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你回来了,带少爷出去动动,他之前不是跟你关系很好吗?怎么,你们吵架了?”萧管家关切地问。
林屋无奈笑了一声,“嗯,我惹哥生气了。”
萧管家拍拍林屋的背,若是林弄海估计要紧张地把心吐出来,“哎呦,兄弟之前哪有那么大仇恨,我看少爷是真心待你好,你去道个歉,少爷也就过去了。”
穿过旧亭廊,萧管家在前面引路,林屋安静地跟在身后,眼睛一直看着周围的景象,每一幕都是不可复制的回忆。
“少爷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一提到你,我能看出来,他心里念着你呢!”萧管家还在絮絮叨叨,一路上都在不断重复这些话,人老了总爱旧话重提。
今日天气不晴,天边压着一层乌云,摇摇欲坠,看着让人心情烦闷。
萧外月依旧躺在院子的躺椅上,身上盖了条毯薄,背对着林屋躺着。
萧管家指了指萧外月的方向,示意林屋‘好好说,别惹你哥生气’后就退了出去。
林屋悄悄靠近,院子里花草凋零,仅剩下几株萎靡不振的天竺葵。
他脚尖撞到一个花盆,发出轻微响动。
躺在躺椅上的人肩膀动了下,却不见人起来。
萧外月哑着嗓子,“萧伯,我不想吃饭,还饱着呢,今天别叫我。”
林屋快步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你发热了,今天天气不好,你别在这睡。”
萧外月猛地睁开眼,侧头正对上林屋的目光。
他一时哑然,“你、你回来干什么?”
林屋坐在躺椅边缘,“瘦了。”
前段时间正处严冬,他在竹屋精心地照顾萧外月,天气不好,他又总是喝酒。
那里僻静,除了白雪覆盖的山水,林屋就只看他,看得久了,只消一眼,他便知道萧外月胖了还是瘦了。
萧外月不答他的话,掀开薄毯就往屋里走。
“我要走了。”林屋在身后说。
萧外月不想停的,但还是止住了脚步。
“估计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是,林弄海肯定会告诉你。我继续待在这里只会给你带来危险,景熙,不要担心我,不要想我。”
不要再遇上我。
“谁管你走不走,既然要走,回来干什么……”萧外月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
“是你爹让我回来的。说是你母亲,留了东西给我。”
萧外月转身看他,“给你留了东西,我怎么不知道?”话一出口,萧外月自己就想通了:他母亲病重的那段时间,他还在塞外疯玩,漫长的痛苦与压抑,都是林屋陪她度过的。
“过去的事情无需再想,她生前从未怨你半分。”
——
傍晚时分,林弄海吃晚饭的时候,断水终于处理完了小徒弟的事情,匆忙赶了回来。
看到对方无事发生一般安然地吃着饭,一时不知道该说他胆子大,还是说他不知天高地厚。
断水不请自来,熟练地给自己盛了半碗饭,坐在林弄海的身边。
林弄海顿了下,继续自顾自地吃。
起初他还各种不自在,觉得断水一个姑娘家,行事实在过于放纵,没有半点姑娘作态,对他死缠烂打,被拒绝也不见羞恼。
断水毫不在意,她本就在各种被人白眼的环境下长大,相比那些人,林弄海好上千万倍。
久而久之,林弄海也就没皮没脸了,断水天天在他面前晃,他心如古井,波澜不惊。
断水胃口全无,夹着米一颗颗往嘴里喂,半口菜都没吃,嘴里索然无味,但浑然不觉。
林弄海已经吃完了,双臂抱在胸前看着她,“说吧,你今天又想说什么?说完了我要去练剑了。”
他今天被林屋刺激到了,虽然术法上完全比不过他,练一个跟林屋一样健硕的身体还是可以做到的。
断水于是推开碗,被林屋发现后她就跑了,还损失了一只心爱的蛊虫,也不知道后面他们都说了什么,“你今天去竹屋了?你看到林屋了?你们都说了什么?”
“最后一句才是你想问的吧,你整天都监视着我,还能不知道我的行踪?”
断水脸上尴尬,“我哪有……别打岔!”
林弄海语气有些沉重,“你说的对,他确实是魔种,真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传说中的存在,他……”
断水忙问,“他怎么啦?”
“他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恐怖、十恶不赦。”除了那一身生人勿进的气息外,他就是个让人有点讨厌的混蛋。
断水摇摇头,“林弄海!你清醒一点,那可是魔种,百年都不会出现一只的。”
林弄海打断她,“你别总是一只、一只的,他又不是动物,我虽然不怎么喜欢他,但至少在我看来,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好,那便当我言辞有误。但是,你、你是天师,是卫道人士,他是魔种,正邪自古不两立,你少跟他接触为好。”
这话引起了林弄海的不快,他潜意识中因着林屋和萧外月的那层关系,将他划归到了自己人领域,再加上对绝对力量的崇拜,他下意识地维护林屋,“他虽是魔种,但我与他相识至今,从未见他有害人之心,反而是处处照顾景熙。现在,他自知会给景熙带来危险,已经决定离开这里。”
断水惊讶了,“他会离开?他能舍得萧外月?”
林弄海从她这句话中琢磨出味道,“你怎么知道他跟景熙之间……”他眼里带着审视与盘问,断水心虚,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就是跟踪你怎么了!我还不是怕那个林屋一言不合杀了你!”
“我就知道。断水,你别在掺和我们的事,否则就从林府搬出去。”
断水撇撇嘴,“每次都这么说……我就不搬!”她把椅子蹭地一推,风风火火地走了。
林弄海小声嘀咕,“悍妇猛于虎也,谁敢娶……”
——
萧母确实给林屋留下了一封信,是萧楼翻看萧母嫁妆时发现的,信封上字体秀丽,萧楼看着泛黄的信封,眼前浮现出萧母年轻时伏案作画的模样,安安静静的,侧脸温柔极了。
他仔细翻了翻萧母宝贝的嫁妆,发现在匣子深处,藏着他年轻时亲手给她打的金簪。
他那时手笨,也不会什么花样,金簪顶上一朵小花,簪身都不直,她一戴就是很多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戴首饰了,一切都从简。
“你都不曾给我留上一言半语……”萧楼看着信封上‘林屋亲启’四字泪流满面。
萧母留给林屋的信封里只有一缕红绸布包裹的头发,那是萧外月的胎发。
她将她最放不下的孩子,亲手交给了另外一个人。
林屋紧紧握着那缕发,发丝细软,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可是怎么办,我要食言了。
“我娘,给你留了什么?”萧外月靠在书房门口,等了好久,他无聊地用脚踢柱子,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明明日间看起来要下雨,此时却繁星满天,银色的月光洒满地,寒夜里安静的很,唯有几个丫鬟仆人的打闹声。
“你啊,你娘把你留给我了。”林屋靠在门框上,望着面前一身白衣的人。
昏黄的烛光映在他的黑衣上,暗色的银线闪着光,一朵祥云出现在林屋的手臂上,他脸上多么光忽明忽暗,萧外月看不清他的样子,也听不出他言语中的情绪。
萧外月于是不再问,转身出了萧府。
三更半夜,萧外月直奔林府,大门敲得哐哐响。
常武一边打哈欠,一边披外套,提着灯笼不耐烦地前来开门,“谁啊?”
小门一开,萧外月就钻了进来。
“啊,萧少爷,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常武语气惊讶。
萧外月没来得及给他回答,他脚步匆忙,看起来焦急的很。
常武一头雾水,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不理人。
林弄海休息是不锁门的,但自断水住进来后,他不仅开始锁门,还以床为中心,画了一个‘生人勿进’的阵。
萧外月门开得狂野,撞到墙上还弹了回来,林弄海直接从梦中惊醒,被子都没掀开,手中就已掐了个决。
他这几天被断水、林屋弄得草木皆兵,总觉得人间灾祸已至,觉都睡不安稳。
一看是萧外月,林弄海顿时闭上眼睛,神情疲惫,“你想干什么?真的不能等到天亮吗?”
“我问你,林屋到底是什么身份?”
林弄海瞬间精神起来,“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了?他干啥了?”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之前不是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他的身份有问题么,我现在问你,他到底是什么人?”
林弄海见他神情严肃,想着他迟早会知道,还不如亲口告诉他,让他自己有个判断。
但林弄海业能猜得到,萧外月是世家子弟,虽与他交好,但整体上仍涉世未深,对这些妖魔鬼怪、神仙阎王的了解,仅限于话本上的故事。
果然,他说完后,就见萧外月露出‘不就是个魔种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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