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

李老头今年九十多岁。

在一众子孙和老伴的陪伴下咽了气，魂儿离了身体，就见着一个腋下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李老头回头最后看了眼家人，然后和中年男人一道走了。

往地府走的路很长，李老头弯腰驼背，走的一步一喘，慢的好似蜗牛。中年男人提醒：大爷，这魂魄离了体，您想回到什么岁数的样子都可以，不用保持去世时候的岁数。

李老头耳聋眼花，笼着耳朵问：娃娃，你说什么？你大点声！

中年男人提高音量重复一遍，又说：我接的人啊，有回到学生时代的，说最怀念的就是前桌那个长马尾的姑娘回头瞪他，有回到结婚前一刻的，说是这辈子不结婚就好了，还有回到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时候的，有回到去纽约证券交易所敲钟的时候的……总之大部分都回到了之前人生的某一刻。

李老头听懂了，急忙摆手：不行不行！我老伴活的比我久，等她来的时候要是看我变成年轻人了，准又得骂我！

中年男人一乐，问：大爷您不会要在奈何桥边等老伴吧？

李老头瞪着眼睛：当然得等！要不然她到了黄泉边找不到人，又要骂了！

中年男人想了想：说起在奈何桥边等人，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李老头笼着耳朵努力的听。

中年男人轻啧一声：那人当年孟婆汤都沾嘴上了，听到个消息，又冲回了人间。折腾了好几天，闹腾够了回来，说的好好的，好好投胎，谁想到都走到奈何桥边了，居然又反了悔，抱着孟婆的大腿一哭二闹三上吊，无赖耍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把孟婆烦的脑仁都疼。

李老头好奇：然后呢？

中年男人：然后？一个人投胎，背后的文书可海了去了，这辈子的命格，遇见的人，对所有他相交的人的影响，就跟蝴蝶效应似的。他这一铁了心的不投胎，所有的文书都要改，孟婆实在拿他没招，只能叫鬼差去处理文书，以至于现在在桥边当令的鬼差一提起他都恨得牙痒痒。

中年男人顿了顿，接着说：这人吧，关键在于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投胎就算了，不出去老老实实当孤魂野鬼，非黏在奈何桥上当钉子户，三天两头搅和地府工作，近几年孟婆被他烦的法令纹都重了不少……算一算，现在也有个十几年了吧，孟婆的抬头纹怕是又得加一条。

李老头好奇：他为什么这样啊？

中年男人神色复杂：这个吧……

一百三十五。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等投胎的几年里，我遇见一鬼，那鬼居然认识宿逾，瞎聊，然后那鬼告诉我宿逾后来又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

这我当然就不能干了。

要说回去找他吧，回去能说啥呢？这货当年特意招魂和我结婚，情谊已经够了，我死了几年，他才结婚生孩子，已经算很可以了。

但是你要说就这么一场大梦全忘了干干净净去投胎，我又做不到。

想了想去，干脆在这地方等，好歹面对面的给我个说法。

要等，自然就得认真等，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从奈河桥上过的鬼。

问题是这些鬼对我好像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误会，认为我是个用情至深感天动地的情种，在这不错眼珠心心念念的等着我的情郎，以至于每个从奈何桥上过的鬼都要赞叹的望向我，反思自己对于感情的珍视程度不够，还有不少激动的表示不想再喝汤以便下辈子和情人再续前缘。

孟婆表示这给她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扰，每天对我怒目而视，以此泄愤。

宝宝委屈，宝宝不说。

一百三十六。

身后有人叫我的时候，我正在和孟婆理性而和谐的探讨问题。

孟婆：等了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滚？！

我：我就不！

孟婆：滚滚滚！

我：就不！略略略！

孟婆：你到底要等什么？

我：我就要看看他这头猪拱了哪家的白菜！

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小伙子，你在等你家猪啊？我和你一起等吧！

我回头，就见一弯腰驼背的老头正看着我。

旁边那笑眯眯的鬼差大哥给我介绍，老爷子姓李，也要在桥边等人，正好搭伴。

搭伴我倒是开心，就是这位老爷子吧，一句话里最多能听见一个词，而且这词还是挑着听。

我：不是猪，我等人。

李老爷子：啊，别人的猪啊？

我：不是别人的猪，我等的就是人。

李老爷子：啊，谁的猪啊？

我：不是谁的，就是人。

李老爷子：哦，像人的猪啊？

我：……

李老爷子：什么样的猪啊？我帮你看看！

我想想，说：身高一米八五身高腿长长得还挺俊。

李老爷子琢磨一下：哦，挺俊，那是头花猪啊！

可能李老爷子太过于和蔼可亲让鬼亲近，一段时间后，所有在奈何桥边排队的小鬼都自发的帮我找起了猪。

每每屠宰场开工，一车车的猪一起进了地府，尤其是这车里还有花猪的时候，从阴曹地府的大门口直到奈何桥，都会响起对我热情的呼唤，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我：……

……我可真是谢谢您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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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