥筹交错,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什么时候被坑了都不知道,便只顾和十四皇子交谈着。

一曲舞罢,众人十分捧场地鼓掌喝彩。

西凉使臣寻了个间隙站了出来,朝皇帝拱手道:“川夏歌舞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一群人跳舞,难免看得大家有些眼花缭乱,皇上若是不嫌弃,我们西凉的九公主愿意献舞一支,给大家助助兴。”

田梓落觉得这使臣说话怎么怪怪的,她们川夏刚才上台的是专门跳舞的宫娥,西凉竟然主动将自己的公主与宫娥并提,难不成,西凉内部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问题?

上首的皇帝和朝臣却对西凉使臣这话十分满意,一个个挺直了腰背,仿佛已经将西凉踩在了脚下。

随着皇帝的“准了!”落下,一个红纱覆面,一身大红纱裙的妙曼女子施施然来到场中。

田梓落瞳孔一缩,那,不是午时在御花园凉亭看见的女子吗?

居然穿一身大红纱裙,大红色!

不是说西凉公主讨厌大红色吗?

若不是因为知道这个消息,田梓落也不会在看到凉亭中一个大红色衣裙的妙龄女子的时候,完全没往西凉公主那边想。

姨母的消息不会出了大问题吧?

田梓落看向敏妃的位置,见敏妃眼中也满是惊讶,正朝她看来。田梓落朝敏妃苦笑一下,举了举杯,示意敏妃别慌。

又将眼神转至场中那个一袭红衣的西凉公主身上,只见她朝皇帝盈盈一拜,朝鼓师递了一个眼神,鼓点声响起。

西凉公主身躯微微勾起,轻轻抬起右脚,摆出起舞的架势。

仅这一个动作,场中所有人立刻被她吸引了目光。

鼓点一声比一声重,随着鼓点声音渐渐变大,西凉公主纱裙摆动,在场中摇曳身姿,明明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却让人觉得此女美若天仙,面纱下的容颜绝对不凡。

田梓落扫了一眼场中众人,只觉得每个人的眼中都是藏不住的惊艳与期待。

场中的西凉公主一个腾挪,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旋转、下腰,并将水袖甩出,直击一旁立着的牛皮鼓。

牛皮鼓发出“咚”的一声响,众人这才发现,场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了一面鼓,纷纷回神。

不知道是谁先鼓掌,紧接着众人都跟着鼓起掌来,更有胆大的,直接喝了几声彩。

田梓落只觉得那鼓声直击心脏,这分明是鼓槌才能敲出的效果,一条水袖居然能弄出这响动?不科学啊!

田梓落摇着头“啧啧”几声,西凉公主却正好看过来,田梓落只觉得那公主的眼睛像带了钩子一般,这公主怕是会勾魂吧?她一个女子被公主这一眼看得都颤了心肝,换做男子,谁能抵挡?

田梓落莫名一慌,收了视线,低头端了桌山的杯子灌了一口,入口才发现,居然是酒。她也不敢再多喝,这种场合,若是醉酒,玄亲王一门怕是就完了。

田梓落十分清醒地想着,重活一世可不容易,特别是如今生活这么好,她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能好好地、长久地活下去,怎么能因为别人的一个眼神乱了阵脚。

这西凉公主,怕是有些邪门!

正这么想着,转眼发现孟朝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孟将军后面那一桌了。

这次宴会都是按照官位给大家排的座位,皇帝坐上首,各家朝中为官的人留出场中空地围圈坐着,各家的女眷则隔着薄纱坐在自家男人或是父兄的身后。

这孟朝云什么时候竟然蹿到孟北川旁边了?她不是坐在薄纱后面的吗?

更要命的是,此刻她正一脸赞赏的看着田梓落,见田梓落看过来,她朝田梓落甜甜一笑。

田梓落只觉得这笑容……怎么有点夺命的意思?

田梓落还读出了少女对她的迷恋,以及,“非君不嫁”的决心。

老天!田梓落只觉得,这孟家,真的是她这一世的克星!孟将军递了把宝剑,玄亲王将宝剑挂在她头上,孟朝云现在是来剪断悬着宝剑的绳索,是来催命的吧?

扫一眼在场众人,田梓落立马明白过来,装作没看见孟朝云,连一点视线停留都没有,转头就开始认真欣赏西凉公主的舞蹈。

就孟朝云那样的,之前不了解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她那不管不顾的咋呼性子,田梓落只怕是闲小命太长了,才会跟孟朝云有瓜葛。

管它西凉公主是洪水猛兽还是妖魔鬼怪,她田梓落今天就好好欣赏一下美人跳舞,难道还能丢了小命?

这么一想,田梓落立马跟在场的所有男人一样,甚至比那些人更甚,连身份形象也不顾了,一副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模样,如痴如醉地看美女跳舞。

就差大声告诉孟朝云,我也是普通男人,甚至比一般男人更好色,千万别误会,千万别看上我。

刚开始,田梓落看舞蹈的痴迷是装给孟朝云看的,面上如痴如醉,内心都在呐喊着,只希望孟朝云看透她的“渣男”本质,别盯着她了。

可,随着场中红衣女子的每一个跳跃和转身,田梓落渐渐忘记了她是假装看得痴迷,心思也不在孟朝云那边了,这一次,她是真的被一身红裙的西凉公主给迷住了。

公主身量比一般女子高些,田梓落瞧着,她若是抽出鞋里的内增高,恐怕没有公主个子高。

那公主瞧着得有一米七吧?听说才十五岁,这若是再长长,至少能有一米七五了,放在现代,这身高在女子中也是特别高了。

其实田梓落如今也不差,十六岁,已经一米六了,在女子中也属于不错的了,可这个身高,在同龄男子中,就有些一言难尽了,也因此,田梓落便在鞋子里垫了一个很厚的内增高鞋垫。

按理说,古人身高不是普遍矮一些么,田梓落也不明白,怎么她穿越的这个时代,古人个子竟与她原来的时代差不多。

虽然田梓落在需要垫内增高的时候,就对这个时代人的身高有了新的认识,如今,见着场中那个红衣女子,她还是忍不住惊叹那女子的身高。

都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怎么就不给她一个一米七的身高呢?那样,她至少可以不用每日辛苦垫内增高了。

瞧瞧人家那柔弱无骨的腰肢,再想想自己下腰动作都无法一气呵成,田梓落越发羡慕起西凉公主的身形。

感受到田梓落目光的时候,岑少宁立刻看向她,却见她满眼的假迷恋,他记得他用水袖甩向大鼓时候,她满眼的震惊。于是岑少宁再次用水袖敲击鼓面,正好,他也不大会跳舞,这个动作他却很熟练。果然又瞧见她眼中闪现的兴致,于是,岑少宁再次抛出水袖……

立在一旁的大鼓被频频敲响,岑少宁踩着自己敲出的鼓点,旋转、跳跃,毫不掩饰地与田梓落“眉目传情”,他越跳越快,鼓声也渐渐密集,到后来,已经不需要场中那位鼓师击鼓了……

西凉公主的身影逐渐变成一抹红色,在场中翻飞。

直到最后一声鼓被敲响,西凉公主静静地立在大鼓旁微微颔首,朝皇帝盈盈一拜。

皇帝抬手鼓掌,朝西凉公主赞道:“九公主果然名不虚传,赏。”

话落,场中也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田梓落也用力地鼓掌,跟着叫好。

很快,皇帝身边的太监就端上来一个锦盒朝西凉公主送去。

岑少宁接过锦盒,朝田梓落看了一眼。

田梓落笑着朝岑少宁点头示意,眼中也满是欣赏、羡慕与佩服。

岑少宁盈盈拜下,“谢皇上恩赏。”

西凉使臣此刻也站了出来,道:“多谢川夏皇帝赏赐,这次我们西凉来川夏,也是想与川夏永结同好,为了以示诚意,我们西凉的皇帝将自己嫡亲的妹妹送来川夏,还请川夏皇帝为我们九公主择一良配。”

田梓落再次皱眉,越发不明白,西凉这个使臣为什么这么说话,即使是和亲,也会说“派”谁来,而不是“送”谁来吧?这不是明显不给自己国家公主的脸吗?

可在场的众人,好像谁也没有发觉西凉使臣措辞的问题,田梓落却发现,公主的袖口微微颤抖,她觉得,这位公主八成是和她那位西凉的皇帝哥哥关系不好,才会被送来和亲还要受奚落吧,满眼心疼地看着美人。

岑少宁原本颤抖的拳头,在视线触碰到田梓落的关怀和心疼的时候,竟松了拳头。

玄亲王世子竟然能懂他?

两人视线交错,上首的皇帝看得清清楚楚,在皇帝眼中,这是郎有情妾有意,于是大手一挥,道:“来人,给朕拟旨,赐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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