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宫内。
清晨时,太阳初上梢头,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从殿外进来。
到了太后寝宫门口,小太监张望了一眼,正巧有宫女路过,他便问道:“太后可用过早膳了?”
宫女笑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太后已在花园散步了。”
“今日倒是好兴致。”小太监也笑,应了一声,“劳烦通报,圣上一会儿就到。”
宫女点头应下来,转身便去了。
皇上到园中时,远远见着太后正坐在石桌边。她怀里抱着一只纯白蓝眼的狮子猫,那猫晒在阳光里,白得发光似的,浑身的毛都被顺得服服帖帖的,胖乎乎、暖洋洋地窝在人怀里。那猫本是谨慎的,此时听见有人来了也不躲,只懒洋洋地睁眼瞄了一眼,甩了甩尾巴,接着又不动了,眯上了眼。
皇帝上前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吧。”太后瞧了他一眼,将猫交到宫女怀里,“这一阵子,好久没瞧见皇上了。”
皇帝道:“近来要务繁多,一直抽不开身;今日得闲,一早便来向母后请罪了。”
太后也不是真要责怪,听此一言,那一点点不满也消散了。只见她一抬手,皇帝意会,挥退了丫鬟,亲自上前去扶,“儿臣陪母后散散心。”
“甚好。”
今日阳光不错,花园里正是秋景最佳的时候,一片片红枫如火,脚下是常青的绿叶,一步一景,丝毫不觉枯燥。
二人走了一阵,太后好似无意间开口问道:“对了,上回听皇上提起的说亲一事,后来怎样了?”
皇帝本来心情尚可,一听这事儿,脑子就开始嗡嗡作响,“唉……儿臣也未曾想到,第一回操办这事儿,就碰上了硬茬。”
太后听罢,笑道:“怎么,叫皇帝你头疼了?仁章他莫非还想抗旨?”
皇帝叹气道:“何来抗旨,儿臣到现在甚至连他一面都没见过。”
太后奇道:“这是为何?他回京也不少日子了吧?”
皇帝说:“赵洵这人太不知进退,刚到大理寺就要翻什么案,早不在京内。哼,谁知道他是不是要借着查案的机会跑去江南。”
“仁章从小做事就一板一眼,前几日还听人议论,朝中人都怕他?”太后想了想,道,“不过他自幼也是在宫中长大,他那心气儿皇上也清楚。不管怎么样,哀家曾答应他娘亲让他好好成家立业。如今他胜仗归来,算算年岁也时候成家了,御赐姻缘一事,还得皇上你多费心。”
皇帝点了点头,“若论辈分,朕也能称他小叔,这事儿可由不得他任性。”
太后闻言知道皇帝对此事上心了,也不再多言,轻拍了拍皇帝的胳膊,“起风了,回去吧。”
“好。”
与此同时,江南往京城的小道上,一小队精简的车马才刚刚上路。
赵洵几人骑马走在前面,后面驾着一辆小马车。
马车窗的帘子被人掀开了一点,云歌从后面露出一个脑袋,她看了一眼周围,这么一会儿时间,江南镇已经被他们丢在了身后。
云歌看了一会儿,有些依依不舍地把帘子放下来,回车内坐好。
一抬头,就见姜慈正瞧着她。此时马车里只有她们两人。
云歌:“看我干啥。”
姜慈道:“你要是舍不得离开江南,现在下车也来得及。”
“也不是舍不得,就是一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颇有些感慨而已。”云歌一想到自己差点把小命交待在这儿了,还有些后怕,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对了,你们那时候怎么正好在那?”
姜慈实话实说,“我有事想问你,就去画舫老板那问了你的住处。”
云歌惊讶道:“凤无双怎知我住哪?!”
“她也不知,只是说了个河坊街,我们打算自己去找的。”
“哦,还好还好。”
姜慈见云歌松了一大口气,仿佛是远离了什么洪水猛兽,不由联想到凤无双的样子,疑惑道:“凤老板虽是有些经商手腕,不过看起来也不似不讲道理的人,大家都是女子,你怎么这样怕她?”
云歌闻言一愣,又看她一眼,忽然严肃道:“讲不讲理暂且放在一边,但有件事你是不是不知道?”
“什么?”
云歌凑过来,在姜慈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然后又撤远一些,看姜慈反应。
只见姜慈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说……凤……是、是男……”
云歌点了点头。
姜慈目瞪口呆,她一个从新世纪来的人,听到这消息虽然不至于大惊小怪,但一想到自己曾和对方面对面交谈过却毫无察觉,这一瞬间,她对凤无双甚至有些肃然起敬了。
“不过他也就这么个令人不解的爱好,人还算不错。”云歌说了两句,又看了姜慈一眼,道,“你不会是一个人去问的吧?”
姜慈摇了摇头。
云歌了然道:“和那个赵洵?话说他真是那个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就是说书的经常说的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小侯爷?”
姜慈不知道说书人是如何说的,却是很想知道赵洵本人听到这些话会如何反应。她问云歌,“你知道他?”
提到赵洵,云歌如今都有点佩服自己,竟然敢在那个赵洵眼皮子底下作祟,可真是太有能耐了。
云歌道:“哪有人不知?我只是没见过本人罢了,要是先前知道,我也不敢……”
姜慈看她一眼,“不敢什么?不敢半夜去竹屋,还是不敢在画舫上编故事?”
说到这儿,云歌也反应过来了,姜慈他们去找了凤无双,必然也是为当日画舫一事,既已聊过,那么云歌当日隐瞒画舫实情一事,姜慈他们也一定知道了。
云歌当初想的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让姜慈他们找不到,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谁想到几日过后,自己不仅和人家同坐一辆马车,不久之前还被人救了一命,此情此景,倒让她有些坐立难安了。
于是云歌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我那时不知你……不过我所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
“哦?大部分?”姜慈笑笑,“那小部分是……?”
“我当时只负责将你接到船上,也不知道具体任务是什么。只是船行了一阵,突然来了几个杀手,你们在外面缠斗起来。”云歌道:“你也知道,我只会点轻功,当时那场面把我吓坏了,什么也没想,赶紧找了个机会逃到岸上。”
“我躲起来看你们打了一阵,你特别厉害,那几个杀手都不是你的对手。但后来画舫撞到了暗礁,你们在船上才经过一场恶战,压根没有防备此事,最后一同落入水中。”
“我在岸上等了好一会儿,看到那个护卫将小姐救了起来,两人往山那边去了。接着我又等了好一阵,水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云歌说着,顿了顿,“我不知道你是从别的地方上岸了,还是没上来,后来我又回到船上,也没找到你的影子,就以为你已经……我又怕凤无双问起此事,后来将画舫送回了码头。”
姜慈惊讶道:“原来还有杀手?”
云歌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奇怪,不过那些杀手一个活口也没留,你们来之前,我还回去看过几次,什么都没发现。”
姜慈听完,一时沉默,云歌以为她不信,道:“这次可全都是真话!我那时看到你没说实话,只是有点怀疑你是不是被人顶替了身份,毕竟我亲眼看到你落入水里。”
姜慈点了点头,“所以你才跟到竹屋来,想确定我到底是不是姜慈。”
“嗯,毕竟你当时和官府的人一起出现,我还以为是针对我来的呢。”话说到这,云歌又联想到眼下情况,不由感叹道,“真没想到你会和赵洵一路,而且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执意要回京……哎,你真的要回去?”
姜慈叹气,“这问题你这一路也问了十几遍了。”
云歌急道,“你说你记忆受损,这些人记不清也就算了,但京城是个什么地方你不会也不记得吧?那些人都当你已经死了,江南镇那些见过你的也都没活口了,风声没到京城,你本还能逃过一劫,但你倒好,偏偏还要再跳回去!我看你不如找几个敲锣打鼓的,沿着街边走边喊,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姜慈回京了!”
姜慈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问:“你当真不知那个‘主公’是谁?”
“这问题你也问了十几遍了。”云歌模仿姜慈的语气道,“我就是个接应你的小喽啰,在京城时都是另有人传话,其他人连面都没见过,更别说主公了。”
姜慈又问:“那你之前,听说过我吗?”
云歌犹豫了一下,又伸出头去看了看外面,方才悄悄道:“我只有所耳闻,听说过你出身王府。现在想想,当初那位与你随行的小姐,莫非也是王府中人?看上去身份颇为尊贵。”
姜慈心想,她这说的小姐应该是晴华。在剧本里,晴华确实是王府的郡主,这点不假。
但是放眼陈国,王爷也不止一个。姜慈试着问道:“那个王府?”
云歌低声道:“安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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