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屋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有人闯了进来，除了那个小鬼没有别人。

萧外月安静地看着他，混元珠法力醇厚，作为世间至阳之物，却并不会对萧外月造成什么影响，他白衣黑发，倚靠在圆桌上，清晨一缕阳光袭来，他好看得如梦幻泡影。

“你还在生气吗？”萧外月问。

林屋不动如钟，声音低沉，“气什么？”

萧外月却一下子说不上来，他气的东西可多了：他把秘密都告诉了林摮；他还跟林摮外面去瞎跑……对了，他还有一件大事，联合林摮骗他。

恩，一切都跟林摮有关系。

萧外月：“林摮。”

林屋睁开眼，从床上下来，高大的身影瞬间占据满屋，“关于我的秘密，你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吧？”

萧外月低头，一丝愧疚漫上心头，虽然他不知道林屋指的秘密是哪些，但确实从林摮那听说了不少，“恩。”

面前的人走过来，萧外月只能看到他的小腿，肌肉紧实，隐藏在黑色金边的长靴里。

面前的人许久未说话，萧外月抬头，林屋的脸就在眼前。

他眸色沉沉，似有万钧之势，“那你呢，你的秘密又是什么？”

萧外月望见林屋眼睛深处，如火般炙热的探究意味迫得他不得不低头。

“哼，”他听见头顶的声音传来，“不许再跟林摮打听我的事情，”萧外月点头，关于林屋说的所有话，他从未拒绝过，“下次直接问我。”

并不是所有的秘密都要倾之于口，我给你保留它的权利。

萧外月有点意外，这是他属实没想到的。

似乎是为了确认答案一般，林屋又问了一遍，“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林屋的表情这才算是缓和，“林摮能动了吗？”

“还不能。”萧外月看着林屋的脸色，“他毕竟功法不如你，还需要些恢复时间。”

林屋看他一眼，不说话，朝林摮的房间走去。

——

白无常没猜错，秦广召他果然是因为萧外月的事。

阎罗殿上少司命也在。

秦广面上不耐烦，“那萧外月，找到他心头血没有？”

白无常垂首，恭敬道：“回阎罗的话，尚未。”

秦广是个暴脾气，“那他在人间道晃悠这么久干什么吃的？！”

白无常再弯腰，招魂幡都拖到了地上，“回禀阎罗，萧外月他去人间道才半月有余，人间道地广，且他那心头血丢失已久，找起来十分不易，还望阎罗多给些时间。”

并非是秦广追的紧，实在是上头半年一次的考绩时间要到了，届时东极青华大帝会亲自来幽冥地府，寻声救苦、救拔亡魂。若是被他发现阎罗殿有他们私自放出的小鬼，且是因为四百年前他们的疏忽才导致他长长滞留地狱道的话……

东极青华大帝位列六御，是天帝的左膀右臂，搞不好会直接捅到天帝面前，到时候秦广不必再当这个阎罗了，直接降级为黑白无常的同僚罢。

这东极青华大帝不也号称太乙救苦天尊嘛，怎的不来救救他？

这也是少司命今日来地府的原因。好不容易才把香火钱的考绩凑够了，转身这还有个大雷。

秦广横眉怒视白无常，“你的意思是他找不到心头血，是被我耽误了？”

白无常叩首，“大人明鉴，属下并无这个意思。”内心却道，可不就是因为你吗！

少司命的性情也算不上好，时常杞人忧天，但相比阎罗秦广来说，不知道温和了几百倍，“算了，这事说到底也是我们二人的过错，我知道你今日跟黑无常去了人间道见他，私自外出就不罚你们了，但切记勿过多掺合人间道的事，否则于你们自己不利，找心头血……还得靠他自己。”

白无常：“多谢少司命大人。”

少司命沉默了一会儿，对秦广道：“我记得他是四百年前招致天雷才死的吧？”

秦广不以为意，“人间道、地狱道、修罗道，六道每日、每个时辰，历雷劫的多了去了，谁知道他是哪一道雷劈散的？”

白无常心头一动，静静听着。

少司命思索，“但他是佛骨，本无需历天罚，可他命格中却有此一劫……只能说明这萧外月是替他人受过，出现了不在他因果中的人或其他的东西，中间又不知经历了什么事，才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秦广听的烦，“我说老弟，你寻思这么多有什么用呢，你又不能干预人间道的事情，有这功夫，咱俩还不如去拜下菩萨吧，乞求他老人家满足你我心愿，协那萧外月找到心头血。”

少司命白了他一眼，“菩萨才不管这个，你要是求子，他老人家倒是能满足你。”

秦广疑惑：“那该拜谁？”

少司命：“哎，我听说人间道有个叫关公的，最近要封神了，为了封神，他好像大大小小的事都会管一点，要不我们去找他聊聊？”白无常偷偷看少司命，他面上已全无担心心头血的意思，顿时一阵无语。

……

眼看话题走向一边，白无常叩退，去三途河畔找到了黑无常。

黑无常正在清点入轮回的人数，把这一批小鬼送走后，白无常道：“大哥，我突然想到，萧萧是四百年前被雷劫劈死的。”

黑无常敲着扒在船底的小鬼，“这不是都知道嘛。”

白无常耍着招魂幡，“是，但是萧萧是佛骨，无需历雷劫的，四百年前他是替别人抗的雷劫。”

黑无常不说话，抬眼看他，继而听到白无常道：“萧萧是在通天紫苑殒命的，如果……我们能找到他是替谁抗的雷劫，是不是能找到一点心头血的线索？”

黑无常放下手中的梆子，“话是这么说，但你又怎么能看到雷劫簿呢？”

掌管雷劫的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也就是雷泽大神，掌管世间万物雷霆，雷公电母在他面前都不够看的。

秦广都够不上雷公电母的边，下神中一个小小的阎罗罢了，他们更不用说了，只是通了灵的阴司而已，又哪能越过层层等级，去看到握在雷泽大神手中的雷劫簿呢？

况且为了避免神、妖、人等之间的恶意勾结，一般不得随意将历劫的时间、地点和人物透露出来，再加上已经过去了四百年之久，雷劫簿上是否还有记载也也未偿得知。

而作为最古老神明之一的雷泽大神，甚至是连天帝都要忌惮几分的人物，显然也不会那么在意一片小小佛骨的前世今生。

白无常有些失望，眼看事情峰回路转，没想到转过弯仍是迷雾。

难得见白无常对某件事情如此上心，黑无常安慰道：“没事，他既为佛骨，尚有大慈大悲的宽宏心性，必会受到诸天神佛的庇佑，找到心头血也是迟早的事。”

“而且秦广和少司命还顶着上面的压力，虽说不能干涉，或多或少也会暗里帮助些的。”

白无常才是担心这点，“话是这么说，眼看青华大帝要来考绩了，他们会不会……”

黑无常明白他未说完的话，会不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抹灭萧外月的存在。

“怎么可能？那可是佛骨啊，只是历劫轮回而已，神界之上，还有佛界的管辖，秦广他们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白无常点点头，“但还是帮不上他……”他望着通天的三途河，萧萧会仔细照料这漫无边际的彼岸花，即便它们不用照料也能长的铺天盖地，他总是很安静，听着三途河里的小鬼叽里呱啦，三天两头的再求求渡船公，带一两个没钱的小鬼渡河。

他很想念跟萧萧一起当同僚的日子。

这边林摮已经慢慢恢复，从床上坐起的瞬间看到林屋和萧外月一同进来，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二人身穿红色喜服的场景，霎时不知如何看待二人。

林屋瞧了眼林摮，抬手覆在他肩膀上，精纯的法力源源注入到林摮的体内。

林摮感觉身体在迅速恢复，疑惑地看向林屋。

林屋目不斜视，“哼，赶紧好了赶紧走，这破地方一天都不想待了。”

林摮还想拒绝，但他也是个凡人，在巨大的诱惑下……不要白不要。

他迅速调整，引导法力运转，不愧是一千年的法力，连站在一边的季凡都能感觉到那浩博之力。

无意间林屋跟季凡的眼神撞到了一起，季凡眼皮一跳，瞬间充满戒备。

林屋从中看到一点当日幻境中的影子，瞬间又心疼起幻境中裂开口子的桃木剑。

心绪一动，手上的法力一抖，林摮咳出一口血，虚弱抬手，“够了、够了，你要撑死我啊……”

林屋立刻收手，林摮反应很快，迅速握住林屋的手腕，细细把住寸口脉。

林屋愣了一下，也马上挣脱，他并不喜欢别人触碰他，语气嫌恶，“你干什么？”

林摮此刻充满力量，也就不计较他态度不好，“此前在异世界，我感应到你身体里被封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但方才看来，又好像没有了，你自己没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林屋抬手看看，将法力运转一周，确实没感觉到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