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屋抽出桃木剑就要追上去,但这院子甚是诡异,他所有的法力都使不出来,提气险些磕到地上。
“怎么会……”林屋尝试从丹田运气,法力只能供他点燃个小火苗,他心里越是着急,法力越是使不出来。
林摮拦住他,“这个院子是个法阵,有进无出,有死无生,你越是强行施法,越会被反制,方才那狐狸进来时应该有幕后大厄相助。”
林屋站在原地不动,“那又如何?再强大的法阵我也能劈开它。”
林屋五指缓缓收拢,似乎要强行用力。
林摮恨铁不成钢,轻声呵斥,“莽夫!你不想想,万一萧、他就在下面呢?”
林屋又慢慢收了力。
自他们一起离开勉州后,林摮时时在想,当年他师傅是不是看他没有脑子,才传了他一身蛮力,他看了一眼林屋的桃木剑,现下看来,断水要是跟了他,得要遭老罪。
“那现在怎么办?”林屋难得问他。
林摮慢慢运气,“智取。我没说吗?这阵,我会破。”
林屋木然地看他。
嗯?我好像是没说。
林摮收心凝神,在院子的四角均布下了阵,布阵用不了多少法力。若他没猜错,那两缸清水便是阵眼,是这浑浊中的唯一净物,虽不知幕后之人能力如何,但这布阵显然不如林摮,漏洞不要太明显。
紫烟弥漫,逐渐充斥满整个空间,这法阵可直接对冲之前的法阵,且阵眼在此,不信逼不出背后的东西。
眼看法阵将成,整个空间却开始剧烈地抖动,地砖在飞速旋转,大缸里的清水变成两股,旋转着冲天而去,整个地面在往下飞速塌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归于平静。
周遭一片漆黑,唯一幸运的是法力在逐渐恢复。
林屋在手心燃起一团火,火光印红了他刚毅的脸,林摮就站在他左后方。
“他就在这里,我能感觉的到。”
林摮本想问为什么能感觉到,但又想到林屋的雀阴魄就在萧外月身上,应是魂魄间产生了感应。
没多久,周遭窸窸窣窣,似有千万人一同在说话。
林摮沉默,朝林屋的方向靠拢,声音闷在喉咙里,“是兵甲虫。”
不消片刻,密密麻麻、甚至是一个叠一个的兵甲虫朝他们爬来,且不说二人法力未完全恢复,就算是恢复了,像林屋这般高强的法力也很难与杀不尽、死不透的兵甲虫对抗。
“你脑子不是转的很快吗?想办法。”声线连抖都未抖。
林屋一边说话一边抽出桃木剑,金色的法力像火焰一般扑向兵甲虫。
在有间客栈里,林摮跟他解释了这兵甲虫,这东西,只要沾上一次,剩下的所有都会来报仇,不死不休。
看样子,是先前不小心踩死的东西找他们复仇来了,若不彻底根绝,恐怕这一路上都不得安生。
但如何彻底根除这兵甲虫,林摮他们也不知道。
即便是曾经身处皇城,包揽天下群书的季凡也不清楚。兵甲虫是一种古老的存在,对它们进行详细解读的古籍几乎是没有,如何破解,只能看林屋他们自己了。
林摮定心凝神,没想到他跟林屋居然会被这跟蚂蚁一般的兵甲虫困在此方天地,甚至连背后的东西都未曾见到。
蚂蚁、蚂蚁……
林摮灵光一现,冲林屋道:“林屋!上去!”
这里一片漆黑,唯有他们用法力点燃了一点星光。
林屋点燃了一张符纸抛向上方,火光照亮了周围景象:这里宛如一座石头做的空坟,半圆形的穹顶,连个抓手的地方都没有,单靠法力,根本没办法维持太久。
林屋抽出黑蛟脊骨,注入法力,往那石壁上一挥,却只留下一点坑洼。
黑蛟脊骨虽不比龙骨,但也是坚硬无比之物,况且还是注入林屋法力的,这石壁……难不成是金刚玄铁所制吗?
林摮还在苦苦支撑,这兵甲虫根本不怕阵法,任何阵法都挡不住,只能肉搏。
林屋又用脊骨狠劈了几下,堪堪有个勉强抓手的地方。
在一只兵甲虫爬上林摮的衣领,举其长矛就要狠刺下时,林屋一甩脊骨,缠上林摮的断水,将人吊在空中。
地面的兵甲虫果然失了方向,忙成一团。
林屋看着下面乌泱泱你踩我、我踩你的兵甲虫,松了一口气,悄声问:“这方法奏效?”
林摮挂在他黑蛟脊骨上,“它们跟蚂蚁有些像,看不到人,只看得到前后左右。”
林屋松的那口气还未完全收回来,只见一小队兵甲虫正顺着石壁爬过来,距离脊骨不足十尺。
林摮左手成诀,“既是蚂蚁,必有蚁后。”他目光如炬,直指兵甲虫源头!
蚁后不像蜂后,对整个族群没有引导价值,拿住‘蚁后’,真能拿捏这一整群兵甲虫吗?林摮心里也再打鼓,何况这既不是蚂蚁,也不是蜜蜂。
紫色的法力在兵甲虫源源不断涌出的地方炸成一片紫色烟雾,符纸也在这刻燃烧殆尽,他们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不消片刻,林屋燃起第二张符纸,只见兵甲虫尽数停下,有的还举着长矛,有的还在捡地上的骷髅头,跟一起突然消失的扬州城一模一样。
林屋撑不住了,从石壁上滑下来,抖动黑蛟脊骨,放开林摮的断水。
“这可是最后一张符纸了。”林屋边说边走,踩着一片兵甲虫,发出“咔嚓咔嚓”清脆的尸体碎裂声。
他将所有的符纸都给了萧外月,自然留在了有间客栈,这张符纸燃尽之后,他们只能当‘瞎子’了。
林屋用脚踢翻一只重新装好骷髅头的兵甲虫,跟林摮一起走向兵甲虫爬来的源头。
林摮用脚拨开层层叠叠的兵甲虫,下面却空无一物。
“不对……”林摮觉得怪异,既然可以操控兵甲虫的东西不在这,为何攻击会突然停下?
林屋摸上石壁,上面有青色法力波纹流转,林屋伸手,发现这石壁是流动的,他想也没想,直接跨了进去。
身后林摮劝阻不及,也跟了进去。
那嵌入法力的石壁只有一处,但二人进去后却出现了不同的空间。
林屋来到一方净室,除了一张石案、山水画的屏风外一无所有,他四处转了转,若有所思。
而林摮穿过石壁后,却看到了自己的师父,上一任林屋。
按照凡人的寿命来看,师父其实已经垂垂老矣,眼神浑浊、步履蹒跚,而脊背却笔直,声音浑厚而有力,师父慈祥地看着他,为他斟满面前的茶。
茶水透绿,海棠红的茶盏如霞光一般,他想到了拜师的那天。
姨父指着面前背对着他盘坐在地上的老者,“林摮,来,跪下磕头,这以后就是你的师父了。”
林摮那时年轻,崇尚强者,林屋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尚不知林屋是一脉单传的派系,扬言除了林屋没人能做他的师父。
姨父还未说话,面前如钟的老者双手合十,一股强大的气经险些将林摮掀翻在地,面前的竹帘摆动,里面似乎躺了一个人。
林摮瞬间意识到,面前这个老人就是传说中的林屋。
可是、林屋活了上百年,传闻他是一个年轻人。
姨父再要他拜,他朝姨父打了个口语,“林屋?”姨父点头。
林摮不再言语,恭敬地三拜首,敬了茶,海棠红茶盏上的茶渍他记忆犹新。
面前的老人敲敲石桌,“怎么不喝茶?”
林摮从回忆抽身,“师父……你还好吗?”
老者笑笑,“我怎会不好?林屋衣钵有人传承,我功成身退。”
林摮喃喃,“是吗……但为什么是他呢?”
老者又笑,“他是谁,我只有你一个徒儿啊!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准备,成为下一个林屋。”
“可是林屋,一直都是他啊?”
老者端起茶,话语犹自叹息,“徒儿啊,我将逝去,林屋一派,只有你,我也只相信你。”
林摮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好。”
老者慈眉善目,朝他伸手,“过来,我将林屋一身的功力传于你,此后,你便是我,便是林屋唯一传人。”
然而林摮看上去并不欣喜,反而有些释怀,“原来得到……其实也并不开心……”
老者疑惑。
林摮抽出断水,“一千年的法力确实诱人,不过我心愿已了,师父,你该离开了。”
老者没来得及挽留什么,断水横空一斩,一阵烟雾过后,林摮看到了面前正准备收起桃木剑的林屋。
林摮舒气,看样子对方也刚从幻境中走出来,他不禁有些好奇,他这个可以说的上是无欲无求的师弟,在幻境中都看到了些什么。
并没有什么交流叙旧的时间,无数黑烟迅速聚拢,一只狐狸出现在两人面前,正是之前那一只,身边站着的正是萧外月。
萧外月像是被施了什么术法,一动不动,唯有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看着众人。
狐狸化形,是那日的卖灯少年,颈侧还有一道灼伤。
此刻他完全卸去了遮掩,林屋看到他是双瞳。
怪不得。
关于扬州城如何变成如今模样,林屋心中已有了猜测,但这狐狸道行不深,显然不是布局的人,恐怕,那团黑烟才是大厄。
双瞳狐狸十分罕见,辅以狐狸一族独特的修炼法术,能让人陷入心中不圆满的秘事中,以此吸人精魄,助力修行。
那狐狸并不笨,知道面前两人斗不过,而这个鬼魂才是拿捏他们的关键,所以他一直躲在萧外月的身后,只剩一只重瞳眼打量林屋,这个人倒是有些意思。
他的幻术从未失败过,但却看不到这个人心中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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