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裳封上了门,还央着林屋上了一道封印的符咒,这才长舒一口气。
萧外月方才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现下终于喘上一口气,“我方才透过那扇门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她……盖着红布。”
林屋施了个小术法,照着四处都更亮了些,“绾烟?”
萧外月摇摇头,“虽然床幔下着看不真切,但肯定不是那个二夫人。”那个场景尤为诡异:圆形床被放置在整个房间的正中间,周围圈了一圈烛火,一群身着白衣的丫鬟跪在一边,像是举行某种献祭仪式一样。
林屋看着他的脸色,安慰道:“等林摮醒了,我们再去看看。”
季凡寸步不离地看着林摮,一股愧疚涌上心头,有他跟在身边,居然还让大人受伤了。
颂裳也坐在一边看着,打量着这个刚刚救过他一命的男人。
烛光下他面容如玉,紧闭的双眼敛住了其中的冷漠,跟清醒时的他浑然不同。
颂裳目光游向冰剑穿过的地方,抿了抿唇,伸手上前,解开林摮的外衣。
季凡看着他的动作,“你干什么?”
“放心,我救他呢!”颂裳继续脱,在季凡越睁越大的眼睛里埋首下去。
林摮喉结滑动了两下,慢慢地醒了过来,昏迷前的事情逐渐回笼,借着烛光扫了一圈儿,并未认出这是什么地方,却感觉到胸口处有一下一下的濡湿。
他强撑着抬起头,只看到颂裳的脑袋,察觉到动作,颂裳也抬起头,眉眼弯弯,收回舌|头,唇角还挂着水珠,“阿摮,你终于醒了!”
林摮嘴角抽动了下,不知道是质问他在干什么,还是指责他不要乱叫,最后看向站在一边的季凡,“你就站那看着?”
季凡这才回魂,赶忙上前将林摮扶起来靠着,拉开颂裳,还顺手拢了拢衣服,颂裳见状拂开季凡的手,“我来我来!”
他刚碰上林摮的中衣,便被对方拦了下去,无奈“大病初愈”,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反倒被颂裳轻松地压了下去,颂裳半强迫性地给他穿好了衣服。
许是很久没有看到一向矜贵的大人这幅狼狈的模样,季凡也未尽全力阻拦,半推半就地让颂裳动手动脚。
林摮靠在墙边调息,无奈地任凭颂裳擦手,“这是什么地方?”
季凡放下看戏的手,“颂裳的老窝。”
颂裳闻言皱眉,“什么老窝?这是我家!我家!”言罢继续擦手。
林摮一阵恶寒,想要抽手却根本动不了。
除了他,剩余几人都听到了萧外月方才说的话。
比起林屋,林摮更像是智多星,他沉默片刻,“今天赖常明刚埋,丧宴上那个二夫人都没怎么出面,再加上你看到的场景……很有可能她要做的某件事情已经等不了了,这个时候……”他虽没有说完,但大家都明白,是出击的好时候。
但是刚才的阴差阳错很有可能让她加强了戒备,绾烟显然不是只有人力,除了刚才露面的母老虎,赖府中估计还有其他精怪。
而他又添新伤,季凡也没有完全恢复……
萧外月想了想,“要不,我跟林屋再去看看?她肯定想不到,这么短时间内我们会折返回去。”
林摮也这么想,但是他又不想让林屋觉得自己在指派他,如果萧外月坚持出去,林屋必然会出去。
林屋倒没其他情绪,也不想以往一样一口拒绝掉萧外月的任何冒险请求,而是抬手绘制了一副八卦图,“除了北斗七星阵以外,芍花园还下了一个八卦图,那个二夫人的房间正在死门之中。”
林摮看着八卦图,谁会住在死门里?
林屋:“活人不能入死门,要想进去,恐怕还得靠你。”这话是对着萧外月说的。
萧外月点头,“我护身的法子有很多,再不济……我可以向你借法啊。”他带着微笑看向林屋,示意他安心。
林摮看着二人间的相处,不知道是该叹气还是该放心,只是再三叮嘱,若是出现问题,先保自身安危。
林摮掏出一颗溪幻石,“把你们看到的事情记在里面。”
萧外月看着那颗石头,觉得十分眼熟。
林摮解释:“你以前可能在阴间见过,它能记录施术人的所看、所感,但它阴气过盛,在阳间的效果十分有限,这是我姨父机缘巧合下所得,交给你们。”
林屋知道这个东西,在人间道十分罕见,多存在于阴司。
他知道林摮祖上擅奇门遁甲,对一些阵法、算术等颇有研究,难不成……还有劈开阴阳的本事?他倒要对这个便宜师兄刮目相看了。
阿九纵然放不下他的萧大哥,但也自知出去帮不上什么忙,那个林屋虽然人不行,但是法力还行,有他在,他就不需要太担心。
“萧大哥……”阿九担心地叫了一声。
“放心。”萧外月朝他一笑,便和林屋一齐出去了。
季凡看着林摮的脸色,“你若实在不放心,我跟他们一起去。”
林摮摇头,“你要是出去了,我才是不放心。”
危难时刻,林屋肯定会救萧外月,但会不会捎带手救你……可就两说了。
那道能辨阴阳的法力还未完全失效,颂裳看着萧外月模模糊糊的背影,“阿摮,这个萧外月和林屋……是我想的那个关系吗?”但听萧外月和那女鬼的对话,只怕是郎君有意,流水无心。
他皱眉凝思,但没等到想象中的回答,遂低头看向靠在墙边的林摮,只见对方脸色铁青,阴恻恻地问:“你叫我什么?”
——
林屋跟萧外月的目的地十分明确,就是芍花园。林屋并没有用法力,害怕引起那些人的察觉,带着萧外月从阵法外沿不断往前走。
萧外月跟在他背后,几次欲言又止,女鬼的事情,还有那些话……要不要告诉他呢?
没等他理个一二三,便已经到了芍花园,方才种种还历历在目,萧外月只想知道死门的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前的红衣女人却是一眼瞧见了林屋,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她行一礼,低头道:“敢问可是林屋林大人?”
林屋不知道她能否看见萧外月,静了片刻,“你知道我?”
那人继续道:“林摮大人提起过您,二夫人早就想见见您,她在偏房温酒以待。”她侧身让开一条路,为林屋指明了方向。
萧外月跟在林屋身后走过去,红衣人神色未变,确实是不知道萧外月存在的模样。
萧外月有些担心,这种场景倒像是他之前在阴间学过的一个词,“鸿门宴?”
林屋摇摇头,相对他来说,林摮更适合这种场合。
彼时正值初夏,可偏房却开满了红白交错的梅花,二夫人身着一身红衣,面前的香炉有袅袅香烟升起。
待走到近处看清绾烟的模样时,确实美艳无比,怪不得赖松涛被迷成那副模样。
可再漂亮的女人也比不过亲生儿子,赖常明一死,绾烟的待遇有如云泥,从原来的红颜知己直接变成红颜祸水。
可这些似乎对绾烟并未产生什么影响,她依旧端正挺拔地坐在那里。
看见林屋过来,她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我时常听他说起,赖府有贵人相助,而赖府百年不衰,也都托了贵人的福气。”
“赖常明出事后,听他说贵人又请了个仙人,这样一看,确实有些仙人之姿。”
这个他指的应该就是赖松涛。
林屋没有说话,不知道这个二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绾烟展颜一笑,“林屋,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也知道,像你这样距离登天仅一步之遥的人更不屑于处理这样的小事。”
绾烟喝口茶,那唇色似乎更艳了三分,“实话跟你说了吧,赖府确实有些见不得光的事,你若是当做没看到,于你、于我,都有好处,若你执意插手,也只不过是改变了当下,你我都清楚,你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赖府。”
只要你不杀了我,你一走,那么一切都只会回到从前。
我不会经手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若杀了我,只会有损自己的功德。
林屋一脉,从不滥杀。
林屋虽不擅长那些阴谋诡计,但也能差不多理解绾烟的意思。
他能看出来,绾烟确实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法术的凡人,但她显然手上掺杂了很多人命,可她并未亲自动手。
林屋目光滑向她身后,那个始终低头安静的老虎精,这才是帮她做事的刽子手。
他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有法力的妖精会乖乖听一个凡人的摆布,但绾烟没有说错,即便他杀了老虎精,只要绾烟不死,她还可以操控其他的妖精,而偏偏绾烟,是他杀不得的。
绾烟看着他的表情,一副无奈的样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只不过死了一个赖常明而已,这一切都可以维持原本的模样。说起来,赖常明也是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绾烟抛出了最具诱惑力的一句话,“还有你身后的那个小鬼,唔,我看他有点法力的样子,是在修炼?只要你跟林摮他们离开钦州,我可以让他直接化形。”
林屋的眼神冰冷,杀意陡现,“你知道你在跟谁做交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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