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东西的这两天,除了敏妃让人将田梓落叫进宫一次,其余时间田梓落都在玄亲王府中,这倒让岑少宁有些意外。
以他们得到的消息,玄亲王世子惯爱吃喝玩乐,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眼看着就要回柳州了,怎么也得抓紧这两天赶紧出去疯玩吧?特别是她爹玄亲王已经离京,上头没人管束的时候。
不过玄亲王世子爱与丫鬟鬼混,这倒是名不虚传。出门还知道稍微避讳些,在府里,经常老远就能听见她与身边那个叫云雀的丫鬟的嬉笑声。岑少宁只觉得,幸好不是雪儿嫁给世子,否则估计会被气死。
田梓落自知不讨美人公主的喜爱,也不特意往岑少宁跟前凑,就要出发了,她本就有很多事要操心,却也让人盯着岑少宁的那个小院。
岑少宁本就有伤在身,为了吸引田梓落,中秋宴那一支舞蹈更是牵动了他的内伤,又不敢叫太医,这两日自然都是呆在屋中静养。
这些,看在田梓落眼中,便成了,西凉的这位美人公主着实可怜,被送来和亲,远离家国亲人,还被使臣奚落,想必这位公主跟现在的皇帝关系并不好。说起来,西凉新皇刚上任,这于公主而言,她是刚没了爹,就被哥哥送来和亲了,这一路上,她一定十分难过吧?
田梓落暗暗决定,往后对西凉公主多点包容,多点关心,太可怜了,这命运,比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这辈子,虽然顶着“欺君之罪”,但若是处理得当,不被发现,她还是能拥有一个快乐人生的,可公主呢?
哎!太可怜了,那么美的小美人,命运何其坎坷,一定要呵护好美人。
或许她往后可以开启一个美人养成的新征途?看着这么美丽的女子慢慢长大,让她重新绽放笑容,或许还能看见她将来遇上喜欢的人,嫁人、生子,想想就让人期待。
当然,这个也得是美人站在她这边,不暴露她“欺君之罪”才行。
出发那日,二人均是一身大红色,岑少宁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倒是和中秋宴那日没多少差别。
田梓落见公主出来,忙走过去,朝他伸手,打算扶公主上马车。
岑少宁却像是没看见一般,越过田梓落,扶着侍女的手,轻松跳上了马车。
田梓落想到中秋宴那晚,公主可以用水袖击鼓,应当是有些功夫的,笑了笑,也不自讨没趣,朝马匹走去。
出了京城,又行了一阵,田梓落只觉得骑马骑得腰、腿都疼,可队伍中,除了原本给她和公主准备的马车,就是云雀与公主侍女坐一辆马车,还有两个婆子坐着的小乌蓬马车,其余的都是拉货的马车,颠簸不说,她堂堂世子,总不能与货物坐一起吧?挤婆子们的马车,田梓落压根没考虑过,若是进云雀那小马车,势必得让公主侍女出来。而且这样公然与丫鬟“厮混”,是不是有些太打公主的脸了?
嗯,要多照顾公主,关爱、呵护。
田梓落决定,还是别太在乎公主的脸色,去原本就该她坐的马车。
田梓落足尖轻点,直接跃至马车,坐在车辕上道:“公主,我累了,进来躺会儿。”
初闻声响的时候,岑少宁立刻坐直了身体,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听到田梓落的声音,他才又放松了身体。
田梓落没听见里头的回答,以为公主睡着了,轻轻掀起车帘偷眼看去,却见一身红裙的公主正端坐在马车一角,此刻面纱外的那双眼睛正凉凉地扫向她。
多包容,多包容!田梓落讨好地一笑,“我可以进来吗?”她是真的累了,养尊处优这些年,何曾这么劳累过。
这倒也警醒了田梓落,这马,往后还得多骑,不然哪天事发,逃命的时候还是四条腿跑得快些,毕竟她不可能一路靠轻功逃命。
见岑少宁没说话,田梓落当他默认,闪身钻进马车,在他对面的角落坐下。
马车中光线比外头暗了许多,公主瓷白、饱满的额头在这昏暗中格外晃眼,还有那双勾人心魄的凤眼,让田梓落生出揭开面纱好好欣赏美人的冲动。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她要呵护好小美人,让她重新绽放笑容的。
岑少宁在田梓落频频偷眼自己的时候,怒目瞪了她一眼,明明白白写着“再看,我挖下你的眼珠子。”
可恨的是,田梓落完全读懂了岑少宁眼中的意思。
可配上一身嫁衣的娇柔美人,田梓落只觉得公主是在娇嗔,狗腿地来了一句,“公主真美!”
岑少宁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竖在头顶的长发随着马车的行驶微微晃荡,眼中没有丝毫的亵渎,满满的全是赞赏。
一个爱在女人堆里鬼混的纨绔,面对美色的时候,双眼还能这么纯净?
这玄亲王世子怎么回事?
岑少宁心中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忍不住又看了田梓落一眼,可能是今天日头有些大,她骑马行走这半日有些热了,大红新郎服的领口微松,露出的那半截脖子大约是没怎么被日头晒过,在昏暗的车厢内竟白得有些晃眼,在大红衣襟的映衬下,像极了妹妹岑雪儿死去那日的样子。
那日,他刚打完胜仗,凯旋归来,就接到父皇病危,让他赶紧回京的口谕。可他还没到西凉的皇城,就听说九皇妹被父皇选为和亲公主,已经往川夏送去了。
岑少宁只觉得不可能,父王很疼爱皇妹岑雪儿的,西凉的国力也并不比川夏差,更没到要送和亲公主求和的地步。
岑少宁怕见不了皇妹最后一面,来不及回宫面圣,就弃了军队,只带了两三个亲兵,快马追岑雪儿去了。
岑少宁的母妃去世早,他与岑雪儿相依为命,说是岑少宁带大了岑雪儿都不为过。
可等他追上岑雪儿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他的父皇,也就是西凉的皇帝,现在应该称为先皇了,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病重,身边的太监却早已经是五皇子的人。
皇帝病重,太监直接放了五皇子的人把持了皇宫,皇宫变落入了五皇子岑少游的手里。
先皇刚病重的时候,岑少游瞒下了消息,以先皇的口吻对外宣布,朝政交由五皇子打理。因此,这段时间的政务,其实都是岑少游在处理,
五皇子岑少游,七皇子岑少宁,以及九公主岑雪儿,皆是庄妃所出,三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庄妃最开始是先皇弟弟岑佩樊府上的歌姬,一次先皇去王府,一眼相中了还是歌姬的庄妃,便带回皇宫。
宫中美人众多,先皇很快就忘了这个伺候了他一晚的小歌姬。庄妃却在两月后查出怀了身孕。那会儿皇上子嗣单薄,四个孩子夭折了两个,皇后也刚失了她的三皇子。
还是歌姬的庄妃生下五皇子后就被皇上让人抱去了皇后宫中抚养,歌姬也一跃成为庄嫔。
庄嫔是个能生的,后面又生了七皇子岑少宁,九公主岑雪儿。却在生岑雪儿的时候伤了身子,此后月事便一直淅淅沥沥不断,连侍寝的机会都没了,更别提再有身孕。再后来,就开始缠绵病榻,在九公主五岁那年,庄嫔离世,追封为庄妃。
七皇子与九公主便相依为命,五皇子和他们虽然一母同胞,但因一生下来就由皇后抚养,与这两人便不是很亲密。
先皇病重的时候,皇宫被五皇子党控制把持,别人根本无法靠近先皇,一应政务也都由五皇子代为处置,朝臣有争议的,五皇子再去请先皇定夺。
不过先皇病成那样,宫中都是五皇子的人,事情是不是先皇定夺还不都是五皇子说了算。
那段时间,九公主求见了几次先皇,都被拒之门外,五皇子看在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妹妹份上,放九公主见了一次先皇。
先皇却在那时候乘人不备,让九公主想办法将圣旨与龙卫印带给七皇子。
那时候,五皇子不知道九公主带了圣旨与龙卫印,但也知道皇帝属意没有任何外戚的七皇子,这次让七皇子出兵,就是为了给七皇子立威。
皇帝怕是死也没想到,这次北晋突然发难,越过南川攻打西凉,其实是五皇子党特意引发的,为的就是让皇帝将七皇子派出去。
本想乘机彻底绝了七皇子与皇位的缘分,没想到历时半年,七皇子竟然打得北晋节节败退。
眼看着七皇子就要凯旋,五皇子党直接对先皇动了手。从此先皇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先皇并未,七皇子也只能放下战事,赶紧回京,不然以七皇子那个势头,再拿下北晋几座城池也不在话下。
至于和亲,因为五皇子与北晋勾结,想利用北晋除掉七皇子,最后没成,北晋战败,还丢了城池。北晋便要五皇子将城池归还,并且再赔两座,否则就揭穿他。
五皇子做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留明显把柄,自然不会承认,也不可能一上任就割两座城池。于是便开始跟周围各国示好,相邻的北晋和川夏都是大国,五皇子以先皇的名义,各派一个公主过去和亲,给他赢得时间,整顿西凉,让自己在西凉站稳脚跟。
皇室总共就那么两位公主,九公主作为五皇子的亲妹妹,便被送来关系不是特别紧张的川夏。
七皇子不知道先皇的病危已经到了随时咽气的地步,归来的半路听说妹妹被送去和亲,便直接带人追了过来。
哪想到正好中了五皇子的计,直接被围剿。先皇也在这时候咽气。
五皇子一边在京中料理先皇后事,一边大肆宣扬七皇子连先皇丧事都不露面……
被围追时,九公主和七皇子都中了箭,无法再逃,一帮人被抓获。因九公主中箭,就近寻了驿站治疗,只等着伤好后继续和亲。
七皇子却被扣上谋逆的罪名,等着被带回京城问罪。
九公主为了给七皇子争得一线生机,直接放火烧了驿站。
岑少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塞在花轿中,成了妹妹岑雪儿。他看了岑雪儿留给他的信,才知道,岑雪儿在带着圣旨出来后,就已经把这些计划进来了。
她知道七皇兄定会中计,定会追来,便借着和亲出了皇宫,拿着先皇的圣旨与龙卫印,在路上设计好了这一切。
如果顺利,七皇子和她能直接翻身杀回西凉的皇宫,夺回皇位,最差的结果就是七皇子用她和亲公主的身份先去川夏躲一躲。
没想到,现实比最差的预料还差,九公主死了。
岑少宁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正浑身无力地躺在马车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看到九公主的信,只能红着眼默默流泪。
他都来不及多看几眼皇妹,他的九皇妹就葬身火海了,先前还有那么多箭伤,那时候她得多疼啊,中箭的时候,她的妹妹就是穿着一身红衣,在撤退的时候,他抱着她,她洁白的脖子上沾满了血迹……
岑少宁没想到,那竟然是他见到妹妹的最后模样,因为之后在驿馆,他就被五皇子的人看管了起来,再醒来,他与妹妹已经阴阳两隔……
田梓落没想到,自己只是夸了公主长得美,公主竟然就红了眼眶,这公主莫不是对自己的美貌没有正确的认识?想说点玩笑话,才发现,公主看着她脖子的方向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难道,她不举的消息传到了公主耳中?
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田梓落不知为何,竟生出一股莫名的心慌感,伸手理了里自己的衣襟,“公主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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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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