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余知弦侧过身子,想要离哭闹声远一些。但他挪一点,声源就向他靠近一些,音调愈发得高。
“呜呜,怎么办?怎么办?我哥他不会醒不过来了吧?”
他憋了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地睁开眼:“别吵,我没事。”
余知淮泪眼汪汪地扑上来,快碰到人的时候又赶紧停住,小心翼翼地问:“哥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
余知弦捏了捏眉心,废了好大劲才平复住心情,朝蠢弟弟笑了笑:“你怎么来了?不上课么?”
翻译过来就是:没事赶紧回去上课。
“你还说!我一不注意你就出事了,要没人看着你该怎么办!”
余知淮读懂了背后的意思,嘴一扁,眼泪又开始往外涌。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那么爱哭。”
余知弦有些招架不住,语气轻柔的安抚。若是不知情的看见了,还以为受伤的是其他人。
他轻轻拍打弟弟的后背,眼神不住往病房里的另一个人身上飘。
——人是你叫过来的,你得负责。
——额,行吧。
如果再给相月一个机会,他一定不会通知余知弦的家人。
但人已经来了,是他的锅,他背。
深呼吸,相月一把拍在哭哭啼啼的余知淮身上,反手指了指门外:“麻烦跟我出去一下。”
余知淮一个激灵,眼泪瞬间收住。他看着凶神恶煞(不是)的某人,犹豫几秒还是起身,磨磨蹭蹭和人去了门口。
噪音源消失,余知弦卸掉力气躺回床上,终于能够清静一会儿。
他手上的伤其实不算重,但他不想去学校,有现成的理由自然要利用上。只是相月是个死心眼,听说他准备住院一定要联系他的家人,拉扯半天还是把余知淮给叫来了。
结果如他所料,整个病房全是余知淮的哭声,外面路过的人都以为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个老奶奶还专门进来给他送了点水果以做安慰。
反正人是相月叫来的,安抚工作也交给对方了。
躺平,被子拖到胸口处,他闭上眼,真正睡了过去。
门口两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相月看着明显有点怕他的余知淮,尽量用柔和的语调说:“你哥需要休息,我们在外面待会儿。”
想起自己嚎啕大哭的样子,余知淮臊得慌:“不好意思,我,我着急过头了。”
“家里人有事肯定担心。”
相月随口接了一句,突然发觉不对劲。
生病住院这种事情,最先联系的不应该是家里管事的人么?
他还没问,聊天对象就迫不及待地吐槽:“你不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我哥看着挺可靠,实际上根本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时不时就要到医院走一趟。最近两年好多了,前几年…”
反应过来和面前的人并不熟悉,余知淮没再继续话题,含糊道:“反正我哥就是让人不省心。这次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联系我,他肯定瞒着不说,甚至连医院都不来。”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双手合十。
“虽然不好意思,但能不能拜托你多照顾照顾我哥?你是我见过的他的第一个朋友,你的话他肯定能听进去。”
自从发生了他休学前的那件事,过去的朋友都和他生疏不少,相月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收到如此郑重的拜托。他默念着对方话里的描述,总觉得和自己见过的那人不一样。
长成那种样子怎么会没朋友?更何况那人性格温和,走到哪里都应该是人群的焦点。
思绪一转,他又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有没有朋友另说,不会照顾自己是肯定的。
他点了点头,接下了这份委托:“好,我会帮忙看着他的。”
*
大概是相月看起来很可靠,最初还有点怕他的余知淮后面一口一个“哥”的叫着,甚至非常放心的把躺在病床上的人交给他,自己返回学校收拾东西。
把人送走后,相月看了眼时间,发现他们聊了近三个小时。
估摸着受伤的人应该睡醒了,他轻手轻脚地推开病房,一进门就看见——
对方坐在窗台上。
睡了一觉起来的少年眉眼间还带着倦意,几戳头发不安分的翘起,校服随意敞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T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慵懒劲儿。
他背靠侧边的窗框,一条腿踏在窗台上,另一条腿落在窗外,大半身子都探出窗户,被窗外的阳光包裹住。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要融化在光里。
如果眼前是一幅画或是一张照片,相月还可以夸赞一声氛围不错。但此时此刻,他的心都要跳出胸膛。
来不及思考,他快步上前,一把拽住窗台上的人:“你干嘛?赶紧下来!”
失重感席卷全身的时候,余知弦有点懵。
但类似的事情他经历过很多次,提不起一点自我保护意识。不过也不需要他自救,因为他不是掉外边去了。
身体半悬空,腰被人紧紧抱住,后背贴在那人胸口,他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疑惑道:“相月?怎么了?”
相月没说话,一手搂腰,另一只绕过腿弯,一用劲将人从窗台上抱了下来。
幸好怀里的人没有挣扎,任由他从窗台抱到了病床上。
远离危险,他才松了口气,严肃道:“你怎么爬窗户上去了?”
“我就是透个气。”
余知弦眨眨眼,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扇了几下,脸上的表情无辜又茫然,像是在控诉某人的行为。
他面容精致,眉眼自带圣洁感,被他用这种表情看着的人大多会产生自我怀疑,进而觉得是自己错了。
相月最初也被这幅样子欺骗过,但他这次不吃这套。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他怀疑自己没有及时把人拉下来,对方说不定会跳下去。
虽说四楼不算太高,但掉下去也是能要命的!
“很危险,以后别那样。”
相月把人按在床上用被子裹起来,又回过身去把窗户关上,锁好。
余知弦扯了扯身上的被子,不以为意:“不会有事的。”
毕竟类似的动作他做过千百回,早就掌握了精髓,平衡力非常好。
“真出事就来不及了。”
相月有心提醒,但对上那双淡漠的眼睛,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想起余知淮聊天时说他哥不会照顾自己。或许不是不会,而是不在意。
连生命都可以不在意,其他的就更无所谓了。
这一刻他突然明了,为什么面前的少年看上去温和又开朗,他却总有种违和感。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病房陷入安静,余知弦有点不习惯。他避开相月那穿透性极强的目光,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藏起来。
平复心情,他笑了起来,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是怕我跳下去么?放心好啦,不可能的。要是真跳下去,肯定会给医院添麻烦的。以后我会注意的,你别担心。”
他笑得很好看,笑意从眼中荡开,如同被春日的微风拂过面颊,让人心情愉快,不自觉忘记心中的烦恼。
但相月没有被感染到,他在脑海里反复播放对方说得话,心底的疑虑越来越重。
如果不会给人添麻烦的话,你是不是真的会跳下去?
他不敢问。
相月跌跌撞撞的长大,在摸爬滚打中学会的一个道理就是:别高看自己,不要妄图改变他人的命运。
他自己都过得惨兮兮,怎么去帮别人?
可是…
想起面对自己生理学父亲时对方对自己的维护,他怎么都没法心安理得的忽视对方的问题。
“我不担心。”在心里叹了口气,相月问余知弦:“接下来几天你都打算住院么?”
“嗯。”结束沉重的话题,余知弦语气都轻快不少,“就当放假,休息一段时间。”
“好,那从明天开始我给你送饭。”
“哎?”
“你有忌口的么?”
“不用…我不…”
相月打断他,用不由分说的语气道:“没有我就随意了,就这么说定了。”
“不用,我不需要。”
余知弦有点慌。虽然他觉得相月人不错,但不代表他想和对方加深联系。联系越深,感情越深。他连家人都还没处理好,可不想再多一个有关联的人。
他带着明显的抗拒,冷漠道:“我想一个人待着,你不要来打扰我。”
态度明显,对方那么识趣的人应该会放弃吧?
相月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周身围绕着一股名为低落的情绪。好像一条耷拉着耳朵的大黑狗,委委屈屈地盯着他。
余知弦别过脸,假装自己铁石心肠。
半晌,相月朝他靠近,低声道:“你救了我,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他不说话,对方继续:“如果没法报恩的话,我会很愧疚。”
余知弦低下头,藏在被子里的手不安地动了动。
相月好似没看见他的小动作,补充道:“会愧疚一辈子,永远忘不了。”
这话听起来就像假的,但相月那么认真的人,如果这次不让报恩的话,后续会持续关注他的吧?
这样想着,他的态度开始松动。
相月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摸了摸他头顶的软发,语气轻快:“那就这么说定了。”
余知弦没再反对,心里却不得劲。
感觉他被拿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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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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