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烬生

谢黎棠从不是愿意闲着的人，既然决定要将郑佳琦的嚣张气焰压下去那就要付出实际行动迎接。

“叮叮叮”

手机响起——Elsa。

“谢小姐，现在您方便见一面吗？关于本次早春设计还要再细致谈论一下。”

Elsa是D家请来的著名设计师，为了与谢黎棠接下来的早春设计协作。

车窗外的寒意尚未散尽，街边的悬铃木还挂着昨夜未化的霜。

“二十分钟后到。”谢黎棠挂断电话，抬眼吩咐司机，“去青篱。”

早春系列的主色、廓形、面料、故事线……

Elsa是D家花重金请来的王牌，她不可能只是“再细致谈论一下”这么简单。

她要做就要做的完美。

青篱二楼露台，Elsa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是两杯刚端上来的拿铁。她穿着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金发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整个人像是从杂志封面走下来的。

看到谢黎棠，她笑着招了招手。

“谢小姐，”Elsa的中文带着点俏皮的卷舌音。

谢黎棠坐在Elsa对面端起精致的杯子轻抿了一口，相互问候后，拿出一份草图，摊在桌上：“这是我的拟稿，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谢黎棠在画初稿时就与Elsa讨论过，拟稿也是经过多方协作完成，这次的交谈也是为了更好完成。

Elsa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直接早有预料——

“我想用‘复苏’作为主题，”她指着图上一条线条凌厉却色彩柔和的连衣裙，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春天，而是——从灰烬里长出的花。”

谢黎棠盯着那草图，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敲了两下。

“太温和了。”她抬眼，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郑佳琦刚在上周的秀上用了‘涅槃’的概念，你现在用‘复苏’，媒体会说是跟风。”

Elsa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不是针对你。”谢黎棠放下杯子，目光落在草图上，语气缓了几分，“我只是不想让她再占一次上风。”

Elsa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你的建议？”

“主题不变，但换个说法。”谢黎棠指尖在草图上轻轻一点，“不叫‘复苏’，叫——”她顿了顿，声音低而清晰：“‘烬生’。”

Elsa的眼睛亮了起来。

“烬中重生，”她轻声重复，“比涅槃更锋利，比复苏更狠。”

谢黎棠点头，目光落在窗外的枯枝上，像是已经看到了早春第一朵花从灰烬中破土而出的样子。

“郑佳琦要的是风头，”她淡淡道，“郑佳琦想借东风，我就让她知道——风眼在我手里。”

娱乐圈中你要么占据上风，要么黯然失色。

**

夜色把青篱露台压成一张底片。

Elsa走后，谢黎棠独自坐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亮起——

【江雨淋：恒影今晚给郑佳琦办庆功宴，地址在“浮金”。】

【江雨淋：你要不要去砸场子？】

谢黎棠笑了，纤细的指尖摩挲着手机边框。

“砸场子太低级。”

庆功宴？

刚官宣了代言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谢黎棠用勺子搅动着拿铁，既然是庆功宴她当然也要送一份礼物......

凌晨一点，浮金会所顶层。

恒影副总正把一条价值七位数的祖母绿项链戴到郑佳琦颈上。

门被推开——

谢黎棠一身黑，唯一的亮色是腰间那枚海棠纹白玉。

全场安静，只剩水晶吊灯轻微晃动。

郑佳琦下意识攥住项链：“谢老师，这么晚……”

“顺路。”

谢黎棠抬手，让侍者端来一杯未开封的香槟，“给你庆功。”

谢黎棠侧身让侍者过路，肩线恰好撞上郑佳琦手肘——香槟杯倾斜，琥珀色液体在她白裙上洇出一朵浑浊的花。

谢黎棠垂眸，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笑：“看，香槟也知道谁该谢幕。”

郑佳琦见渗透半边裙的酒，眼里的怒气爆发，伸在半空中的手刚要向谢黎棠打去，又突然意识到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恨恨地收回了手。

见郑佳琦不甘心的模样谢黎棠又紧接着说道：“烬生系列的发布会，我会给你留第一排。”

她顿了顿，轻笑，“记得穿漂亮点，媒体要拍。”

***

无尽的墨色翻涌着，谢黎棠坐在车内，少女恬静的睡颜中带有不易察觉的烦恼，睡得并不安稳。

江雨淋在一旁翻着为谢黎棠准备的剧本，厚厚一沓，总共有3本，也就是3个不同的剧情、剧组。

这些都是在F国完事后准备一个个筛选拍摄的。

“黎棠，这个剧本怎么样，是之前没有演过的一种类型，正好突破一下演技。”

江雨淋把剧本递过去，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犯罪心理剧，《灰烬告白》。女一号是纵火犯的女儿，亲手把父亲送进监狱，后来自己也成了审讯室里的嫌疑人——双重囚徒。”

谢黎棠睁开疲倦的双眼，确实是一本对于她来说的突破剧。

见谢黎棠的兴趣盎然，江雨淋迫不及待地介绍道：“有审讯室的强光灯、九场崩溃哭戏，还有一场亲手点燃证物的长镜头。”

江雨淋顿了顿，压低声音，“导演是许孟舟，去年柏林评审团大奖得主，出了名的严厉，对演员一点也不客气，就算是资历深的老演员做得不合心意也会毫不留情。”

“但......”江雨淋欲言又止。

谢黎棠抬起眼眸：“怎么了？”

“但这部剧的竞选人很多。”江雨淋本不想打消谢黎棠的积极性，又认为她不得不知道。

谢黎棠了然，好的剧本以及好的导演，谁不想争取？

对于她来说即可以磨练演技又可以提升知名度，何乐而不为呢？

谢黎棠终于接过，指腹在烫金标题上摩挲。

这部剧的名字倒是与她的设计主题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打算怎么安排？”

“嗯……”江雨淋把平板翻过来，上面是一张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表。

“时间很紧迫，明天秀场就要开始了，可许孟舟的选角团队后天就要在B市做‘封闭式即兴考核’——只给二十四小时通知，谁赶上，原本是想让你在F国拍《烬生》收官大片的空档录个试镜带，结果根本来不及。”

谢黎棠指腹在剧本封面停住：“也就是说，我们得在后天日落前飞到B市。”

“没错”江雨淋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我刚收到消息，这次郑佳琦也参与竞争。但对于我们来说她空出时间就太简单了。”

谢黎棠倒是没想到郑佳琦的积极竞争力还挺大。

“江姐是觉得我的演技比不过郑佳琦？”

听到谢黎棠这么说，江雨淋就知道她的担心多余了。

待在谢黎棠身边快两年了，谢黎棠的演技她自是信得过，不然当时也不会抢着要她。

但不昧良心说，她第一眼看中的是谢黎棠惨绝人寰的脸。

谢黎棠不屑用一些小手段让郑佳琦去不成，反而要光明正大地用实力证明——她是郑佳琦战胜不了的对手！

到了酒店，谢黎棠无心停留，她恨不得现在就倒在床上……

***

月光照在谢黎棠白腻光滑的背上，好似要陷入柔滑的床单里。

不知不觉中她又梦到了一位年幼但模糊的男孩背影，梦中他为了救快要落水的她，却自己掉进一旁的池水里。

床上女孩眉头紧锁，不自觉的喃喃出声：“哥哥……”

许是刺激太大还是不愿记起，谢黎棠始终没有看清楚那个男孩的脸，随即有昏昏沉沉地睡去……

***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还在睡梦中的谢黎棠听到突兀的响声，艰难地从床上起来，认命般地去开门。

“江姐，有事吗？”

江雨淋看向谢黎棠慵懒的腔调像没睡醒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指了指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还有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就要开始了！”

江雨淋抚了抚额头，要不是知道谢黎棠睡觉有静音的习惯，她早就一连串的电话打过来了！！

谢黎棠不紧不慢道：“我昨晚没睡好，谅解一下。”

江雨淋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是她谅不谅解的情况吗？是人家品牌方等不等你！

“小祖宗请你快点行吗？”

谢黎棠对自己时间的分配那是十分了解，她完全可以肯定她一定会准时到。

不过看到江雨淋这么焦急等待还是出声安抚了几句并加快手中速度。

由于秀场与谢黎棠所在的酒店只有几分钟的距离，谢黎棠并没有到秀场装扮而是用了私人化妆师，甚至早到了许多，没惊动任何人。

秀场化妆室内——

郑佳琦环视一周没有看到谢黎棠的身影，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

被退货的人怎么可能有脸面站在她面前！

却不曾想过谢黎棠已经到了……

因为还未开始，谢黎棠只坐在一旁角落听着江雨淋数不清的“关爱”，像是被母亲正在教育自己的孩子。

“谢小姐，您现在要到后台准备一下吗？”工作人员见谢黎棠的样貌委实被惊艳到了，连态度都变好了许多。

谢黎棠看了眼手表，离开场还有四十分钟，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秀场准备室外，郑佳琦第三次问助理——

“谢黎棠还没来？”

助理摇头。郑佳琦勾了勾唇——品牌方昨晚已口头答应，压轴闭场由她走。只要谢黎棠不出现，所有通稿都会写“郑佳琦临危受命，完美救场”。

*

到了后台谢黎棠却停下脚步，不用说江雨淋也知道——这人的大小姐习惯又犯了。

江雨淋转身露出体面的一笑：“请问这里有独立的化妆室吗？”

工作人员迟疑地摇摇头：“没有，但有独立的后台休息室。”

“谢谢”

谢黎棠换上了设计的衣服：内衬是暗红渐变，像余烬里的火舌，穿上共有两套，至于为什么要一起穿两套——

当然是——烧掉一套，留一套。

谢黎棠站在镜子前，江雨淋担忧道：“你等会儿小心点，虽然万无一失，但也不能大意，安全第一。”

镜子中谢黎棠穿着她与Elsa团队一起合作完成的‘烬生’。

秀场灯光骤亮，开场音乐是低沉的大提琴，像谁在废墟里拉响了第一声警报。

郑佳琦踩着鼓点出场，裙摆扫过T台，闪光灯立刻海啸般涌来。

她今天穿的是D家早春副线，银白流苏像未化的雪，纯洁得刺眼。

媒体席上已经有人在小声议论：“谢黎棠被退货了？压轴换成郑佳琦？”郑佳琦听得分明，嘴角翘得更高。

转身的刹那，得意的眼神藏都藏不住，直到——T台尽头原本紧闭的暗台升了起来。

在谢黎棠前面出现的是缭绕的烟雾，紧接着是暗红色的裙摆，谢黎棠手拿一把银色打火机在灯光下十分耀眼。

观众席的众人们被突如其来的警戒线弄得不知所以。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谢黎棠竟然把自己身上穿的裙子点燃了！

灯光骤灭——

黑暗中，第一簇火“轰”地窜上裙摆，火光顺着暗红渐变的布料游走，却只在第一层。

七秒后，火焰熄灭，灰烬簌簌落下，第二层完整的裙裾如凤凰展翼，在焦黑与赤红之间傲然绽出雪白里衬。

全场灯瞬间亮起，碎金般的亮粉从高空洒落——像灰烬里升起的星。

浪潮般的惊呼声不断好似在打郑佳琦的脸。

燃烧过后是新生的告白，里衬是由东方艺术与西方设计结合而成的，向上生长的藤条与暗红野火般的裙摆展示出新生的张扬不羁。

回到观众席，谢黎棠莫名感受到上方道强烈的目光——穆徊欤！

二楼是主办方特意为贵宾开设的场所，谢黎棠没想到穆徊欤竟然也在，他难道不应该在C市吗？

总不可能是为她来的吧！

还在思考的谢黎棠被手机的消息震动蓦地回过神来，目光所及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对话框：

穆徊欤：【上来。】

谢黎棠心想：他叫上去就上去啊！

我就不上去，他能把我怎么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