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咳嗽了几声，声音低成沙哑。走到温楚面前，那人身上味道不好闻，有一股香烟味，温楚屏了屏呼吸，借着熏黄的灯光，温楚看清了赵百强的面貌。
又是赵家人。
赵百强嘴上还叼着香烟，那香烟都快烧没了，只留了屁股上白色一截。
两只手夹住，硬生生按灭了，也不怕疼。赵百强像是一只饿急了的狼，眼睛闪着幽绿的精光，冷风一吹，微微眯起来。
“我们之前见过？”
温楚略一惊愕，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略微思索一番回答：“上次你来接苏茜的时候见过，有什么事么？”
“是你动的手脚？”赵百强试探道。
温楚微凛：“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赵百强当时接苏茜见到温楚第一眼的时候就感知到这个女高中生对她有敌意，被苏家忽然辞退后也没有深想，让赵静儿帮忙找了份工作。
他到温家做司机有他和赵静儿共同打量，在温家见到温楚的照片，他忽然又都明白了。
他身上带着久居社会的机敏。
“那你怎么在车上见到我吓了一跳。”
温楚忽然明白赵百强的意思了，这是在试探他呢，为赵静儿探路。
“忽然见到一个不该见到的人，你说会不会害怕，当时可不止我一个人露出这种表情，你说说为什么赵烟烟也这样？”
“你们都姓赵，赵烟烟之前也见过你？”
赵百强的眸子眯得更细了。
温楚接连发问，打得赵百强一个措手不及。
“是谁聘的你？管家？但我妈妈现在在医院，她不会不提前通知我。之前的冯叔在我们家干了许久，勤勤恳恳，怎么一下子就换了你？”
“还有，你不过是我们家司机而已，你用什么语气和我说话，调查户口？你可以来我家当司机，我也可以让你第二天就滚蛋。”
赵百强难以接应，赵静儿还没有上位，他还没到可以暴露身份的时候。
他忍下来，脸色和赵烟烟一样，变得极快。上一秒还是狩猎的饿狼，下一秒就是木讷的马匹。
赵百强谄笑：“小姐瞎说什么呢，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怎么会和你们上流阶级有接触。刚刚是我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我只是想和您说家里来电话了，让你们快点回去。要是我再犯臭毛病，小姐还要多多教训。”
温楚嘴边是冷冷的笑意，看来赵静儿是等不及了，慢慢往温家安排人手。
当她和楚英姿不存在么。
*****
赵百强离开后，温楚还停留在原地，任着冷风吹拂，脑内一片清明。
她转身离开，刚迈了几步，有人就从路边的影子里走出来。
冷清清的月光下是贵气逼人的蒋钰汌，穿着一身黑色，外套上的金色暗纹熠熠闪耀。
蒋钰汌眼眸清冷孤傲，有些淡淡的疏离。
温楚眉头微微皱起，这人在这听了多久的墙角了？
“这种人放在身边太乱，总会带来麻烦。”蒋钰汌定定看着她说。
温楚语气中隐隐带着压抑的怒气：“多谢提醒，不过偷听别人说话也不太好。”
蒋钰汌忽然笑起来，黑色的眼眸宛若冰川消融，春风拂过，吹皱了一池春水。
他笑得很真诚：“我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你们说话的场地也不是什么犄角旮旯，我出来去洗间就碰到这种事，倒霉的是我才对。”
颇多歪理，温楚气竭。
“你……没想到蒋家出了个惯会耍嘴皮子的。”
蒋钰汌没理，问她：“为什么今天下午你故意弹错调子？”
激昂的曲调中忽然又升了一调，仿佛有人飙高音的时候破了嗓子，听了刺耳。
不过温楚确实是故意弹错的。上一世母亲去世后她心情一直郁结在心，走不出来，整日魂不守舍。当时楚老太太还在世，一直逼着她弹钢琴，不弹别的，就光弹贝多芬这首《命运交响曲》。
楚老太太告诉她，人生在世，不可能一直走上坡路，偶尔的低谷也是在所难免。但要注意的是到了低谷不能自暴自弃，一直滑入深渊，到时候要走出来就难了。
一旦陷入烂泥里，即使你有心想要往上爬都要脱层皮。
而《命运交响曲》很好地写出了人生的心境。
没有人的一生是平平顺婚的，它总要尝尽人生的酸甜苦辣。
只是那时候的温楚和楚老太太再怎么想也先想不到她们的人生不过是小说里衬托主角的一部分而已。
温楚心里感叹，她那一下弹错果然是没有逃过蒋三啊。
外头的风实在是太冷，她没有穿外套就出来了，只一件奶白色的高领毛衣。风一吹，凉意从风中细缝中飘进来。
温楚忽然调皮一笑：“当然是不想出风头啊。”
她抱着双手搓了搓手臂：“太冷了，你快去洗手间吧，我也要回去了。”
蒋三看着无所事事，不把什么都放在眼里的样子，其实心最细，观察也细致入微。光在席上赵烟烟说的话都能让其他人心生怜爱，可偏偏蒋三理性至极，一针见血。
别人说的越多，反而漏洞也越多。还不如大大方方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反正温楚也没想着害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确实不想太高调而已。
不等蒋三拦住她，温楚像条游鱼从蒋三身边溜走，带起一阵相逢，温温和和的木质香，像是高山上的青松。
蒋三看着白色身影渐渐远去，眼底浮起笑意：“这人倒是有趣。”
*****
术后，楚英姿在医院待了一些时日，但她似乎操劳惯了，一直在病房待着哪也不能走动快闷出病来。
孙医生反复检查了几回，等到没有问题才批准。
“家里最好还是经常配个家庭医生，只要每天监测问题不会太大。”孙医生在出院单子上签字怼温昌贤和温楚说。
今日楚英姿出院，温昌贤特意抽出一天来陪她回家。
单人病房里的东西秀萍已经整理好，不用温楚操心，她坐在病床上的一边望着生了一场大病后瘦削的母亲。
楚英姿做手术后胃口一直不太好，身子瘦了一大圈，脸上的胶原蛋白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即便如此，她精神不错，眼神也光彩熠熠。
温昌贤多问了孙医生在家里应该注意的问题，表演得像是一个疼爱妻子的丈夫。楚英姿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直到现在她的目光看向温昌贤的那一刻还是充满敬仰。
温楚把一切看在眼里，目光收尽，心里深深的叹息。
或许上一世的温楚和楚英姿就是这样的，直到温昌贤转移财产离婚之前，她们对他还是抱有一定的期望。可是每次温昌贤对她们母女俩好点的时候，都是他打算盘有所图的时候。
孙医生离开后，温昌贤谄媚地笑着走过来：“英姿，我已经问清楚我们应该在在家里注意点什么，到时候我把这些琐碎事情和管家说一下。”
楚英姿定定看着他说：“你有心了。”
温昌贤一脸纠结，犹豫着要不要说一件事，最终还是一脸便秘地开口：“英姿，是这样的。现在公司里资金周转不过来，但是我想着再买几套房……”
楚英姿细细想着，被温楚打断：“爸爸，我们还是先回家吧，到家里再说。”
温昌贤不情愿开口：“好，我们先回家。”
一到家里，家里的仆从一排排整齐地站在黑金色大门口迎接楚英姿回来。楚英姿在一众帮工的口碑不错。楚英姿下车显而易见地惊喜，整张脸喜气洋洋。
房间里的东西都是何管家前几天布置的，被子新晒，房间布置得温馨舒适。
因为楚英姿市场需要外人照顾，她这次回来没有和温昌贤一个房间，她睡主卧，温昌贤搬到别的客房了。
温昌贤似乎很着急，等东西放下，外人走后便急不可待地开口：“英姿，房子那边确实蛮紧张的，这次是张总帮忙搭线，能拿下不少的折扣，比一般人便宜不少。”
“这……”楚英姿被说得一头雾水，她到现在连文件也没有看到，就光凭温昌贤一张嘴。
楚英姿拿不定主意：“昌贤，你总得把资料拿给我看看，我心里有个主意。虽然便宜了不少，可这几套房子一下子花出去的钱也是不少的。”
温家的产业一大半是楚英姿打下，她在决策上向来小心谨慎。
温昌贤忽然生气了：“你就是不放心你的钱，难道我还能坑你不成，我和你是夫妻。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呢。公司的生意一直都是你在谈，公司里的人也认可你，觉得你才是真正的老板，但是我是男人啊。”
男人要尊严。
温楚心底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别的难受，掩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
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温昌贤正好符合了当下PUA男的所有标准。自己没有本事，还把责任推到妻子身上，怪罪妻子能力太出众，反而衬托得他一无是处。
温楚不愿意楚英姿身子刚有所好转就要花大力气和温昌贤说一些有的没的，又不愿意楚英姿心太软轻易把钱送出去。
温楚站起来说道：“妈妈还需要休养，爸爸这些事情和我说好了，我虽然是高中生但也看得懂文件资料，到时候我和妈妈转述。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看合同，哪有不看合同就签约的道理。”
温昌贤正想挥挥手让小孩子别胡闹，楚英姿道：“就这么办吧，以后温楚也要接手一部分公司，现在也可以开始慢慢培养吧。”
楚英姿心软，但一旦下定决心十匹马也拉不回来，无论温昌贤怎么说也不管用。
这时，房间的门口处传来敲门声，有人进来。身穿一套黑色西装，长相普通，温楚见到来人心底一沉，心下慌乱。
那人在温昌贤耳边细语，不过几秒温昌贤一副你们胡闹的气氛表情和那人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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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