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因为陈瑜和苏喃来的这一下,某三个人脸色同时不好看,张大飞盛正正像才反应过来自己玩了两年的这帮葫芦娃里,有人背着他俩背后干了什么龌龊事的,一齐闭嘴了。

段资认为自己没理由脸色难看,怕给人看出不对劲,马上又气氛组的大嗓门宣传要点酒,再来两份果盘。

“今晚不醉不归哈。”

江樟认为自己也没资格难过,应和点头。

可他们正经饭没吃两口,上了几瓶高度白酒和瓶装啤酒,拿一次性杯子和东西撬开喝。

江樟第一口没喝到好喝的白酒,白酒辛辣辣的往喉咙和胃里灼烧,咂摸两下嘴也品不出来好喝。

江樟悻悻放下杯,这是第一次喝高度的,清醒地看段资张大飞盛正正在自己世界里沉沦。

手机上的时间越来越晚,他们肾上激素反向的达到飙升。房里四个话筒,给段资张大飞盛正正拿了,另一个在苏喃手上,苏喃微熏的拿着麦克风没唱歌,也唱不上。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鼓点急促的踩着板凳吼。

脸上是醉色,面皮被屏幕光照的五光十色。

瞳孔里色彩斑斓。

说耍酒疯,酒品不好,他们除了唱歌破音尖叫,没有破口大骂砸东西。

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天天开心的,唱个歌把他们真正的更疯狂的自己释放。如果唱点不开心的,内里一点点的悲伤被放大夸张——都没什么大不了。

但季鹏忍不住了,咆哮:“咱唱歌好难听啊!”

“我靠这首歌我不会唱!”段资怼盛正正:“你他妈放原唱啊。”

盛正正:“你你放啊,我现在看你有三个。”

“我三头六臂!”

他们吵,就是没一个人动弹放原唱。

陈瑜过去给他们放了。

后就坐在点歌机旁。

他宽松的白色短袖上静静盛着一汪夜一样深的墨蓝色。他脑袋靠在沙发上,侧对着苏喃江樟,单眼皮很薄的望着他们,懒懒散散的温和。

江樟喝了一罐啤酒。

中后段迷迷瞪瞪睡了一觉……

打个激灵,把自己吓醒时,心里惶恐的能跳pop,她困意深深坐起来,时间过去十六分钟,苏喃在她旁边看她睡……也睡着了。

季鹏盛正正一个靠着沙发在地上,一个彻头彻尾就在地上睡,一脸安稳,宛如街头横尸。

段资和张大飞还在唱歌。

眼珠神情清明,看起来清明不少的认真唱歌。

江樟回过神来后,终于听见了伴奏的悲鸣。

段资张大飞把陈瑜赶走的守在点歌机和屏幕前唱《孤雏》和《爱人错过》

江樟回头,和正对mv的沙发上,坐着的始终平平静静的陈瑜对视上,相信明白了那句经历过某种困难挫折后就迅速成长起来的人、花白的头发。

年少恋爱脑的人,想起花白头发,会连贯的想和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到老。

江樟摸不清自己这时什么表情了,她脸有点抽搐,张张口,问他一句话。

陈瑜稳重平常的注意到她说话,把头伸过去。

夏天少年就算不在空调房里待着,身上也不会火热火热,引人不适,安静下来时他身上还有简单的洗衣液香气。

江樟跟他做了一阵同桌,开始还不识抬举,开始还很讨厌他,心神不宁想换桌。

江樟在跟陈瑜坐时没珍惜他。

江樟问三寸距离的他,意外,有点平静:“高考完还会回来吗?”

“……”

陈瑜掀起眼皮看她,眼皮上沾了点点的镁光,摇头,宣下判言:“不会。”

江樟掉眼泪。

陈瑜正好垂下眼睛,当没看见。

低头叉了一块水果吃。

凌晨一点四十,退房。

家里人打了很多个电话。

他们全都清醒大半的回个电话。

照照同学。

江樟年级第一,有被人手传阅的一寸照,他们打视频电话,把江樟的脸刷二维码般的照一照。

他们说他们还要晚点回家。

年级第一都在这,不是玩坏。

出门。

外面有点凉。

天还是很黑,约着去吃营业一整晚的烧烤。

段资就是要吃炸串烧烤,他们导着航,风是蓝黑色的,对着人吹。

一条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际的沥青路窄又长。

苏喃牵着江樟的手,给江樟指指天上的狮子座,她睡醒一觉后精神很好,还能再战一万年。

苏喃跟江樟细说自己高中三年除了从学校彻底出来那一天疯狂撕作业的盛大以外,就是今天盛大、疯狂。

她忘了和江樟喜欢的人喝过交杯奶茶。

这对她和陈瑜来说什么不算,因为不喜欢,她遗忘的很快。

江樟点点头,握着她的手指。

路有些寡淡漫长,她和苏喃走在前面。

张大飞季鹏脑子里还是“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他们边走边唱,边走边唱,盛正正和段资把《孤雏》唱会了,在唱“无情人做对孤雏,暂时度过坎坷,苦海中不至独处。”

江樟脑海里便就这两首歌一直循环播放。

像一个被吊起漂浮不定的铜球来来回回撞下两边的玻璃杯,一下比一下疼。

命运催、推、反弹,停不住,扼制不住。

到了灯火通明,烟火住处多的街上,一家烧烤店寂寞地开着,店里两个人,老板坐在店外抽烟。

他们要在外面吃烧烤。

又上了啤酒白酒。

江樟不喝,被段资敬酒,陈瑜在旁边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她不想自己难看的硬着头皮上,仰头喝了一杯。

她开始食不知味的低头吃着烧烤,炭火气很足,但肉很好吃又感觉外皮烤老了,她吃起来有点费劲。

金针菇有点嵌牙。

鸡翅啃也不好啃。

她磕磕碰碰用筷子吃完了,费了很大劲。

火腿肠好吃,但火腿肠里说不定有老鼠肉。

太干了,喉咙干的要死,抬头扫一圈,除了酒没有其他。

苏喃喝两口酒又不行的趴在桌上睡觉。

江樟嘴扁着,像个皱巴巴的小孩一样,把啤酒打开,仰头喝一口。

段资张大飞季鹏盛正正发疯,没注意到她。

陈瑜拉拉她胳膊。

她胳膊一甩,酒水往脸上一撒。

她低头呛了一声,用餐巾纸把脸擦了。

陈瑜喊:“江樟。”

江樟在喝酒。

喝到后来,江樟彻底醉了。

除了陈瑜,所有人趴下睡觉。

陈瑜有他们每个人的家长电话,除了苏喃江樟的。

晃醒苏喃,陈瑜给她打车,看她进车,要她回家报平安。

然后又回到露天的桌上。

心里空无一物的,垂头在江樟旁边坐着。

……

……他在等着,等他几个兄弟的家人过来接他们走。

对江樟他不知道怎么办。

他心里粗略的想了想。

到凌晨三点半时,老板要打烊,收走桌上所有东西。

陈瑜把段资母亲给的毯子从她身上拿下来,拍拍她后背,带她回家。

“江樟,回家了。”

江樟。

江樟。

江樟。

江樟醒来了,梦里有个人喊了她无数次。

没喊樟樟,没喊樟哥。

声音温和无力,没什么劲,她头疼的头骨快要裂开。

睁开喝酒喝烧红了的看不大清人的眼睛,江樟一个难过。

认出了他是谁。

“陈瑜?”她扁着嘴问?

陈瑜点头。

外面静悄悄的灯光,不那么黑的黑头发,面无表情的轮廓,白色短袖。

静悄悄的假的一样的,晚上。

江樟别过脸,低下头。

“回家了。”陈瑜低语。

“……我缓缓。”江樟胳膊甩开。

陈瑜:“……”

没说话。

陈瑜低头发呆,等她缓好了。

但她彻底喝醉了,其实是缓不好的。

她开始扣着桌上的东西,死活就是黏在了椅子上不肯走。

陈瑜拉她胳膊她无动于衷。

仿佛坏了的木偶死活在钉死的椅子上,抛弃了才行。

老板收拾东西,没想到还有一罐啤酒没喝,他拿水冲好了,又递回到桌上。

陈瑜正在轻轻拉着江樟衣角,累得不行,不像催她回家的催她回家,比江樟还麻木无能。

她眼前一亮地看到桌上的绿色罐子,一下兴奋了,陈瑜反应过来要抬手拿走时,一只手比他快的迅速拿走。

陈瑜坐她旁边,哑声哄她:“这个不能喝了,你醉了。”

江樟:“我好累。”

“……”

陈瑜声音轻描淡写,喃喃呓语:“我也累。来这之前照顾了我太太两个晚上,熬大夜。他们问她怎么不死。”

江樟没听清。

“谁没死?”

“谁都好好的。”

陈瑜打起点精神,在她旁边又近了点,企图扣小少女手上的易拉罐。

江樟滋啦一下把易拉罐拉环打开了。

易拉罐里咕噜噜的啤酒喷了她白色短袖的衣摆上一衣摆,陈瑜低骂了一声,急忙夺过。

江樟手里拿着彻底掰下来的拉环。

又哭了。

她想唱无情人度过坎坷。

最后情感满溢后,全是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喜欢过你。

她牵住陈瑜的手。

陈瑜:“……”

她弯腰低头。

用花了的眼,专注给陈瑜手指上戴上戒指。

一滴眼泪砸到他温热宽大的手上。

江樟马上抹去。

没痕迹。

易拉罐指环套不上,江樟套半天,占他不知哪一根手指的指节。

陈瑜起伏的心跳平静安定下来的垂眼,开始耐心的任她瞎套。

很长时间,她只堪堪套上食指一个指节,少年的手被她勒红。

少女手还是汗手,湿答答的从他手心下放开。

陈瑜扯扯苍白的唇……想问这是结婚戒指吗?

江樟泪雨婆娑,抽回身祝他:“祝陈同学未来前程似锦。”

陈瑜心脏大恸。

恸的他捂了胸口。

……他这天又惯性若无其事恢复。

“我俩,回家。”陈瑜握紧了手里,嗓音嘶哑。

陈瑜在静谧谧的即将亮起的夜空下,把她胳膊带着背起她,往青花街上走。

三千两百米。

这一生没就这么过去。

没有一条路永无止尽。

他后来走在市井气息扑面而来的青花街上,想到那句几百年前的爱。

因为时间太长,酝酿得深,还记得,才有恸意。

……

他今晚才真正知道江樟原来真喜欢他。

她祝陈同学前程似锦。

第二天江樟从床上醒来——

天光大亮。

十一点半。

她摸了下全身上上下下,去了趟卫生间,然后在卫生间站了半天,大脑空白好几分钟,她洗手,站直,沉默着还是没想起昨天吃烧烤后发生的所有事,她喝酒原来断片。

她忘了怎么跟陈瑜在同一蓝天下的。

眼角红着,江樟对着镜子再次放水,使劲揉了脸,湿答答出卫生间,她妈站在门口,险些吓她一跳。

古冉:“你知道你昨晚怎么回来的?”

“……”

江樟灵魂被抽走一半,不平不淡的问:“我同学他们一帮人送我回来的?”

她:“……”

江樟问:“他们打电话找你的是吗?”

江樟抱住妈妈:“对不起。”

“……”古冉知道她在对不起她这么晚回来的事。

这个她从婴儿呱呱坠地就开始带的孩子,她颓她知道,她这些句没撒谎她也知道。

她叹口气,回抱小孩。

晃晃她。

想起今早凌晨,米粉店家的那个可怜孩子来送她回家。

她酩酊大醉,他正正常常的,解释了下他为什么背她送到门口。

因为他问了半天,江樟打死不开口,他根据她行为惯性敲的门。

古冉道,我听你妈说你中间退学一阵,什么原因?

这孩子一顿,半天还背着江樟,体力很好的终于开口:父亲家出了事,进了监狱,整一家人都靠他二伯做事,他二伯受不了压力跳楼变残废了。他奶吓到了昏厥去医院抢救,变成了植物人,他当时不应该来这,所以他回去了,回去边自学边照顾老人。

古冉问他:“需要帮助吗?”

他笑,举止还是稳重真诚,和她女儿互补几倍,“别告诉江樟就行,不然很麻烦。”

傻女儿还在呼呼大睡、不省人事,古冉想了很多这个男孩和女儿的故事。

他和女儿同校同班、那天大雪一起穿着一码黑,牵个不知道哪家的小孩一块走,相处融洽。

江樟关注他的事、这次跟他好久不见,碰面去吃饭,吃到这点回来,他好好的,平平静静,带点体力不济,神情不佳。她女儿一早醒来下巴一夜尖削,失神落魄。

古冉怀疑她女儿和他表白失败了。

古冉拍拍女儿后背,忽然扬声:“未来还会遇到更好的,同学!只是同学!没什么大不了的孩子!!”

江樟:“……”

江樟眼泪一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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