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麻花辫随着风声在腰际舞动,额前的碎发修饰着柔和的眉眼。江翎顶着发红的双颊强装镇静,见徐寂呆呆愣愣的模样,迟疑片刻,又背着手挪挪挪,挪到他面前,“喂,你傻了?”
“……”
漂亮的脸在面前放大。
……好香。
徐寂睁大双眼。
淡淡的香味钻入鼻腔,宛若缠绕着的红线团儿,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扭扭扭绑在一起,害得他心里一团糟。徐寂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开**代就要说不出话来了,于是立马赶在自己就要变成那个红线团之前将宋琦的奸计全都抖了出来,顺便又表了一下自己的忠心。而后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看得眼睛越来越亮,又忍不住朝着他挪窝,想和他贴贴蹭蹭。
奇怪。
他怎么老想和江翎贴贴。真是诡异。
但是晏之身上好香他好喜欢呀。徐寂舒服得眯起双眼,昏昏欲睡之际险些就要躺进他怀里了。得亏这会儿江翎回过神来了,见他马上就要倒在自己胸前,赶紧一伸手将他推了回去,随后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细听脚步还有些慌乱。
被推醒的小狗:“……嘤。”
***
晚间。
在床上枕着手躺了半晌,见江翎仍是坐立不安的模样,裴卿书忍不住斜睨他一眼,拿脚蹬了蹬他的腰,“得了啊你,慌啥呢?”
江翎没说话,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散落的发垂在清瘦的脸颊旁,纤长的眼睫落在烛影中,仿佛被渡了一层鎏金,瞧起来温柔又漂亮。裴卿书琢磨着温柔这两个字,又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江翎,沉默半晌,似是想通了些什么,面色变得有些一言难尽,“晏之。”
“嗯。”
“听说他自小无父无母。”
“你说……”裴卿书干巴巴开口:“他是不是把你当他娘了?咳咳——当然我没有那个意思啊,就是你、你、哎唷——反正就你长得太柔了确实有点那个感觉啊。”
“云流,”江翎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肯抬起头正眼瞧他:“……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裴卿书:“……”
两人对视半晌,裴卿书一滚滚进被窝里,留了个背影给他,显然是被他说得有点生气了,“哼,你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小子用意不纯,要是不想清楚我看你迟早有一天要着他的道。”
“……”
江翎又不说话,裴卿书觉得有点烦躁,想了半晌又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话说得太过了,一起身挠挠头刚想和江翎道个歉,却正正瞧见他吹灭烛火上了榻。
后头只好把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咽下,一掀被子闷进被窝里。
安静了。
***
深夜。
江翎缓缓睁开双眼,幽幽吐了口气。
睡不着。
捏着被窝在原地躺了许久,仍是未能酝酿出睡意。见状,他只好轻叹一声,掀开被褥下了床。莹白纤细的足在月光下显得尤为耀眼,他虚虚披着寝衣,细软的发丝垂在腰际,衬得那张脸圣洁又温柔。清瘦的腕骨随着修长的指牵拉衣领的动作而微微起伏,江翎看了一眼已然熟睡的裴卿书,随后便放轻脚步,缓缓走到了营帐外。
月色正好。他来时乌云正巧散开,露出了一轮圆月。静静盯着夜空望了许久,脑中忽地没由来闪过徐寂的脸,他顿觉头疼。
他知晓自己这张脸生得确实有些偏柔,刚来从军时也有不少人将他认错。这没什么。喜欢他的人也不少,可他并不觉得只凭一张脸就能轻易让徐寂放弃宋琦,来投奔他。
直觉告诉他此事必有古怪。但线索太少,他暂时想不出徐寂的用意。
兀自琢磨半晌,又把自己想得脑袋疼。江翎干脆揉揉眉心,不想了。
夜间的风有些凉,卷过纤长的手,在胸前带来阵阵凉意。静默半晌,江翎转身扫视四周一圈,惊鬼使神差地迈开了脚步,朝着徐寂所在的地方走去……
***
营帐内。
肩膀处被江翎刺出来的伤口还未好全,再加上这几日活动过多,又恶化了不少。徐寂缩在角落嚼嚼嚼啃着手上的绳索,感受着刀割般的疼痛,忍不住努起嘴皱了皱眉。
讨厌的江晏之。他再也不要和他好了。
哼。
小狗儿破坏性极强,把手中的绳索咬坏一半,觉得有点累了,便又抖抖耳朵呸呸呸几下,倒在原地不动了。休息片刻,他又来了干劲,把绳子叼嘴里刚嚼了没两下,小脸便被一道长长的阴影包裹了。
咦。
小狗呆滞半晌,嚼巴嚼巴口中的绳子,眨眨眼睛,抬眼望去。
和江翎面面相觑。
“!”
不妙!
徐寂赶紧将口中的绳子“呸”出,一心虚翻了个身将自己隐藏在角落里,闭起眼睛伪装出一副“我很好呀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你说什么绳子我才没有咬它呢”的模样,完全不打自招。
江翎:“……”
小狗吭哧吭哧地喘着气,发顶上顶着的小揪揪经过这几日的摧残都变蔫儿了不少,凌乱又蓬松,随着喘气的动作一颤一颤的。月光之下,原本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脸也在血迹的侵染下显得无比凄惨。
江翎一怔,不知怎地就突然想起了谢林。他同徐寂一般年岁,却从未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想到这儿,视线又心不在焉地往下移,正正瞧见了徐寂正在渗血的肩膀。
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喊来人给换了肩膀上的药。
烛光婆娑。徐寂抱着自己的膝盖将下巴靠在腿上,睁大眼睛看着江翎。大夫在一旁剜肉,他却好似不知痛一般,只是专注地盯着江翎看。看了一会儿又把自己看高兴了,弯起眼睛冲江翎笑。
江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在看到他莫名的笑容时更是觉得诡异,身后阵阵发凉。本想就此逃跑,但想到自己还有事要问,又隐忍着强迫自己坐在原地不再动弹。
憋屈。折磨。
徐寂却不这么觉得。
江翎来的时候还披着寝衣,雪白的颜色好衬他。淡青色的血管在手背游走,那纤长的指还微微泛着红,应当是布着一层薄茧,不知摸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呢。他还没牵过江翎的手呢……呸呸呸!他在想什么呢!两个大男人牵什么手!……但是晏之的手好好看啊,好漂亮好喜欢。
哎呀!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徐寂在心里跺了跺脚,甩甩头把脑袋里的小人甩掉心道了好几十遍不要不要再想了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目光又开始控制不住开始乱移。
看完手,徐寂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上移,盯着江翎的脸颊微微歪了歪头,发呆。
额前的刘海好像长长了一些,被分到两颊旁,虚虚贴着脸。身后的长发不知何时被分作两股,乖顺地垂在两肩前,发尾紧贴着腰际。些许碎发伸展到衣领里,肆意亲吻着白皙的胸膛。春色若隐若现,配上那张温柔圣洁的脸,竟让人陡然生出几分不敢再看的怯意。江翎恍然不觉,徐寂却被他疑惑的眼神弄红了脸,顶着发烫的脸颊移开目光,表情有些懊恼。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思绪一团糟,等到徐寂再次回过神来时,江翎已然走到他面前,蹲下了身,注视着他。此情此景,徐寂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婴孩牙牙学语时母亲温暖泛着清香的怀抱。那是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眼眶微微发了红,鼻头泛着酸,徐寂想着想着,莫名就把自己想难受了,怔怔看着江翎,眸中蓄起泪水。
雪白的身影与脑海中那道幻想出来的身影重合,徐寂嗫嚅着嘴唇,心可疼,一时间也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了,眼角滑下一滴泪,抱着自己瘦小的身体喃喃道:“母亲……”
江翎身体陡然一僵。
***
听徐寂交代完所有东西后,江翎是落荒而逃的。回去的时候把裴卿书吵醒了,任他怎么问却都不肯再开口。自个儿瞎捉摸了半晌,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半晌后不知是想到什么,又黯然垂下双眸,把额前的碎发顺到一旁,便闭上双眼躺回榻上,不再有所动作了。
躺在榻上一夜无眠。等到天刚明的时候,他便睁开双眼,掀开被褥下了榻。
把衣服规规矩矩穿上,这才来得及顾上头发。刘海长长了不少,剪刀就摆在面前,江翎见状,刚抓起剪刀准备把新长出来的头发剪掉,却在看到铜镜中那张脸时不可避免地一怔,犹豫许久,又垂眼放下手中的剪刀,随手将头发编了个辫子,便转身出了门。
练枪。
谢林坐在桌上啃着梨晃着腿,见江翎心不在焉的模样,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梨吃完,拍了拍手,便从桌上一跃而下,走到他身旁踮起脚揽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了下来,好奇问道:“干啥呢?”
江翎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无事。”
“真没事?”谢林将手收回胸前抱着,斜睨着他:“自从那小子来了,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晏之?”
江翎沉默半晌,抬眼望向谢林,犹豫着开口:“唤星,你说……是不是就是因为我长这样,沅清才……”
“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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