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余知弦脑海中的印象就是——孱弱。
他有一些父亲牵着他外出游玩或是把他抱在怀里画画的印象,但那些记忆太模糊了。最让他熟悉的还是躺在病床上的,苍白虚弱的父亲。
病痛让父亲形销骨立,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死气,走不出四四方方的房间,说一句话要先喘三口气。
就像小美人鱼每走一步要忍受刀割般的疼痛,父亲每活一天也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余知弦不止一次地听见有人议论:“活得那么痛苦,还不如早点死了。”
那个时候他还小,天真地问父亲:“爸爸,你这么难受为什么还要活着呀?”
他不懂死亡的含义,只以为那样父亲就能轻松一些。
好在父亲的脾气一直很好,即便被亲儿子“诅咒”也没有生气。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因为我想活。”
最初余知弦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他看见平日里坚强活泼的母亲跪在病床边,拉着父亲的手一遍一遍地祈求:“不要走。”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父亲能拖着残破的身体撑过一天又一天。
后来,他学着父亲的样子,努力挺过一次又一次病发。但他不够坚强,没能撑太多时间,最后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和母亲说。
所以这一次,所以这一次…
余知弦虚弱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只有几道人影影影绰绰。
他蓄力,抬手蹭掉距离最近的人眼角的泪水,努力说:“别哭,我还在。”
这是他第N次从昏迷中醒来。
这是他这一世的27岁。
这次他稍微努力一下的时间有点长。
*
有的人十年如一日不曾改变,有的人几日不见变化巨大。
余知弦半死不活的这几年,相月的工作室一路猛冲,两年前变为上市公司,本人也一跃成为圈内新贵,前不久还被母校邀请回去演讲,颇受学弟学妹的欢迎。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生活。
余知弦的父母带着幼弟定居国外,偶尔会回来看看他。堂弟余知淮研究生毕业后就和心爱的姑娘步入婚礼殿堂。女方他见过,也是个感性的姑娘,不知道两个哭包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还有高中认识的周乐乐、班长潘松、前桌…
大家都在积极奔向光明的未来,只除了一点点小问题。
余知弦看着坐在床边削苹果的人有些苦恼:“相月,你今天怎么又来了?”
相月挑眉:“不欢迎我?”
余知弦:“周齐说你们今天团建。”
相月:“所以?”
“所以你该和大家出去玩。”余知弦叹了口气,“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你一休息就往我这里跑,哪里有时间享受生活?”
“我觉得现在挺好。”
相月把削好的苹果塞进余知弦嘴里。
“不好。”余知弦鼓着腮帮子,一边咀嚼一边说:“不出门怎么认识新朋友?怎么拓展社交圈?周齐他们全都脱单了,就剩你一个,你不着急吗?”
“急什么?”
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余知弦颇为无奈,他觉得自己有点老一辈的心态,就想看见相月身边有个知冷热的人。
随着身体变差,这种期待越来越迫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别说我了。”相月突然将话题引到他身上,“你呢?”
“什么?”
“你也单身。”相月像是找到有趣的事情,调侃道:“你也是个母单,不着急吗?”
“急什么?”
同样的话余知弦反弹回去,但他理由充分:“我这身体谈什么恋爱?这幅样子谁看得上?”
生病初期,或许会有人觉得他是病美人。但病了几年,身体早就跨了,即便看得出优越的五官底子,苍白的面容和瘦削的身材也很难让人违心的夸出来。
相月低下头,小声嘟囔着什么。
余知弦凑近一些:“你说什么?”
“我说——”他抬头,眼睛亮晶晶的,语速很慢,掩盖住其中的紧张,“如果有人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不会有人的。”
“万一有呢?”
“…”
余知弦不想说话,轻轻阖上双眼。
往常他这样相月会自动安静,这次却刨根问底,执拗的继续问:“如果有人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能给那人一个机会么?”
“对于我这种快死了的人来说,这个假设不考虑。”
被面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接着响起相月严厉地声音:“别乱说话。”
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而后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再度问起之前的问题:“余知弦,如果有人真的很喜欢你,也不怕没有未来,你愿意给一个机会吗?”
余知弦很想假装自己睡着了,但睫毛怎么都无法停止颤动,根本骗不过别人。
其实他应该果断地说不行,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一股苦涩从心中蔓延,连他的嘴里都全是苦味。
没有等到回答,相月不再追问,扯了扯被子:“好了,不逗你了,你休息吧。”
他把之前的话定义为开玩笑。
余知弦在心底叹了口气,睁开眼,静静与相月对视:“不管多喜欢,我都不会答应。”
话题又被提起,相月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如果你对那个人也有感情呢?”
【不可能,我谁都不喜欢。】
这是最佳答案,但余知弦有点说不出口。
他静默了很久,久到相月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如果真是那样,我大概连死都死不安稳吧。”
他轻轻垂下眼睫,琥珀色的眼睛染上几分哀伤。
“想到会丢下那个人离开,我大概会愧疚到死不瞑目吧。所以,我绝对不会谈恋爱。”
病房里安静下来,一秒,两秒…直至空气都有些沉重。
最终相月先移开视线,站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这是借口,他早就戒烟了。
但余知弦没有戳破。
他放空身体往后仰倒,闭上眼静静地躺在床上。
感情和理智交织,最后归于平静。
他不知道从未得到和得到后再失去哪个更痛苦,但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有些话不能说,有些线不能越。
有些感情,不需要开始。
情绪起伏很耗费力气,尤其是对现阶段身娇体弱的余知弦来说。他在场上躺了一会儿,居然真的睡着了。
再次睁眼,地板上暖红色的夕阳提醒着他,一下午的时间过去了。
才睡醒的身体有些绵软,他翻了个身,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醒了?”
余知弦吓了一跳:“你…没走吗?”
“走哪儿去?该吃饭了。”相月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指着上面的菜单问:“想吃什么?我去营养科帮你拿。”
余知弦不知该如何应对。
对方的反应太正常了,正常到有点不正常。
神色如常,好像一点都没被之前的交谈影响。
难道,是他误会了?之前说的那些话真的就是在开玩笑?
余知弦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见他陷入神游状态,相月敲了敲床沿:“先前你睡觉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他下意识接话:“什么事?”
相月眯了眯眼:“余知弦,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拒绝。”
余知弦秒拒,他觉得和相月打赌等同于实现相月的生日愿望,尽是让他为难的东西。
“为什么?你在怕什么?”
“是的,我怂。”
激将法对他是无效的。
相月:“很多事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我小时候曾觉得相崇是永远无法翻越的高山,但当我开始反抗的时候,发现他就是个怂包。很多让你觉得无力的事物,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比如说,系统?”
余知弦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从哪里知道的?
相月读懂了他的眼神,回答道:“你以前提过。喝醉的时候,生病的时候,很多次。”
其实次数不算多,但相月记在了心上。
他不知道“系统”这个词指代了什么,但他知道那是心爱之人噩梦的投影,蚕食着对方活着的力量,反正不是好东西。
他伸手揉揉余知弦的脑袋,神情专注而认真。
“余知弦,尝试反抗一下吧,系统或许没那么可怕。”
黑色的眼瞳吸走了余知弦的理智,他头昏脑涨,下意思想要点头。
最大的困扰被明明白白的道破,即便对方不理解其中真正的含义,依然让他有种找到同伴的感觉。
他垮下肩膀,也不管别人能不能听懂,自顾自地说:“我也想反抗,但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它。我不想被它控制,只能早点离开世界,不去完成它说的任务。”
“那也不失为一个方法。”相月一本正经,像是在认真讨论,“但是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活着才能输出。”
“…”
“没逗你。”相月声音很低,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假装完成任务,摸清系统目的,在这个过程中弄明白系统的破绽,你只有行动起来才能找到摆脱它的方法。这样吧,我们打个赌,我赌你三十岁能找到系统的破绽,如何?”
余知弦并未搭腔,只说:“可能我活不到三十岁。”
相月蹲下身,仰头看着他,像是忠诚的骑士:“你一定可以。等那一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可以吗?”
他没再说话,对方握紧他的手,强买强卖:“就这么说定了。”
温度通过手掌传递过来,流淌到余知弦心里。
那一瞬间,他想:或许他可以努力一下。
但这个想法只持续到这天夜里。
在余知弦关掉灯,闭上眼准备睡觉时,脑海里响起了熟悉的机械音。
【系统修复已完成,即将上线】
【系统已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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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恋雌君是反派》
一朝穿越虫族,超级社恐的伊森不仅要为了生计被迫营业,还要面对无处不在的催婚。
幸好他认识了一位超级厉害的网友!
不会弄直播间?没事,网友手把手教学。
遇到入室盗窃?没事,网友报销最新款防盗装置。
遭到结婚警告?没事,网友能和他结婚。
伊森:哎,不对?好像混进去什么奇怪的东西。
晕晕乎乎结婚后,伊森发现婚后生活并没有他想象的难过,反而像是掉进了蜜罐里。
就在他和雌君感情逐渐升温的时候,不断有虫跳出来告诉他:
“埃里亚·雷蒙德是个心狠手辣的凶兽,你会被他吃的骨头都不剩的!”
“你难道没发现自己一直在被监视么!”
“他将在未来毁灭世界,即便这样你也要待在他身边么?”
伊森捂住耳朵,躲进雌君的怀里。
“我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雌君抱住他,温柔道:“别害怕,我会让烦虫的声音全部消失。”
*
埃里亚·雷蒙德认识了一只奇怪的雄虫。
弱小、娇气、敏感,却比世上任何虫都信赖他。
信赖他这个被无数虫暗地里嘲讽为“陨落的英雄”的废物。
过去的他觉得雄虫=麻烦,现在却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个小家伙也不错。
“埃里亚,我做噩梦了QwQ。"
听见雄虫的呼唤,埃里亚·雷蒙德放下属下送上来的计划,将寻求安慰的雄虫抱进怀里。
“别怕,梦是反的,噩梦不会成真。”
他轻柔的安抚雄虫,默默想:刺杀傻逼议长的计划还是往后推一推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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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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