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吃了一道儿的零嘴，等到雪下小的时候，两人就到地方了。徐寂给江翎把斗篷裹好，江翎将江秦护在怀中，二人便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看着眼前的府邸，徐寂眨了眨眼，疑惑道：“江府？晏之，你不是要带我来吃东西嘛？”

“嗯，”江翎清瘦的脸被斗篷毛茸茸的兜帽包裹着，冲他莞尔一笑，“回我家吃。”

“……啊？！”

徐寂猛地瞪大了眼睛。

“小呆，”江翎无奈一笑，腾出一只手用食指在他额头轻轻戳了一记，“发什么愣呢，走了，进去了。”

“我什么东西都没带，就这么贸然……”

“我早已写信同阿娘他们说过了。走吧。”

“晏之……”

徐寂想说自己要去买点东西，谁知江翎却误解了他的意思。看着地面上结着的厚厚一层霜，还以为徐寂是害怕，便腾出一只手疑惑道：“嗯？害怕摔倒吗，走吧，不怕，我牵着你，不会摔的。”

徐寂微微一怔，瞬间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下，牵上了江翎的手。

随他一同进入了他的家。

***

次饭。

对面就坐着江翎的父母，徐寂有点拘谨，小口小口地扒着白饭。江翎在一旁坐着，好半晌没看见他夹菜，忍不住勾勾他的脚，小声道：“夹菜吃呀。”

“噢噢，”徐寂这才回过神来，夹了一小块肉来啃啃啃，也小声道：“在夹呢。”

江父江母在对面看着二人，忍不住相视一笑。江母将排骨推到徐寂面前，声音和江翎是如出一辙的温柔，“小寂，吃排骨。”

徐寂有点慌张，“啊”了一声，想把盘子推回去，“伯母你们吃吧，我、我能夹到的。”

“你是翎儿的朋友，”江父慈祥一笑，“不必拘谨，我和夫人都不会吃人。”

江翎闻声，在一旁轻笑一声，声音有些无奈：“爹，你别逗他了，他脸皮很薄的。”

话刚说完，徐寂就瞬间红温了。江父见状，哈哈一笑，索性放下筷子起了身，“我和夫人都吃饱了，翎儿，小寂，你们慢慢吃吧，我们去看看秦儿。”

“翎儿，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江母看向江翎，“等会儿你把小寂带去吧。”

“好。”

目送江父江母离去后，徐寂就放下筷子往江翎怀里拱，羞愤欲死：“我、我……”

江翎摸着他的脑袋，忍俊不禁：“你害羞什么呀，我爹娘又不会吃人。”

“我知道，”徐寂闷着声，“我就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笨蛋，”江翎用手指戳戳他的脑袋，“刚才都不夹菜，肯定没有吃饱。现在爹娘都走了，先起来把饭吃了再说。”

“好。”

徐寂又磨磨蹭蹭从江翎怀里起身，暴风吸入。最后终于把自己吃得饱饱的，捂着肚子心满意足：“豪赤。”

“我娘做饭很好吃的，”江翎转头看向徐寂，想了想，又开口：“等会儿我先带你回房间，你在房间里等我一会儿，我过一会儿再来找你。”

“好。”

***

洗漱完后，徐寂穿着暖烘烘毛茸茸的里衣上床睡觉。那是江翎的母亲做的，竟然和他的尺寸分毫不差。徐寂觉得有点神奇，忍不住惊叹一声，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新奇地拱拱蹭蹭，一会儿看一眼自己的新衣服，一会儿又看一眼柔软的被褥的。

随后便心满意足卷卷卷，用被褥将自己裹了起来。

真暖和。

在床上躺了许久，听到门缝响，徐寂才从被窝里探出一脑袋来，睁大眼睛兴奋道：“晏之？你来啦。”

“嗯，”江翎转身关上门，朝着榻前走去，关切道：“可还习惯？”

“可太习惯了，”徐寂高高兴兴回他：“真暖和，你知道吗，伯母给我做的衣服竟然刚好合身诶。”

江翎莞尔一笑，只是温柔注视着他，没说话。徐寂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眨眨眼揉揉自己的鼻子，小声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呀。”

江翎摇了摇头，“合适就好，母亲的手艺比我好。”

徐寂睁大眼睛看着他，挪挪屁股坐到他身边，小声开口：“也不是这个意思。”

江翎觉得他太敏感了，有点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酸，摸摸他的脑袋：“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了。”

“嗯。”徐寂转头看着他，在烛光照耀下的面容柔和又明媚。江翎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又仓促移开目光，抿了抿唇，“……徐寂，你总冲我笑。”

“因为喜欢你啊。”

“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江翎垂着眼，轻叹一声：“论谋略，我比不过你和唤星，论武艺，我不及云流，论……”

“可你就是很好啊，”徐寂浑然不顾他的轻叹，凑到他身边用暖烘烘的被褥将他捂住，随后自己便给了他一个熊抱，笑吟吟看着他：“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他想了想，又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无数个裴卿书，也会有无数个谢林。”

“但……”

徐寂托住他的脸，眸中似有温柔水波在涌动，弯起眼睛道：“但江晏之只有一个。”

江翎一怔，徐寂便又凑近他一些，同他蹭蹭脸颊，声音黏黏糊糊：“喜欢江晏之的徐寂也就一个。”

“……你究竟图什么。”

“不图什么，”徐寂笑着认认真真注视他，“倘若真要说出图些什么东西，那就是图你开心，图我开心吧。”

“你生得漂亮，脾气又好，还送我那么多东西，我想不喜欢你都难呀，”徐寂窝在他背后靠着他，嘟囔着：“都怪你对我太好了。”

江翎觉得有点好笑，“那我下次不这样了。”

“欸——别呀，我说着玩的，”徐寂猛地一抬头，拉着他的手臂撒娇，“晏之，好晏之，你别真听进去了，我喜欢你对我好的。”

两人的距离又在不知不觉中拉近，江翎却一点也不抗拒，反而还纵容着徐寂的得寸进尺，只当没看见。徐寂见状，便又蹬鼻子上脸，悄悄在他肩头落下一吻，随后又勾起发丝在鼻尖轻嗅，待嗅到那阵熟悉的清香，方才心满意足叹叹气，松了手，“时候不早了，你要回去睡觉了吗？”

“困了？”

“没有，”徐寂外头看着他，“怕你困。”

“我不困，”江翎说完，望向窗外，“又下雪了。”

徐寂闻声望去。

窗外大雪纷飞，柳絮似的，于半空四处飞舞。在灯笼的照耀下发着暖光，瞧着还挺好看。徐寂睁大眼睛看了会儿，才收回目光，打了个呵欠，“我之前和宋琦待的那边，冬天基本都不下雪，就是干冷。”

“……他不给你衣服穿吗？”

“啊？”

江翎垂眼看向他，“你来的时候，的衣服很薄。”

“噢，”徐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毫不在意地“哎”了一声，笑嘻嘻道：“冷多了，都习惯了。”

“可你那时的手脚都是冰的。”

笑容僵在脸上，许久，徐寂才缓缓收了笑容，抬眼望向江翎，不确定道：“你……是在关心我？”

“还是在心疼我。”

“我不知道，”江翎将被子盖回他身上，“兴许都有吧。”

“那……”

徐寂缩在被窝里，目光灼灼看向他：“会有一点点喜欢吗？”

“……”

江翎动作一顿，没说话。徐寂便知晓了答案，垂下眼夸张地打了个呵欠，翻过身背对着江翎，故作不在意嘟囔道：“好啦好啦，我也不是那么很想知道答案的，我有点困了，明天再说吧。晚安，晏之。”

一阵良久的沉默。

江翎终是轻声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待到寒风消散，听到房门被合拢的声音，徐寂才又翻了个身，将手从被窝里伸出，呆呆地望向房梁。

许久后自嘲一笑，方才闭上双眼。

强迫自己睡去。

门外。

吹了许久的冷风，直到白雪飞上肩，又化作水将肩头润湿，江翎方才动了动已然变得无比僵硬的双腿，撑开伞朝着院中走去。

单薄的身体随着风雪愈大愈发变得摇摇欲坠，清瘦的腕在冷风吹拂下渐渐发了红，在那处积起一小团艳色。垂眼盯着地面上的雪堆望了许久，江翎方才吐出一口气，长叹一声，离开了原地。

回到屋内时，江秦已然熟睡。江翎褪下身上的斗篷，把自己浑身都捂热了，才掀开被子上了榻，又把江秦往被褥里裹了裹。

小孩睡得正熟，咬着手指咂摸着嘴，好似做了什么美梦，呓语了几声。江翎拍拍小孩背，直到小孩松了手指，他才轻叹一声，钻入被窝之中，眼神无比复杂。

漂亮的脸颊被凌乱的发丝包裹，愈发显得眉间那股愁色动人。雪白的里衣紧贴着肌肤，衬得那张脸圣洁又美丽。沉默良久，江翎忽地伸出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想，难道是因为这张脸么。

想到这儿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又在胡思乱想，索性抿抿唇撤回手，闭上双眼不再去想了。可一闭眼，脑子又满是徐寂笑眼盈盈的模样。

……实在扰得人心烦。

江翎深知是自己道心不稳，可一时间却还是没忍住恼了徐寂。在原地躺了许久，终于不受控制地生了一个小小的气——

啊，就是决定明日不理徐寂半个时辰而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